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人之姿,雅致风流!
就算是此时最不起眼的一身官服穿在他的身上,那眉目之间极盛的光彩也仍是将他整个人的气宇风度烘托到最佳。
延陵君目不斜视的从那殿中出来。
褚灵韵站在旁边院子的门下略一迟疑,终还是举步迎了上去,“延陵大人!”
延陵君的去路被拦,索性也就坦然停了下来。
他没说话,是因为已经没有必要了,哪怕只是表面上的寒暄都显得多余,别人不知道,他和褚灵韵双方却都十分清楚——
当日褚灵韵和苏霖大婚那日的计划被打乱本就是他推波助澜的手笔。
已经是公然树敌了,所以表面上的和气都是浪费力气。
他的神色极淡,唇角仿佛天然勾勒起的一个弧度不变,但是自始至终目光却都离的很远,根本就没往褚灵韵身上带。
褚灵韵没等到他接茬,心中尴尬之余就不觉的皱了眉头,最后还是定了定神主动开口道:“皇祖母的病情如何了?”
“该交代的我都已经交代给梁嬷嬷了。”延陵君道,明显是不耐烦和她在这里浪费时间,言罢就错过她继续往前走去。
竟然是和自己多说一句话都不愿意?
褚灵韵的心里噌的就起了火,她的面色一厉,霍的扭头追着延陵君的背影看去,道:“你这么急着出宫,不会是为着去找褚浔阳的吧?”
说着就是幸灾乐祸的讽刺一笑:“她昨天刚闯了祸惹了陛下的不快,这个时候再要和外臣传出点什么闲话风流出来,倒也是不错的,许是就能将昨晚那事儿的风头给盖过去了!”
她虽然不知道昨夜那事的具体情由如何,但是从种种迹象显示,其中和褚浔阳必定是有莫大的关联在里头。
这会儿她出言激延陵君,其实还有一半的目的就是想套他的话,却是不想延陵君根本就没当回事,只就头也不回的继续往前走去。
褚灵韵的目光微微一凝,突然就透出几分冷意来。
“她堂堂一个皇家郡主,年不到及笄就这样迫不及待的与人私相授受?”她也不气馁,却是拔高了音调冷冷一笑,目光直视延陵君的背影,字字狠厉:“如果我将此事秉承皇祖母知道,延陵大人觉得如何?”
她是不会到皇帝面前去自讨没趣,但是在罗皇后这里,却是红口白牙,什么事都在她掌握之中的。
延陵君的脚步顿住,果然是没再前行。
果然他还是舍不得让褚浔阳受此冲击的,心里妒火中烧之余,褚灵韵唇角翘起的弧度越发明显了起来,带了几分得色道,“只怕皇祖母的眼里是容不下这样的事情的!”
“我看安乐郡主你大概是搞错了。”延陵君道,缓缓的吐出一口气。
褚灵韵的心头压了一口气——
果然他还是时时处处都在替褚浔阳那死丫头打算的!
不过转念一想却又觉得快意——
就算延陵君看上了她又如何?真正到了人前,他还不是要有所顾忌?连承认都不能!
这样想着她心里又不禁多了几分遗憾——
如果此刻褚浔阳她人在这里该有多好?听了延陵君当面的这番推诿,也是够那死丫头去伤怀失望的了!
不过就是逢场作戏罢了!
延陵君这样的人,天生一副风流骨,若说是他会对褚浔阳那乖张丫头起了兴致也不是没有可能,可是这样的人——
你能期待他有几分真心?
就连他随时随地展现出来的这一副面孔都是假的——
不过,就是玩玩罢了!
这样一想,褚灵韵的心里倒是略有几分平衡,这人不只是对她不屑一顾,他对褚浔阳同样也没几分真心。
说话间延陵君已经回头。
褚灵韵的嘴角噙一丝冷笑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要说私相授受这回事也只是我的事,暂时和浔阳郡主没多少关系。”然后就听他继续开口道:“而且我未娶她未嫁,就算是确有其事又怎样?”
褚灵韵怔了怔,脸色突然微微一白,脚下虚晃着往后退了一步。
他未娶她未嫁?
