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局面已经完全脱离了秦老先生的掌控。
他浑浊的眼眸居高临下的盯紧了人群中俊美无俦的厉云棠,十分怀疑这个突然吃了雄心豹子胆的廖三背后有人撑腰。
可惜,即便是心存怀疑,在没有拿到足以服众的证据之前,他始终不能和厉云棠直接撕破脸。
无论是他的身体状况,还是如今危如累卵的秦家,都承受不起惹怒对方的风险。
那么……
不动声色的把目光调转,秦老先生看着安静从容的言夏夜,心中生出几分复杂的情绪。
他不知道厉云棠所做的一切是否是言夏夜授意,不过言夏夜对因她而起的混乱局面处之淡然,很难说她究竟有没有一争高下的意思。
大厅里,控制不住的事态还在继续发酵。
秦景一红了眼睛,目眦尽裂的瞪着刚刚从地上站起来的廖三,拎着他的衣领恨声道:“说,言夏夜给了你多少钱,买你这样替她说话?”
廖三被他晃的浑身乱颤,苦笑之余磕磕巴巴的解释:“少爷,您大概是误会了,事关我未来后半生的大事,我怎么可能收了点小钱就坏了脑子?”
这个解释无懈可击,让暴怒中秦景一都忍不住怔了一怔。
随即,他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目光的焦点从廖三那张笑的难看的脸上移开,带着不可思议的神色,缓缓环顾了周围的众人。
或许是因为廖三是支持言夏夜的带头者,围在这附近的都是和他有着差不多心思的人。
大家都不自在的躲避着秦景一的审视,偶尔尬笑两声,却没有任何人离开,也没有任何人解释他为什么会站在这里。
秦景一心中一凛,抓着廖三衣领的手指突然酸软无力。
心思混乱的放开对方,他看明白了这些人的意图,又不明白自己究竟输在了哪里?
明明他是父亲唯一的儿子,言夏夜不过是个来历不明的孤女!
早知道会有今天,他早应该想办法除掉言夏夜和她的靠山……
真真切切的尝到悔之晚矣的滋味,秦景一硬生生的挤出抹笑来,“廖三,你说要让我继续历练,还要让我和言夏夜公平竞争?”
公平竞争……
这四个字让言夏夜轻笑一声,下意识的抬眸看向父亲所在的方向。
曾几何时,秦老昭告天下的给了她和秦景一公平竞争的机会,引来家族中无数反对的声音。
她不止一次的表示并不需要父亲如此付出,秦老却口口声声说亏欠她的,想要尽力弥补。
那个时候的她有多感动,现在就有多嘲讽。
果然,秦老不动声色的注意着大厅内的发展,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并没有看向她这一边。
无法形容心中的难过,言夏夜只能悄悄握紧了厉云棠的手,心平气和的看着这场闹剧。
这小小的动作引来厉云棠的关注,他风淡云轻的对着言夏夜笑了笑,陪着她继续看戏。
虽然他可以带着言夏夜直接离开,但那恰好是秦景一最希望看到的,他知道他的夏夜宁愿受些委屈,也不可能让秦景一顺心如意。
既然这样,反正他会陪在她身边,索性让她看个尽兴。
而秦景一不给面子的所作所为,真的让廖三激起了几分火气。
毕竟有资格站在这里的,谁都不是善男信女,他怎么可能会对一个除了出身以外,处处都不如他的毛头小子服气?
“少爷,您这话说的对也不对。”
按捺不住话语中的讽刺,廖三拍了拍衣服上的褶皱,慢条斯理的说:“您也知道,秦家的继承人是选涉及到我们每个人的切身利益,想要好好选择的人绝对不仅仅是我一个而已。”
要不是因为这样,秦景一何必大动肝火?
咬紧牙关沉着气,他笑容古怪的道:“那,按照你廖三的意思,我要怎么和她言夏夜公平竞争?”
廖三早有打算,侃侃而谈的样子像是肯定了秦景一无法拒绝一般。
“少爷,这就很简单了,反正秦家下面有这么多的公司,随便拿出两间规模实力差不多的,分别交给你们二人经营,过个半年一年再看业绩。”
说到这里,他还不忘记抬头看一看许久没有开口的秦老先生,毕恭毕敬的笑着:“嗨,我这仅仅是一些浅见,相信老先生肯定有更加合适的办法,不妨说出来让我们听听?”
“……也就是说,你们都同意在这件事上浪费时间?”
