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已有王氏出头，沈茜即使心中也猜出七八分，也依然维持了平静不肯开口。
唯一还能让王氏温和起来的她都不开口了，其他人自然更不肯轻易说话了，唯恐戳到即将爆发的王氏，反而为自己引来麻烦。
大哥倒是很想说些什么，但一看满座似乎都有所觉的人，到了喉咙口的话又这么凝滞了回去。
如此，气氛便刹那僵硬了起来。
而大郎媳妇就是在这么一种骇人的气氛中走进门的，而且刚进门，就斜着眼睛冷笑了起来：
“干嘛啊干嘛啊，不是分家了各过各的吗，怎么有事没事又摆架子地把人呼来喝去了？”
听了这话，连身为局外人的沈骏都不觉倒吸了一口冷气，不知道该算她足够有勇气还是足够没脑子了。
沈茜倒是多少能理解她的想法，自上次虎娃的事后，两家人的关系已经非常冷淡了，此时再见二郎这边的人大嫂自然也清楚又是要发作自己了。
左右自己无论低头求饶还是打死不认都在王氏这里讨不了好，所以还不如咬死自己最有道理然后坚决不悔改。
这样就算真被娘骂了也还能把她也气个够呛，两厢一比较也不算是吃亏了。
果不其然，一句话出口也没得到王氏的斥责，大郎媳妇便越发嚣张了起来，双手一叉腰便又是一道冷笑：
“怎么着，我人都来了反而没话说了？还没过一年啊，娘怎么就老得都说不动我了？”
不知道是已经不愿意再和大郎媳妇生气了，还是气到极致了反而平静了，沈茜韩英都紧张到屏息了，王氏却并没有怒吼出声，而是平静到近乎温和地问出了声：
“我就问你一句，虎娃是不是你亲自送到那人手上的？”
王氏要还和以前一样张嘴便骂，身为抬手就打，大郎媳妇都还能撑住嚣张的壳子将这事撒泼打滚囫囵过去。
但现在看了王氏平静间隐含风暴的神色，大郎媳妇反而心虚到说话都有点不利索了：
“是，是啊，怎么了？”
“那你知道那人是干什么的吗？”王氏甚至问得更温柔了。
这下子，别说是大嫂大哥二人，就连沈茜都觉得有点惶恐了。
就算是风暴来临之前的平静，但平静成这样也有点奇怪了吧。
这边沈茜等人心中七上八下，那边大哥大嫂心里也是忐忑不已。
虽然他们可以直接说那人是他们帮虎娃找的学手艺的师傅，也可以大喇喇地堵王氏韩奇已经不在了就算要让虎娃读书也没钱没时间，还不如学个手艺赚钱来得实际。
但不知为何，一触及王氏平静却冷厉的目光，一切从做这件事开始就早想好了的理由借口刹那都堵在喉咙口说不出来了。
末了，竟还是大哥顶着王氏似乎要扒人一层皮的眼神讷讷开了口：
“是……我们知道……那人是我们给虎娃找的师傅……是学手艺的……”
即使说得如此语焉不详，王氏还是从那零星词句中听出了大致的事情，当下深吸了一口气，指甲都快掐进肉里了：
“原来这事，大郎你也有份？”
韩大郎本还想着用当初媳妇劝自己的话来安慰王氏，但一看到那分明没有明说失望却比直接的痛恨更刺人的眼神，一下子一个颤立，不敢说话了。
倒是大郎媳妇，不知哪来的勇气，铁了心要在今天反抗反抗王氏，牙一咬，便想也不想地梗起了脖子：
“我们做爹娘的帮儿子打算怎么了？虎娃也大了，该是考虑之后干啥的时候了。你们既不能教虎娃一辈子，又不能出钱让别人教虎娃一辈子，凭啥不能让我们帮他想个更实际的生路？”
“再说了这法子咋了？读书几年，学手艺几年？跟着人家师傅好好学上几年就能出来赚钱了，不好吗？”
即使听了大郎媳妇这一长串的解释，王氏依然看也不看她，甚至全当没她这个人地直接看向了再不敢说话的韩大郎，一句话便冷冷刺了过去：
“你们就是这么当爹娘的？”
韩大郎被问得刹那一脑门汗，却连擦也不敢擦，只能以眼神哀求般看着王氏，明明简单至极的一句话也被他说得磕磕绊绊几不成句：
“娘……我们也是，也是没办法……”
他自然也知道把这么小的孩子直接丢给素未谋面的师傅学手艺很是不妥，可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媳妇已经跟他说了，虎娃要读书，就算读得好了也得十几年地掏钱给他，更何况这十几年间基本全是出的，没一个铜子算入的，家里本来就没钱，哪有能力一直供他啊。
要是读得不好，更是得几十年几十年地花钱，找不到能做的事也就罢了，恐怕连个像样的媳妇都讨不来。
就说韩奇，又会读书长相又也一表人才，当时成亲时候不也是根本没人肯嫁，就一个天煞孤星的姑娘别人肯给。
而且就这，还是过了好几年苦日子才稍微好起来的。
要是换了虎娃，前面一条就已经够受的了，他们哪敢赌多年后的好起来呢？
所以，韩大郎才被说动了，也想着让虎娃跟着学上几年出山，然后自己干上几年，攒点钱就娶个差不多的媳妇。
虽然这样的确算是扼杀了虎娃的很多可能，但是起码……起码能够稳一点啊。
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看他眉头一皱就知道他想的是什么，眼看他这纠结了好半天也不肯痛痛快快认个错，王氏也清楚他什么立场了：
“罢了罢了你也不用多说了。”
匆匆一句打断了韩大郎的话，又将韩大郎和大郎媳妇虽幅度不同内容却基本相似的眼神，王氏到底没忍住神色森冷地补了一句：“你们夫妻同心，很好。”
“娘！不是！”
闻言的大哥立刻就要解释，却被王氏狠狠一挥手打断了，面上的笑意也刹那咬得冷厉了起来：
“我原本想着，大郎媳妇虽然又懒又贪，还老爱占别人家便宜，但对自家人总还算是好的，你也是知道是非黑白的，大事上稍微压着点你媳妇，其他事我们稍微帮衬些，也能过上个不错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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