这样的接待,真正消除老百姓的疑惑、解决事情了吗?没有。其实是个警告:你以后不要再来了,再来可能会给你扣一顶非法上访的大帽子。
想到此处,陆扬摇摇头,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
“各位领导对不起,打扰了,我们马上走。”邓强属于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类型。他被官腔唬懵了,洗脑之后,想也没想,直接萌生了退意,准备推着轮椅,带父亲离开。
邓大鹏一时没反应过来,呆呆傻傻的没有拒绝。
倒是邓梅机灵些,一把拉住弟弟,冲着局长和办事处主任抱怨道:“别骗人,我们是来找县长的,你俩又不是县长,少自作主张了。县长,我和你说!”
信访局局长和麾下的办事处主任相视一眼,各自摸摸鼻尖,露出一脸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
“哦,那位女同志信念倒是很坚定嘛,好,我加个班,听听你的想法!”已经起身的副县长重新坐了下去,笑眯眯地答道。但是陆扬能够清楚的感觉到,他此刻极度的不耐烦,巴不得早点结束,回去吃饭、午睡。
邓梅想了想,不知道怎样简练发言。最后干脆偷偷捅了捅老爸的后背,使个眼色,要他从头重新复述一遍,尽量讲得惨一点,争取能博到些同情。
邓大鹏会意,清清嗓子,开始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
副县长一言不发,皱着眉头听邓大鹏诉说。信访局局长还是一样,等他说一阵便替他总结,精简话语向领导汇报。
陆扬轻轻挪动两步,偷着观察了副县长的神态。由于其低着头,不说话,看不清楚表情。但他总有种感觉,副县长可能等得不耐烦,在打瞌睡……
“我说完了,县长,你给评评理,是不是该再多补偿一点钱给我家?”邓大鹏不停地咽唾沫,望着桌上的好茶发呆,他身体不行,讲得很是疲劳,却没有领导们茶水的待遇。
“唔,说完了?”副县长抬起头,表情没什么变化,可也未必用心倾听了对方的发言。
他用手指指信访局局长和接待处处长,发话道:“你们两个,协调好相关部门,先给伤员支付一部分医疗费。后面的程序可以进行调解,依法支付该支付的项目。至于别的要求嘛……”
“别的要求,酌情处理!”
“呵呵,好一个酌情处理,真微妙啊。恐怕只有上帝才知道,你们所谓的酌情是酌哪门子的情!”陆扬气愤地暗骂道:“虚伪至极,连我都骗不过去,也就能糊弄糊弄那些老实巴交的老百姓吧!”
不过随即他又摇头否定自己先前的想法:“不对,邓大鹏一家亦不是啥良民,仅是由于今天的保安和官员太多,再加上之前局长朗读信访条例的半哄半吓唬,才不敢闹得太过火罢了……
他没有接着思考下去,因为副县长话还没完,再次开口了:“回头记得把该事故的前因后果以书面材料的方式整理出来,写个报告给我。”
“等报告出来以后,我再决定让哪些部门进行联合调解,尽量给邓同志个交代,争取一次解决……好了,时间不早了,散会吧!”
副县长习惯性地说话不带主语,但下面的一群大小官员连声应和,好像他刚刚宣布了什么重大决定一般。而那个报告究竟哪个部门来写,直到最后,陆扬也没弄明白。
接待过程不长,副县长不说话,或许是为了造势。总之他不说话,邓大鹏的一双子女很难开口,几次开阖嘴唇,均被信访局局长用严厉的眼神给拦了下来,唯有忧心忡忡地听着老爹发言。
于是,气焰很是嚣张的邓氏一家,渐渐嚣张不起来了。甚至最后副县长宣布散会的时候,他们仍旧搞不清楚,今天的会议,自己家到底得到啥了……
场上的官味很是浓重,逼得他们不敢造次,紧接着便云山雾罩地被几个中层领导叫走了,说县长出马,他们的事情有着落了,只要回家等着即没有问题。
另一边的接待大厅里,副县长起身,瞅了眼表,随意道:“快十二点了,大家快去吃饭吧,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可千万不能饿坏了。”
“哗啦啦!”众人不约而同响起一阵热情地掌声,纷纷夸赞道:“县长爱民如子,不惜牺牲午饭时间倾听群众的心声,实在太令人感动了,值得我们终生学习!”
陆扬跟着鼓了两巴掌后,实在受不了,停了下来,撇嘴小声嘀咕道:“虚伪!”
散会后,郝连义叫住两得力的年轻副主任,教育道:“看清楚没有,为啥人家能当县长,咱们却是个破主任。听听人家是如何说话的,那叫领导的艺术,你们俩给我学着点!”
曹彬恭维道:“是是是,一定的,不过县长是一座难以逾越的高山,学了没用。我倒是要不断向主任你学习,才能长足的进步啊!”
“臭小子,油腔滑调!”一番吹捧听得郝连义反十分受用,他笑骂了两句后,问陆扬:“小陆,你学到领导说话时拿捏尺度的艺术了吗?”
“狗屁艺术,车轱辘话反复说,半蒙半吓唬,最后来回踢皮球呗!”陆扬在心中怒斥那种不负责任的行为,但他不敢直说出来,表面微笑着应和道:“学到了,向副县长学习,向郝主任你学习……”
随后的几天里,信访局出奇的平静,不知邓大鹏一家被灌了什么迷魂药,再也没来闹事过。本来陆扬心心念念的要看狗咬狗的热闹,也没有看成。
他听说,邓大鹏的事情貌似有了些解决,副县长首肯再给他一笔钱,不多,分成数份,按月发放,领完为止。且后续看病的事情,卫生局那边接到了通知,给予了一定的优惠政策。
至于邓大鹏一家口口声声索要的一百八十万,一套廉租房和国企的工作,基本算是失去了着落,此生无望了。
得到消息后,陆扬沉默半晌不语。此间事了,让他明白了不少,稍微看清了些县里派系的错综复杂和官场里的勾心斗角。
他唯一没有想明白的是,在这件事上,究竟谁好谁坏,而哪一方才是最大的受益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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