被人问到头上,秦老先生不能继续沉默,眼眸沉沉的询问道:“且不说你们的看法是否有我长远,这其中浪费的人力物力不在少数,你们真的愿意舍掉原本可以得到的利益?”
“老先生,正因为您说做人的眼光要放长远,我们才肯狠心舍去眼前的蝇头小利。”
廖三心意已决,笑眯眯的打马虎眼:“其实我们很看好大小姐,如果最终的赢家是她,肯定不会亏待我们这些支持她的人。”
这下子,其他人的目光又一次集中到了言夏夜的身上。
她垂眸不语,对这些事情不予置评,更不打算帮廖三出面说话。
并不是她害怕认怂。
而是她很清楚,以廖三为首的这帮人绝对不是真心帮她,之所以付出这些努力,甚至不惜顶撞秦老,最终得到利益的绝对是他们自己,她也不过是个方便好用的借口和工具。
至于等他们达成重新洗牌的目的,她这个借口和工具又该何去何从,那就是见仁见智的事了。
见言夏夜态度漠然的没什么反应,众人只好扬起头来,等着看秦老先生是什么反应。
“嗯……我倒是不知道自己还有个这么厉害的女儿,很好,是我们秦家的幸事。”
秦老先生神色如常的开了口,接着缓缓看向一言不发的言夏夜,意味深长的问:“女儿,他们的意思你都听到了,最后还是要由我这个做父亲的问一句,你一个女孩子,真的打算和景一争夺秦家?这可不是一份轻松的差事,你要仔细想好,再来回答。”
话里话外的意思,无非是言夏夜真的点头,他这个父亲会失望透顶。
言夏夜听着想笑,所以她真的笑出来了。
当着大厅内所有人的面前,她看了眼身边的厉云棠,心中涌起无限的勇气,风淡云轻的说:“既然大家看得起我,我愿意试一试,为这个家贡献自己的力量。”
此言一出,秦景一连假笑都维持不住,顷刻间冷了面孔。
就连秦老先生都皱了皱眉头,不死心的打亲情牌:“女儿,爸爸知道你和景一关系不好,但这件事关系重大,你可不能耍小女孩的脾气!”
言夏夜笑得越发漂亮,心中尝到报复后的愉悦:“您放心,我已经不再是小女孩的年纪,怎么可能在这种事上耍什么脾气?”
“可是,这不是你母亲想要看到的……”
秦老先生还是犹豫不决,把一个心疼女儿的父亲演绎的活灵活现:“虽然你没有见过她,但她还在世的时候,曾经不止一次的和我说过,想要生个女儿,看着她结婚生子,长大成家,拥有普通女孩子的幸福。”
就算言夏夜能忍受的了之前的一切,却唯独忍受不了这句话。
她绯色的唇抿成一条直线,倔强的看向垂暮之年的男人,嗓音很轻却掷地有声:“父亲,要是你还把我当女儿看待,就不要在我面前提起我的母亲。”
顷刻间,整个大厅都静了一静。
秦老先生无言以对,捂着嘴巴咳了两口血,僵硬的向后倒去。
这说晕就晕的意外,让大厅中爆发出一阵惊呼。
好在跟在后面的保镖即时扶住秦老先生,又以最快速度叫来家庭医生,在众人紧张的注视下离开二楼的平台,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治疗和抢救。
这小小的插曲让秦景一愤怒不已,同时暴跳如雷的冲到言夏夜面前,想都不想的便要施加暴力。
只是还没等他动手,厉云棠似笑非笑的挡在言夏夜身前,“秦景一,你想对我的女人做什么?”
双眼血红的瞪着阻碍他的男人,秦景一气急败坏的吼:“厉云棠,你别在我这装傻充愣!在场的所有人都亲眼所见,言夏夜这个逆女出言不逊,害的我父亲病情加重,难道她不该付出代价?”
“秦老先生的健康状况很差,这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你这话说的未免没有道理。”厉云棠好整以暇的瞧着他,突如其来的淡淡道:“哪怕到了当今社会,晚期癌症依旧是不能治愈的重疾,秦老先生能撑到今天,已经很让人敬佩,你身为人子,是不是该少让病人操心?”
“厉云棠,你,你怎么会知道?”
秦景一脸色一变,关于秦老先生真正的病症,为了防止秦家的人产生不该有的想法,一直都对外人三缄其口。
却没想到这个秘密保持到今天,终究还是大白于天下了。
“什么?!”
“晚期癌症……”
“怎么会是癌症,难道不是肺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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