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冷眼看着严越,看得严越无意间把抓着她发梢的手松开。
然后兀自到了李喆的面前,食指触摸着他的额角,说:“记住,你叫李喆,你不是僵尸,你只是被药物蒙蔽了心智。”
说完这些,李念对着李喆张开的利爪撞了上去!
“噗。”
利爪刺入了李念的胸膛,鲜血溅了出来。
粘稠在李喆指尖不断蔓延,混沌的眼珠突然间显出了一丝丝清明。
不知道哪根神经被牵动了,李喆头痛欲裂。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一些散碎的记忆在脑海中浮现。
四岁,调皮的李喆点燃了柴火垛,把其他小朋友的手烧伤了,当时的李喆非常惊慌,对方家长来兴师问罪的时候,他要吓坏了。姐姐李念在明知真相的情况下挺身而出,主动为弟弟抗下错误。
为此,李念遭到了父亲的毒打。
痛在身上,但李念没有任何怨言,只是看着不知所措的弟弟,说了句:“吓到你了吧?”
五岁,李喆没有经过允许,抓了赵五叔家的鸡,这次他被人抓了现行。父亲艰难地对人解释:“孩子还小不太懂事,真是不好意思啊。”
赵五叔凶神恶煞的:“不好意思就完了?抓了我们家的鸡,就得赔!”
家里没有钱,母亲哆哆嗦嗦地从父亲身后探出头来,弱弱地问:“要赔多少?”
“五块!”
在那个一个鸡蛋一毛钱的年代,一块钱都是很值钱的,更何况五块钱。他们家里的全部收入都来自地里,但那年收成很不好,家里实在是拮据得很。
父亲有些为难,陪着笑跟赵五叔说:“三块钱行不行?您看我还得养活两个孩子,实在是没钱”
“没钱?没钱就敢偷我们家的鸡?”赵五叔一巴掌拍在父亲的胸膛,本来父亲就很瘦,赵五叔又五大三粗的,这一巴掌拍过来,父亲猛然后退数步,趔趄着勉强站住。
赵五叔没死之前,是村里有名的恶霸,基本上他说什么就必须那么做,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父亲逼不得已,只得应下了赵五叔的话。
但是回到家里一家人就你看我我看你,惆怅起来。答应别人容易,但是真正地让他们出五块钱是很难的。老人生病,孩子吃喝拉撒又都需要钱,李爸爸纠结半天,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实在不行,他就去卖血。
哪知在他偷偷跟李妈妈说起来这个的时候,被李念偷听到了,李念把自己所有的东西都拿出去卖,甚至给自己过冬的草编鞋也拿了出来,用了五天的时间,好不容易才卖够了五块钱。
李喆永远都忘不了父亲要出门去卖血的时候,风尘仆仆的李念从外面回来,把散碎的毛票拿出来,一毛两毛,最大的是五毛,总共凑够了五块钱。
那时的李喆,发誓要一辈子都爱护自己的姐姐。
九岁,李喆似乎忘记了这个誓言,他只觉得姐姐李念很好欺负,人又欺软怕硬的,只要对她态度坚决点,就能压在她头上,支使她去做这做那。
十二岁,李喆成了村里的小霸王,经常去把别人家的孩子打得鼻青脸肿,而他已经习惯性找姐姐顶罪。第一次,姐姐李念拒绝了。李喆觉得姐姐不够意思,起了轻微的憎恨心。
十六岁,李喆参加了姐姐的婚礼,第一次觉得姐姐不属于自己了,而是属于另外一个男人。很突然地,李喆有些伤心。
十八岁,那个男人死了,李念又成了孤身一人,如若有个孩子以后生活还有依托,但李念连孩子都没有,被婆家扫地出门,再次回到了李家。他第一次产生了 一种莫名其妙的情绪,那时他还不明白那究竟是什么。
直到现在,他二十岁了,眼睁睁地看着姐姐李念如同一片风中的落叶,在自己面前轻飘飘地倒下,他才明白那种情绪叫做心疼。
没心没肺了二十年,他竟然也学会了心疼别人。
李喆的心像是被钝刀子狠狠割着,疼痛沿着神经在体内蔓延,神智也渐渐恢复。
“姐姐”他这两个字在唇边缠缠绕绕,陌生又熟悉。
李喆以最快的速度俯身要将李念扶起来,然而已经晚了,李念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嘴角和胸口都不断地涌出鲜血。
她却是眉眼弯弯,勉强挤出来一个微笑:“弟弟,我不够维护你吗?”
为什么她维护了弟弟那么多次,从小到大都在维护弟弟,父母却把这一切当成了理所当然,甚至遇到任何事情,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让她作为牺牲的人。
这是她最后一次顺应父母的意愿,用她的生命换来李喆的清醒。
所以,要笑啊。
李喆拼命地摇着头,抱起李念,让她艰难地倚靠着自己半坐起来。嘴里不停地呢喃:“姐!姐你不要死,你不能死!小时候是我不懂事,你为我做了那么多,我却一门心思想着怎么欺负你姐我以后不会再那么做了,只要你在家,我也能养你一辈子!我欠你的太多了,你要给我时间让我去还啊!”
“还下辈子再还”李念艰难地抬手,想要去触摸李喆的脸庞,然而她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没能触摸到他就垂下了手臂。
继而,闭上了眼睛。
刹那间,李喆被保护得完好无损的世界缺了一个角,随后崩塌。
李喆还抱着姐姐,现在的李念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可李喆清清楚楚地知道,她不会再醒过来,不会再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说:“弟弟不要怕,有姐姐在,我们是一家人啊。”
鼻尖发酸,眼泪奔涌而出。
自从化为僵尸身,李喆的脑袋始终都不清醒,但脑海里总是会浮现出李念说的这句话。他也是依靠着这句话始终保持着理智,才没有让自己和那些僵尸一样。
他不想让姐姐看到自己毫无理智的样子。
可现在,他的姐姐死在了他的面前,他的手里。
李喆梗着脖子,对着天空大声嘶吼,眼泪所过之处,僵尸的毛发已然消失,这次他彻彻底底恢复成一个正常人。
李喆小心地将李念放在地上,艰难地起身,抹了一把眼泪,对父亲说:“是你,害死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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