可是她褚灵韵已经嫁人了,不仅如此,还于众目睽睽之下闹出了惊天丑闻。
她一向自诩天之骄女高高在上,却是从未想到有朝一日会落得如此这般凄凉惨淡的下场。
延陵君的本意自然不会是为了和她逞口舌之快,但是毫无疑问,这两句话却恰是戳在了褚灵韵的痛处。
“你真的想娶她?”她喃喃的开口问道,一字一顿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延陵君漠然的移开视线,举步继续往前走去——
他和褚浔阳的事,犯不着向这么一个外人解释。
“上次你和那死丫头一起坏了我的事我都姑且没有和你计较,其中原因还需要——”褚灵韵道,快走一步绕到他面前。
这个人八面玲珑,又不是楞头青的无知小子,她会对他一再的宽容忍让,其中原因他会不清楚?
这些话,褚灵韵原也是顾及面子一直忍着不肯说的,此时终也还是忍不住的开了口。
她的神色恼怒怨恨,眸子里突然之间就弥漫了一层水汽上来。
“既然你都知道这其中原因也该看的清楚你我之间的立场。”延陵君面上的笑容经久不变,未等她说完就已经出言打断,“上一回的事我只是原物奉还,半点利息也没加,你要知道适可而止也就罢了,否则再要惹到她的跟前去——”
延陵君说着一顿,潋滟如水波浮动的眸子微微一闪,璀璨之间更是有种亦正亦邪叫人心悸不已的冷魅,“我不会管你是男人还是女人,是郡主或是公主,你们跟我——是没什么原则道理可讲的!”
有人自诩君子要秉承着一份固有的为人处世的原则,可是这些与他却都是可立可废的。
褚灵韵看着他笑容泛起却冰凉一片的眼底,脚下冷不防又是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
“你这是在威胁我?”最后她道,听了笑话一样,话一出口,声音却转为怒不可遏的质问,“延陵君,你几次三番的与我作对我都对你一再忍让,我真当我就是怕了你不成?上一次的事是我替你瞒着,如果我将你参与设计陷害我的事告诉我父王知道,你信不信——”
“区区一个南河王府罢了!”延陵君一笑,漫不经心的再度打断她的话。
褚灵韵张了张嘴,愕然不已,还是下意识的脱口道,“你能平步青云走到今天这一步,又得了陛下的信任并不容易,难道你不知道,这要有我父王的一句话,你的前程和现在的一切就都没有了。”
延陵君在朝中没有根基,就算他有睿亲王这个后盾在,但是设计坑害皇室的名声这就是罪大恶极,就连睿亲王都不敢替他开脱。
延陵君只是看着她,但笑不语,似也是没怎么放在心上。
褚灵韵看着他这副云淡风轻的神情,越发觉得自己看不透他,按理说这个时候他是一定要想办法遮掩的,哪怕是强作镇定——
此时她仔细的观察注意了他的一举一动,却是未见任何的破绽。
他——
真的不怕?
还是料准了自己会一直替他隐瞒?
褚灵韵看着眼前这卓绝男子,出乎意料的却是越看越心惊,越看越心凉。
“我不是危言耸听,这一点你应该很清楚!”勉强定了定神,最后她还是继续开口说道,正色注视着延陵君的面孔。
延陵君只拿眼角的余光斜睨她一眼就已经漠然的移开视线,笃定道:“可惜——你是不会这么做的!”
褚灵韵闻言一时微愣,反应了好一会儿,心里突然跃跃欲试而生出几分雀跃之心。
“是。我不会这么做!”褚灵韵道,神色凄惶而略带苦涩的笑了笑,“我若是想要害你当时也就说了,又岂会等到今天?延陵大人,我——”
“你若是想要让苏霖提剑再打上门去一次,也不妨现在就去御前说说此事!”延陵君再度开口打断她的话,含笑道,“届时是一杯毒酒,三尺白绫?想必哪一样都会叫你悔不当初的!”
褚灵韵勃然变色。
延陵君却仍是不徐不缓的慢慢说道,“你自己做了丑事自是要不遗余力的遮丑的,安乐郡主,我早就提醒过你,阴谋估计这种东西,稍有不慎就会玩火自焚,你偏就不听。现在这人情也不用你来送我,你会隐瞒一切不提不过就是为了自保而已,大家彼此心照不宣就好,何必再当面说出来贻笑大方呢?”
