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山脚下,集市,车水马龙,行人如织,酒馆酒旗飘摆,装修得十分考究,迎接着八方来客,这里每一天都坐满了人,每一个人都讲述着完全不同的故事,它像一个人情世事的中转站,汇集了数不清的陈年旧事和江湖传闻。
游手好闲的人在这里消磨时光,路过的人在这里歇脚,文人墨客在这里寻找灵感,伤心的人在这里倾吐心事……
此刻,杨闲就是那个伤心人,他坐在二楼一个僻静的雅间里,这里能够看到横山之上的滚滚松涛。从前,他从没有觉得南越是这样的舒适和美丽,他对南越的印象只有上层权贵的互相倾轧、为了皇位的不择手段和深宫之中冰冷孤寂的,令人窒息的气氛。
他不想在那样的环境中度过一生,所以,他离开了,离开了对他并没有多少感情,只是把他当做争权夺利的工具的所谓的“亲人们”,他在江湖上流浪,虽然有时风餐露宿,但那是他曾经从未体验过的人生,那段日子,是他过得最开心的时候。
后来,他认识了梅逍、秦枫和伊翊这些朋友,他第一次体会到友谊的快乐,第一次体会到了以前从未有过的感情。
再之后,他做了苏珽的徒弟,进入了武阳,武阳给了他一个家,而苏珽罗逸等前辈给了他像父亲一般的爱。再后来,他又遇到了夏惜晴,这是他第一次对一个女孩这样心动,虽然他从小几乎看遍了南越最美的一批女人,但是那些女人都像是没有生命的瓷器和木偶一般,他从没有见过像惜晴这般明艳而生动的女孩。
他很快便爱上了她,从那以后,杨闲觉得自己的一生已经没有什么缺憾了,他感受过了人生需要感受的一切,亲情、友情、爱情和自由,在杨闲看来,只要娶了惜晴,人生就已经圆满了。
但是,老天总是像个顽童一般喜欢捉弄别人,偏偏给他和惜晴之间设置了一重重难以跨越的阻碍,现在,杨闲只能离开惜晴,两人能否再次相见,已经成为了一个看不见谜底的问题。
杨闲抬起头,窗外的横山依然是那样的巍峨而苍翠,一成不变。正如横亘在杨闲与夏惜晴之间的种种规条,难以跨越。
杨闲看着横山,眼神逐渐坚定下来,在权力的漩涡里,杨闲没有屈服,在武阳落后于人的时候,杨闲也没有屈服,今天,在面对他一生所爱的时候,杨闲不该屈服,也不能屈服。
杨闲下定决心,如果惜晴不出嫁,那自己就在山下守她一辈子;一旦出嫁,只要花轿被抬到山外,自己就要把她劫走,无论有什么后果,他都要与惜晴长相厮守,做一对长长久久的恩爱夫妻。
有了办法,杨闲的情绪就轻松的多了,他把碗中的残酒一饮而尽,眼神中开始焕发出了往日的神采。
……
夏惜晴自杨闲走了之后,就像是一具行尸走肉,再也没了往日的开朗外向,她总是遮住窗户,一个人待在阴暗的屋子里面,连饭也很少吃。
横山派的人见此情况,也不敢再提门派替夏惜晴定下的那位从未谋面的未婚夫的事情,夏惜晴的婚事就以这样匪夷所思的方式拖延了下来。
过了大约一月有余,夏惜晴终于开始走出房门了,但是,她好像变了一个人,脸上的笑容少了,处理事情从原来的马马虎虎变得一丝不苟,从前练剑习武总是偷懒的她也开始认真起来。这一变,夏惜晴很快便成为了众多师姐妹中的翘楚,在横山派的同辈之中几乎罕有敌手。
但是,夏惜晴再也没有出过山,她以为她的杨郎已经一去不返,再也不会回来了,殊不知,在山外,同样有一颗年轻的心在等待着心爱之人的出现。
两颗真心,相隔的仅仅是一道山门,却像隔了千万里远一般,再无相见。
也许,许多年之后,他们会再见的吧。
……
秦枫最近和明空凑到了一起,看起来性格毫不相干的两个人竟然出乎意料的合拍,他们二人在神州各地一起游山玩水,一起帮助了很多人,过得十分舒坦愉快。
明空总是要去人烟稀少的穷苦村落,那些地方往往是荒僻凄凉,偶尔能够遇到的百姓要么缺吃少穿,要么羸弱多病,与繁华都市里的景象截然不同。
他们两人即看见过繁华城市中彻夜长明的灯火,也体验过山野乡村中夜半突兀的蝉鸣,丰富的经验总是让他们对穷苦的、病弱的、身世凄惨的底层民众们的同情和怜悯更进一步,也可以说,他们有一颗悲悯之心。
如果说梅逍像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富家公子,想要帮忙,却愚笨地无从下手;那么,秦枫与明空就像是两个普度众生的神佛,他们了解穷苦的民众,也知道该如何帮助他们生活下去。
最近几个月,明空与秦枫也来到了南越,此时正值夏季,南越的太阳高高挂在天上,它尽情地散发着光和热,开始把南越的大地烤到发烫,而且几乎是天天如此,几个月来从未间断。这让本来气候宜人的南越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整个南越都笼罩在太阳的暴晒之下,一些没有树木和青草的荒地上,甚至都可以煎熟一个鸡蛋,热得有些不正常。
不仅仅是热,几个月以来,整个南越滴雨未下,一些河湖已经被晒出了河床和湖床,布满裂缝的河床狰狞可怖,似乎能够直通到地狱,再裂深一点就会把地狱中可怕的恶魔放到人间。
南越的皇帝即便再不理朝政,也知道要出来处理一下沸腾的民怨和几乎无休止的旱灾。
所以,最近的南越,各处的祈雨活动层出不穷,几乎南越境内的每一处道观和寺庙的道士、和尚都为祈雨的事情忙得不可开交,被各地的官府请来请去,甚至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
明空这样一个有名的佛土高僧一入南越的边界,当地的官府几乎在同一时间便接到了消息,马上派人来请明空,刚开始的几天,明空碍于南越的面子几乎是有求必应,但后来,随着来请他的人越来越多,明空就不再同意去祈雨了。
明空知道,这样的祈雨是毫无用处的,即便是佛法修习的再精深,祈雨的心再虔诚,老天该不下雨,还是会不下雨。老子说过: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确实是有它的道理。
明空与秦枫正在一处百姓的家中纳凉,秦枫问明空:“你怎么不去了?”
明空微微一笑:“分身乏术,无有用处。”
秦枫微微一笑,“你倒是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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