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让之间,墙外突然传来了货郎走街串巷卖凉豆花的声音:
“豆花!豆花!凉豆花嘞!”
刻意拖得悠长的调子仿佛也带上了豆花清凉的气息,引得三人都是一愣。
已近九月,但秋老虎还是很毒的,沈茜做惯了农活不会介意这大日头,又才从家里过来,不觉多么疲累。
沈骏和乔大叔却已经在日头下练得大汗淋漓了,乍然听闻卖豆花的声音,均不自觉舔了舔嘴角。
沈茜看着他们不自觉的动作,心疼他们如此天气还要这么艰苦地训练,便起了犒劳他们的心思:
“我看这日头也快正午了,我买两碗豆花给你们解解渴吧。”
她本想着,小骏和乔大叔今天累着了,买碗豆花犒劳犒劳也好,自己可是吃了饭来的,一路也没受什么累,就不必浪费一碗的钱了。
却不妨闻言的两人都齐齐摇了头,乔大叔是立刻皱了眉:“我可不吃这玩意儿,你们两个吃就是了。”
而沈骏虽也摇头,却并未完全拒绝,而是忽闪着大眼睛直直看向了沈茜:“姐姐,你要买就买三碗咱们一起吃嘛。”
他知道以姐姐的精打细算,必然不会多浪费一碗豆花的钱,而他原先也想过直接将自己那碗让给姐姐,不要亏待了好不容易来看自己的姐姐和同样陪自己晒在日头里的乔大叔。
但他又很清楚姐姐的性格,不管什么好东西,只要自己不动,姐姐就也绝对不会碰,如此,他才选了这么个折中的方法:
“姐姐,就买三碗嘛……”
沈茜本不想多花钱,但也多少猜到弟弟的想法,加上她一向承不住弟弟的撒娇,摸了摸身上的钱也足够,便果断同意了:“那好吧。”
既能回报师傅,也能让姐姐尝到好东西,沈骏这才真正欢喜起来:“就是就是,有福同享才好嘛。”
沈茜被他逗得失笑,乔大叔本还想拦,还没起身便被沈骏缠住,她这才捉了机会赶紧去付钱:
“三碗豆花,多来点底子上的,冰一点。”
“好嘞。”货郎答应得爽利,接过铜钱就手一塞便忙忙碌碌舀起了豆花。
沈茜看着他麻利的动作,不知为何,倒是突然想起了大嫂的奸夫兼自己娘家表哥的那个柴货郎。
下意识,便喃喃出了声:“不知他们二人现在还有没有来往。”
不过也只是一瞬,便又将注意力放回了眼前的豆花。
……
与此同时,家中。
沈茜走后,韩奇便接了她的位置开始干活,他虽然因为读书已经很久没再干过活,但身为农家子的底子还在,干起来倒也还是像模像样。
此时此刻,韩奇正在小院中喂鸡,边喂边喝着那些鸡别来毁了正在晾晒的定风草。
却没注意不远处的树荫下,正有一个妇人满面怨恨地偷看着他。
“哼,还不是个只会祸祸钱的书呆子。”这个躲在远处偷看的自然就是大郎媳妇了,这几日来,她在沈茜身上吃了不少苦头,偏偏又奈何不了沈茜,越想越气之下,才把主意打到了韩奇身上。
沈茜心眼多手段多自己干不过她,这个只会读书的废物,必然不可能再坏自己好事了吧。
大嫂咬牙想着,盯人便盯得越发细致,尤其是那些正在院中晾晒的定风草,更是恨不能直接以眼神瞪毁了它们。
“要不是因为这破玩意儿,自己怎么会辛苦好几天却一点儿好没落着,还要被全家人当祸害一样看待?”
大郎媳妇越想便是越气,正好此时韩奇结束了活计回屋拿书,眼看四下无人,大嫂心念一转眼神一厉,转身就向自家茅厕冲去。
边跑,还边在嘴里念念有词:
“灰可以擦干净,粪就擦不干净了吧。等我把你的草药都泼上粪,看你这个小贱人还有什么办法擦干净!”
她素来懒惰,嫁的男人也是个不管事的,平时干完地里的活就已经抱怨连天了,更何况茅厕这种需要费大功夫收拾的地方。
因而长年累月下来,折腾得茅厕又脏又臭,方便人站立的石板上满是污迹,下面的屎尿堆得冒了尖,险些就要戳到石板上面,四周的墙壁处处可见尿迹,不时还有飞蝇盘旋不休。
“要不是为了报复那个小贱人……呕……我才不来……”
大郎媳妇恨恨念着,一张嘴却险些被臭昏过去,只能咬牙憋气继续往桶里铲屎:
“反正……只要毁了那些破草药,我这趟罪就不算白受了……”
她正忍着恶心从坑里挖粪,儿子虎娃欢呼一声“有老鼠”便追着一只田鼠跑了过去,一晃便没影了。
好容易装了满满一桶粪,大郎媳妇欢天喜地地提到前院,本想着这下就能报复沈茜了,却迎面看到韩奇坐在院中板凳上边晒太阳边悠闲看书。
脚下,正是那些晾晒的草药。
又惊又气之下,她甚至忘了控制自己的表情。
怎么回事?这个书呆子不是进屋读书了吗?怎么又跑到院子里了?为何会在院中?
偏偏此时,韩奇还故作不经意地抬了头,十分可恶地对自己笑着打招呼:“大嫂好啊。”
下意识想到他是不是在嘲笑自己,然而如此情况下强撑着不回应他只能显得自己更可疑,大嫂也只能回一个尴尬的笑:“你,你也好啊。”
本想着这书呆子能说的也就这么两句了,撑过这一点儿走人也就罢了,哪知道韩奇竟又笑盈盈加了一句:“大嫂为何提着粪桶来我们院中啊?”
大郎媳妇被问得一懵,照实说我来泼粪的自然不行,可不这么说又实在没有理由解释自己拎着一桶粪出现在这里的理由,因而张口结舌好半天还是没能憋出来回话。
正在焦头烂额时,韩奇却恍然大悟般一拍手:“大嫂一定是去地里帮爹娘浇粪吧?”
大郎媳妇自然想反驳我才不是想去干活,但想想这已经是最好的理由了,也只能怏怏点了头。
闻言,韩奇便笑得越发开心了:
“那可太好了,爹娘昨儿才说今年地不够肥,要沤肥一些来年好种庄稼。没想到大嫂这么勤快,立刻就开始行动了。”
一时分不清他到底是不是话里有话,但也没那个勇气再待下去,大郎媳妇尴尬地胡乱点了点头,便不情不愿提着粪桶朝外走去,直至走出了院门才敢在心底抱怨:
天杀的,家里离地里可足有一里地呢,她提着粪桶走多久啊……
而韩奇只是定定看着大嫂因为行走而粘粪便的裙角,目光一片清明。
“二叔二叔!我做得不错吧!”
直到大嫂的身影彻底消失,虎娃才欢天喜地地跑来,扯着韩奇的衣角絮絮撒娇:
“二叔你说的这些定风草卖多少吊钱就给我买多少糖块,你说的不会不算数吧。”
至此,韩奇才柔和了眉目,慈爱地弯腰抚了抚虎娃的头:“放心吧,只要你继续帮我看着你娘,就绝对算数。”
而虎娃的回应也非常果断:“只要有糖就保证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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