褚灵韵这女人的心机深沉,她会为了置一时之气就把自己的丑事供认出来?
那岂不是自寻死路!
苏皖或许会一时冲动不计后果,但是这样的事,褚灵韵是绝对不会做的。
褚灵韵咬紧了牙关,目光怨毒的看着她,再就一声不吭。
延陵君已经洒然一笑,带着深蓝扬长而去。
躲在不远处观望的两个丫头这才小心翼翼的摸过来,低声提醒道,“郡主,皇后娘娘的药该煎好了,现在还去厨房吗?”
褚灵韵的面目阴冷,一动不动的盯着前面那处洞开的宫门良久,忽然扭头狠狠的甩了紫维一记耳光。
她的力气很大,直接将紫维打了个踉跄,唇角当时就渗出血来。
紫维捧了脸,却是使劲低垂着脑袋,咬紧了牙关一声不吭。
褚灵韵也不说话,转身就朝小厨房的方向疾步行去。
紫絮胆战心惊又满是同情的快速扫了紫维一眼,然后就快步跟上她的步子。
紫维伤了脸自是不能再留在宫里招摇了,捂着脸忍着眼泪赶紧寻了个借口先行出宫去了。
罗皇后刚受了不小的打击,整个人都萎靡不振,褚灵韵耐着性子把煎好的药劝她喝了也没心思再待下去,就先起身告退。
软轿抬到宫门口,她都一直阴沉着脸。
“郡主,该下轿了!”紫絮在外面小声的提醒。
褚灵韵整理了仪容,扶了她的手弯身出来,抬头,却见马车旁边张云翼已经含笑走了过来。
褚灵韵的眼底闪过一丝不耐,但是飞快的掩饰住,笑道:“世子怎么会在这里?”
“我刚从宫里出来看见郡主的马车,知道郡主进宫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了,刚好无事,就在这里登上一等,好护送郡主一起回府!”张云翼道,笑容得体,却是显而易见带了几分讨好的意味。
褚灵韵对张家的所有人都不待见,尤其她刚在延陵君面前碰了钉子。
以往的时候她是极享受苏霖那些人对她的殷勤的,可是这会看着张云翼这副小心翼翼的嘴脸就不可避免又想到那人风流雅致的不羁笑容,怎么看都是心烦意乱的不痛快。
她的心情不好,几乎下意识的就要发作,但是不知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下一刻就突然又改了主意,换了一副感激的笑容轻声道:“有劳世子了。”
“不敢不敢!”张云翼连忙道,见她的一个笑容就是心里砰砰直跳,连忙垂下眼睛。
褚灵韵却是分外和气,一边往马车的方向行去一边道,“也不知是怎么了,最近这段时间我每次出门都觉得心里不安生,在这里遇到世子倒是巧了。”
“最近京城里确实是多事之秋——”张云翼附和道,“郡主小心些也是正常的!”
……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聊着,倒是详谈甚欢。
紫维刚挨了巴掌,心里再怎么不安也不敢多事,只就本分的搬了垫脚凳过来扶着她上了车。
马车上,紫絮也是低眉敛目的尽量不弄出大的动静,斟了茶给褚灵韵。
一上车,褚灵韵马上就换了张脸孔,神色冰冷而带了明显的厌倦情绪,问道,“琪炎那边有回信了吗?他怎么说?”
“有!”紫维忙道,“世子说是长孙殿下的事已成定局,让郡主不用管了。”
“就只是说了这些?”褚灵韵道,捧着杯子喝了口茶。
“是!”紫维道,一个字也不愿多言。
褚灵韵想了想,还是觉得不放心,就道,“今天我不方便回去了,你再给我传个信,看他明天什么时候得空,出来和我见个面,我还是当面向他确认一遍的好。”
最近这段时间褚琪炎的行事也是叫人越来越摸不透了,时不时的就对她遮掩,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回事。
褚灵韵想着这些事就越发的心烦。
两个丫头暗暗观察着她的脸色,更是大气不敢喘。
*
次日,十五。
上元佳节!
按照往年的惯例,这天皇后是要在宫里设花灯会宴请命妇女眷的,不过今年罗皇后病下了,她又不想大权旁落,不肯放手让其他的宫妃去办,于是理所应当这年宫里的花灯会就取消不办了。
这样的机会千载难逢,下午的时候霍倾儿就递了帖子登门,约褚浔阳去彩唐街逛庙会。
往年的这个时候,姑娘们都是在宫里的宴会上过的上元节,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莫说是霍倾儿这样闲不住的,就是褚月宁得了消息也跑了来。
这样的场合实在是不好厚此薄彼,褚浔阳干脆让人叫了褚月歆一道儿,又让曾管家给准备好了行头,挑了二十多名侍卫随行护驾,赶在傍晚的时候出的门。
马车上,霍倾儿一边喝着茶一边探头去看了眼外面森严的守卫,不满的嘟囔道,“好不容易得空出来玩一趟,看他们这么多人跟着,真是扫兴!”
“最近不太平,多带几个人出来也好,可以安全些!”褚月宁却不管这些,只是兴致勃勃的看着窗外的风景。
她的婚期已经定下来了,就在五月初八,嫁为人妇以后就再不能像做姑娘时候一样了,眼下有这样的机会已属不易,实在没什么好挑剔的。
霍倾儿也知道最近京城事多,不过就是随口的一句牢骚,随后就岔开了话题,聊起了别的。
褚月歆一直很沉默,坐在旁边小口小口的抿茶,偶尔也跟着开口凑两句,但是不知怎的,就是叫人觉得格格不入。
彩唐街在城南,离着东宫不算远。
那条街也是从前朝遗留下来的,两侧琳琅满目各式各样的古老铺子,吃的穿的玩的应有尽有,每逢这样的节日,沿街又会多出许多卖小玩意儿的摊子。
这日上元节,沿街全部挂了彩粉一色的灯笼,各种造型的灯笼绵延了整条街,一眼看去,像是一条彩色的长龙延伸到天际,将整条街上的气氛都妆点的十分的热闹喜庆。
街道两侧的店铺全都灯火通明,小贩们高声嚷嚷着揽客。
打扮的光鲜亮丽的男女老少悠然而行,谈笑声争论声嚷成一片。
“呀,真热闹呢!”几个姑娘都是眼睛放光,目不暇接的四下里张望,褚月宁的表现最明显,兴奋的小脸通红。
“外面民间的庆典果然是和宫里的不一样呢。”褚月歆也忍不住道。
“是啊!”霍倾儿最先进入状态,嚷嚷着已经提了裙子奔到对面一个捏面人的摊子前面比划着挑选起来,“前两年再老家的时候我也跟表哥去过一次那斌镇上的灯会,还是和这里没法比呢。”
说着就扭头冲褚浔阳等人招手道,“快来啊!难得赶上这样热闹的日子,我早就听说逢年过节这街上有很多新奇的小玩意儿,今天一定要买够本,你们喜欢什么一起挑,今天全部的东西都我请客啊!”
她的笑的畅快豪迈,当真是极容易感染人的。
褚浔阳几个忍俊不禁,都跟着凑了过去,褚浔阳故意落后的一步,对随行的蒋六道,“你吩咐下去,把人手散开了,给我们没人后面安排两个人跟着,方便照应,其他的人就留在马车这里可以了。这街上人多,怕是一会儿会玩的兴起要冲散了。”
褚琪晖才刚出事,褚浔阳他们这一众姑娘还可以说是不谙世事,随着她们玩乐就是,可褚琪枫却是要避嫌的,他人不方便出来,于是就让蒋六带人跟着褚浔阳了。
“好,属下这就安排下去!”蒋六点头领命,转身下去安排。
这边褚浔阳也跟过去和霍倾儿等人一起兴致勃勃的选面人。
捏面人的是个六旬老汉,手艺巧夺天工,无论是捏的动物还是人物全都栩栩如生惟妙惟肖。
几个姑娘凑在那摊子前叽叽喳喳的议论着,褚浔阳的目光却是一眼定格在了一个不很起眼的素衣女子的小像上。
那女子着一身样式简单的襦裙跪坐在地,指上停了一只形如麻雀的飞鸟,似是在她摊开的掌心上啄食什么,老汉的手艺好,将那女子的神态五官都雕刻的入木三分,眉眼俏丽顾盼生辉,彼时眼睛月牙般细细的弯起,那笑容仿佛是带着天然的感染力一般,十分的真实而纯粹。
褚浔阳看的入神,不觉也弯起眼睛笑了笑。
其他人都站在她前面,又再兴头上,无暇顾及她,一直守在她旁边的两个丫头却是视觉敏锐的循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目光往那女子的小塑像上一扫,两人就是齐齐一愣,不约而同的回头去看褚浔阳。
褚浔阳却是没在意,探手就去取那架子上的面人儿,然则还不等她指尖出触到那竹签,却是另有一只手自上方探出,取走了那面塑。
显而易见那是一只男人的手。
几个姑娘俱是一愣,下意识的回头,同时略带戏谑的声音就自身后传来,“哎呀呀,这面人儿捏的不错啊,小姐喜欢?在下借花献佛,买了送您可好?”
语气调侃,倒是不见轻佻,明明是个陌生人,却也叫人生不出任何的反感情绪来。
苏逸含笑拈了那串面塑的竹签在手,就要往褚浔阳面前递,眼前确有竹青色的广袖一拂,将他手中面塑撞落,紧随其后又是一道声音响,笑意款款之中带了几分微凉的敌意道:“她不喜欢这些!”
毫无疑问,这后面跟来的就是延陵君了。
那面塑成型已久,十分脆生,落地就摔了个七零八落。
“哎呀!”老头儿见状,一下子就跳了起来,小跑着绕过探子跪下去将落了满地的碎片捡起来,一边脸红脖子粗的怒声道,“你这人真是无礼,砸坏我的东西,你——你——”
“是可惜了,难为了老汉你这么好的手艺。”苏逸道,倒是一脸的诚恳的弯身将那老汉扶起来,一边就从怀里掏了银子塞给他,“是我的不是,一时手滑,你这摊子上的这些我全都买了,这大过节的,咱们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哈!”
老汉原是为他打碎了面塑一脸的怒气,见着他的银子也没给什么好脸,只是再见他笑的这般诚恳的模样反倒是不便发作,气呼呼的收了银子。
苏逸一笑,露出一口细白的牙齿道:“一时莽撞,冲撞了各位,这些面人就当是我给各位姑娘赔罪了!”
他的样貌本就生的出挑,更兼一种仿若是浑然天成的君子气度,这般善意的一番笑容之下几个姑娘都不觉的红了脸。
“苏逸,长顺王府的二公子!”说话间延陵君已经自褚浔阳身边往前挪了半步,似是有意的以身子遮了她的大半张脸。
“苏二公子!”几人客气的见礼打过招呼。
之前就有传闻说是苏家的二公子来了京城,只是没有人在公众场合中见过他,他的存在便很是存了几分神秘感。
如今见了他本人,的确是如芝兰玉树一般的男子,相较于带了几分盛气凌人姿态的苏霖,这位苏家的二公子更有几分平易近人的君子气度。
此时他和延陵君站在一起,都的风采卓然,只是延陵君的眉眼天生飞扬有情,让人第一眼看了脸红心跳的同时却会在心底里生出一种疏离感和畏惧感,并不敢十分的亲近他。
这位苏家的二公子却是不然,从里到外都是尔雅温和,犹且是那一笑之间,带着一种天然的亲和力,十分的赏心悦目。
不过到底也是初次见面,几人打过招呼就匆忙的移开视线。
“延陵大人你们怎么会在这里?”褚月宁看向延陵君,很有些意外。
“闲暇无聊,和二公子约了出来喝一杯的,没想到这里遇到你们。”延陵君道,神态自若。
褚浔阳才不信他是凑巧,却也没戳穿。
“那可就巧了,我们也刚到呢。”霍倾儿道,显然是信了他的话,“你们要去哪儿?我们还要在这街上逛逛的,如果——”
“我们在前面的河面上包了画舫,刚好也要从这条街上过。”延陵君道,“相请不如偶遇,那边一起走走吧,后头如果时间允许的话,我请各位去沿河赏景如何?”
几个姑娘都的难得出来一趟,又有人这般殷勤相邀,还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好啊好啊,画舫我还没上去过呢,今儿个可是得了机会见识见识了。”霍倾儿兴奋说道。
延陵君一笑。
苏逸已经当先一步往前走去。
其他人也相继跟上。
这会儿所有人都兴致勃勃,倒是没人在意褚浔阳刻意落在了后面。
褚浔阳不动,延陵君自然也是驻足在旁边等着,待到其他人都走过去了,褚浔阳才是冲他一笑,举步往前走去,一边随口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会出来?”
延陵君目不斜视的往前走,倒是一本正经的吐出两个字:“猜的!”
褚浔阳白他一眼,也无心与他计较,只就兴致盎然的瞧着旁边摊子上新奇的小玩意儿。
这街上人来人往,延陵君也只是规规矩矩的跟着她。
一行人将队伍拉的很长,玩玩闹闹的往前面一路走去。
“青萝,你又没有觉得方才被苏二公子打碎的面塑,上面那人和咱们郡主好像有几分神似的。”青藤和青萝落在最后,忍了许久,终还是忍不住私底下扯了扯青萝的袖子。
那面塑很小,人物的五官要分辨起来其实并不十分清晰,再加上是在晚上,倒也不是说那面塑上的小人就和褚浔阳生的怎样的想象,只是那样弯眸一笑的时候却是巧了——
分外神思,如出一辙。
若是外人不曾见过褚浔阳这样毫不设防时候的笑容也还罢了,两个丫头却是与她朝夕相处了许多年——
不仅仅是青藤,就是青萝看那一眼也是分外震惊,如果不是确定褚浔阳不可能见过这捏面人的老汉,两人都要觉得他那面塑就是照着褚浔阳的神态演变而来的。
的确是奇怪的很!
也无怪乎延陵君会出手将那面塑碎了。
“别多嘴!”青萝心里也是疑团重重,看了身边熙熙攘攘的人群却不敢多言,只就皱眉道,“当心生事。”
青藤悻悻的闭了嘴。
前面褚浔阳挑了一站花灯提在手里,蹭着那兔子花灯的耳朵拍了拍,然后再有回头看向延陵君道,“一会儿真的去河上泛舟吗?”
“嗯!”延陵君点头,走过去,倒是不觉得她这孩子气的模样有什么不妥,倒是自己也抬手就着那兔子的耳朵拍了拍。
褚浔阳忍不住就笑了:“一盏灯而已,你逗什么?又不是真的兔子!”
延陵君方才也只是随心而动,反应过来自然是察觉了自己失态,不过被她这样一调侃倒是不觉尴尬,反而面不改色的笑了笑,“你喜欢的话,改天我送你只活的好了!”
褚浔阳只当他是一句话玩笑话,笑笑就忘了。
前面褚月宁回头,见两人落了一大段的距离,就晃了晃手臂道,“三姐姐,你们快些!”
“哦,来了!”褚浔阳应了,正要转身往前走,从延陵君身边错过去的时候他却是手指一勾,在袖子底下以尾指勾住了她的小指。
这样的伎俩,他之前就用过一次。
可是这会儿他们人却是在人头攒动的大街上,褚浔阳的身子一僵,一张脸上颜色瞬间蹿红,艳的几乎能滴出血来。
她倒是难得慌乱的四下扫了眼,试着就去甩他的手,红着脸道:“放开呢,被人看见!”
延陵君看着她面红耳赤含羞带怒的模样,眼底的笑容就跟是如三月初春的河水一般迅速化开,就那么淡然的勾了她的手指往前走,一边才是侧目往两人交叠在一起的袖子口处看去,道:“袖子遮住了,看不到呢!”
褚浔阳被他牵着,哪能有他这份自在洒脱的心境。
平时她私底下虽然有时候会耍点小无赖,可却没那么厚的脸皮做到人前来,唯恐被人给瞧见了端倪,又不能当街和他争执的大了,于是只能赶紧追上他的步子,两人并肩而行,用垂下来的袖口牢牢将袖子底下的官司给遮掩住。
前面褚月宁一直在等着两人走近,瞧见两人两手空空,只褚浔阳手里举着个花灯就撇撇嘴道:“三姐姐你耽误了这么久,就买了个花灯啊?”
“没!我是怕你们买的东西太多了,回头马车装不下。”褚浔阳道,竭力让给自己的表情看上去显得自然。
延陵君随在他身侧,唇角带着坦然的笑容。
褚月宁掩着嘴巴笑:“霍家姐姐说了,今天的所有东西她都包了,三姐姐你是不好意思占她的便宜吧?我可是不管的,到时候欠下的这个人情,横竖是要你还的!”
“是啊,等你嫁了人就是别人家的人了,却要留着人情债等我来还!”褚浔阳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倒是庆幸这夜里街上灯火通明,刚好是遮掩住她不自然的脸色。
“三姐姐,你又拿我打趣!”褚月宁的连一红,跺了跺脚。
说话间前面霍倾儿也回头招呼几人,褚月宁应了声就先往前跑了。
褚浔阳有意要跟,奈何被人勾了手指头,只能扭捏的一副小媳妇姿态,任由他牵着慢慢走,好比容易出来一趟,还赶上这样的契机,到她这里,就成两人牵手赏景了,还得做贼一样的时刻防范着被别人给瞧见了,那感觉——
真是浑身都不自在。
延陵君看着她纠结的神色,唇角扬起的弧度就越发明显了些,道:“其实这条街上东西常年都会有,今天人多,看看热闹也就是了,你若是喜欢,改日我再带你来就是了。”
这个人厚脸皮起来谁都拿他没办法,褚浔阳也不是图和他讲道理,只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就忽而面容一肃道,“对了,方才的那个面塑——”
“是有些奇怪!”延陵君道,眼中神色也有一瞬间的凛然。
他略一侧目,换了男装随行的映紫就快走两步跟上来道,“桔红盯着去了,奴婢让她容后把人带回去,届时再问不迟。”
“嗯!”延陵君略一点头,也没再说什么。
彼时旁边一处茶楼临街的雅间里,褚灵韵烦躁的看着外面人头攒动吵嚷不休的街景道,“早知道是这么个日子我就和你约了明天了,吵吵嚷嚷的闹死了。”
褚琪炎坐在她对面,态度倒是十分平和的给自己倒杯茶道:“是你自己的心不静,我都跟你说了,东宫的事你暂时不要再插手,现在宫里帝后不睦,你再掺和的多了,难免要招惹是非的。”
“我就是不甘心!”褚灵韵道,端起茶杯又重重的放下,“若不是褚浔阳那死丫头的暗手,我会落到今日的这般田地吗?她却是顺风顺水活的逍遥自在?凭什么?这笔账我迟早都要和她算清楚的。”
这样的话,每次见面她都要说,褚琪炎已经见惯不怪了,只是沉默的听着。
一直到她发完了牢骚褚琪炎才道:“难得赶上今天这样的日子,你既然出来了,不妨也出去走走,散散心吧!”
“要我去和那些贱民一起挤来挤去?我才没那么无聊。”褚灵韵毫不领情的冷哼一声,目光一扫,突然发现对面的褚琪炎皱眉盯着楼下的街道不动了。
她喝一口茶,狐疑的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下面灯火辉煌乱糟糟的一片,原是没什么特别的,但是只一眼下去却是分外鲜明的捕捉到那并肩而行的一双人影。
延陵君和褚浔阳这天的打扮都不招摇,但就是能叫人于人头攒动的街道上一眼就分辨的清楚。
彼时两人正并肩而行,言笑晏晏的在说着什么。
她时而侧目对他粲然一笑,而他唇角扬起的弧度经久不变,眼角眉梢的神采却唯独在面对她的时候才显出最真实的表情来。
褚灵韵的胸中怒意浮动,目光瞬间就冷了下去。
褚琪炎的面色不变,他的视线只从两人脸上扫了一眼就已经飞快的掉开,此时却是一瞬不瞬的盯着两人重叠在一起的袖口。
从高处的这个位置上可以看的分明——
袖子遮掩下,两人的手指似是甜腻的扣在一起。
褚琪炎微微失神,对面的褚灵韵已经按耐不住的拍案而起,转身下口。
褚琪炎听着她撞门而出的动静烦躁的皱了下眉头,迟疑了一瞬也顺手带上窗子快步跟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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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汤圆节,苦逼的延陵你终于有机会出来蹦跶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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