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苹果文学 > 苏禾江南 > 第97章 与君生别离
 
六月,毕业季,苏禾论文答辩结束后闲了下来,既不折腾着出去玩了,也不宅在家里,她和江南一样开始忙着找工作。

江南不久后进了一家律所,虽然比不上之前的那家,但工作轻松,他能够有更多的时间准备今年的研究生考试。而苏禾屡屡碰壁,她在学校实习了之后不想当老师,说:“做老师要一遍遍地重复讲过的课,要教学生怎么应付考试,我不喜欢重复,不喜欢考试!”但是进公司,她又感觉这也不好、那也不好。她不喜欢被单位管着,不喜欢循规蹈矩过着朝九晚五的生活。她以前觉得好玩,为一家化妆品公司拍过广告。有星探撺掇着她去当演员,但她不喜欢自己的生活被展示在万众目光之下,更不希望靠脸吃饭。

找了一通工作之后,苏禾感到心灰意冷,感叹前途渺茫。江南安慰她:“没事,不管你以后做什么,哪怕什么都不干,我也养得起你!”

苏禾撅起了嘴巴,说:“我才不用你养呢!到时候你连自己都养不起,把我卖了怎么办?”

江南知道这是她的一句玩笑话,可是联想到许多现实的问题,他不禁忧从中来。他总是对苏禾说要养她,但实际上现在却是她在养着他。他爸破产后,他的生活发生了很多变化,他现在的吃穿用度也就比普通家庭的孩子好一些而已。他们俩租房的钱,大部分都是苏禾出的,她爸爸去世后,她继承了很大一笔财产,那笔钱可以供她一辈子衣食无忧。也许是出身太好的缘故,苏禾平时的吃穿用度并不在意跟别人攀比,而讲究实用美观。她吃的穿的用的,可以是名牌的、昂贵的,也可以是便宜一般的,但必须是质量上好的、漂亮的、她喜欢的。

江南跟她一起生活久了,没有觉得她的生活习惯、消费习惯有什么不妥,他平时也是一个可奢侈也可简朴的人。可是唯一让他感到焦虑不安的是,他自己挣不了多少钱,没有养活她的能力。苏禾从没有为这个问题而怨过他,但他心里清楚,作为男人,他总归是吃软饭的。

后来,苏禾在一家工艺品设计公司找到了一份文员的工作。虽然刚入职薪水不高,但她很有兴头,每天高高兴兴地去上班,下班后给他看一大堆五花八门的工艺品图片。她是从小受古代工艺品熏陶长大的人,审美独到,对于那些千奇百怪、别具一格的艺术品有浓厚的兴趣。江南很高兴,这份工作很适合她。不过苏禾也有苦恼,她说:“可惜我不是学美术出身的,做不了设计师。”

江南说:“那去学啊,反正你有一定的绘画基础,高考美术分不也挺高的吗?”

苏禾盘算着:“可是去哪里学呢?国内的美院不是那么好考的,条条框框那么多,而且我都大学毕业了。国外的大学我倒很想去,可是我怎么能丢下你呢?”

江南说:“如果你真想去国外进修,我会等你的。”

苏禾突然变了脸色,说:“你为什么不说跟我一起去?你也可以考国外的研究生啊!那样不是更好吗?”

说到这点,江南惭愧,他英语口语不太好,这或许是小县城学生的通病,但他对英语的厌恶感确实是与日俱增。从小到大,英语几乎被拉到了跟母语齐驱并进的地位,而且英语还甚嚣尘上,不仅高考要考,大学里还要考四六级。江南虽然是应试教育中的佼佼者,但被考试压抑久了也会有抵触情绪。其实他连法学研究生都不太愿意考,只是当初为了安抚苏禾,才收拾起大学的课本,说要考研。现在她要他考国外的研究生,他感觉一个头两个大。

苏禾听他这样说,说:“你不想考就不考嘛!我又没逼着你。反正现在你也从那家律所辞职了,我也不好说你什么了。”

江南笑了,说:“考还是要考的,但我就是考国内的吧,毕竟度了一层研究生金,身价会更高一点。”

苏禾不无忧伤地说:“你从那家律所辞职,有没有觉得可惜啊?在那里继续干下去,不说机会更多、上升空间更大,就冲慕云姝在那里的影响力,你也是前途无量的!”

江南刮刮她的鼻子,说:“傻话,我要那份让你担惊受怕的工作做什么?自打我进了那里之后,我们的生活就不得安宁,不知为慕云姝吵了多少次架!我要是继续在那儿待下去,不说你不放心,我自己也过得不开心。”

“可是你那么渴望成功,我阻了你的前途,拖了你的后腿,你现在不怪我,将来会不会怪我啊?”

江南眉头一皱,又掐掐她的脸蛋,“干嘛说这种话?谁说你阻了我的前途,你有旺夫相的好不好,以后我的前途肯定一片光明!”

苏禾被他逗笑了,从此以后,她也就没有再提这件事。

过了一段时间,领毕业证的日子将近了,苏禾提起了结婚的事。江南曾经答应过她,一毕业就跟她结婚。可是现在他都还养不起她,怎么让她像公主一样地嫁给他?而且在北京,他们现在结婚还早了点,他23,她才22。

“你说过的,不管贫穷富有,都要和我在一起,你难道要反悔啊?”

“我绝不反悔,可是现在还早了点吧,再说我们现在这样不是挺好的嘛?”

“好什么呀!”苏禾气乎乎地说:“用你们法律上的话来说,我们这叫非法同居!用难听的俗语来说,这叫姘居。”

江南忍不住笑了,想想这确实是个严重的问题,他应该给她一个名分,否则会有人对他们指指点点。他是男生还好一点,而苏禾是个女生,他跟她同居了如果不跟她结婚,她会被人耻笑,影响她的名声。

可是,结婚不是他们两个人的事。他妈妈固然很高兴看到他们在一起,可是他爸一直反对。这不仅仅是因为苏禾是苏浩的女儿,更因为他爸一直不喜欢苏禾,说什么“红颜祸水”,苏禾这样的女孩子太招人喜欢了,只适合当小情人,娶回家会招来灾祸。江南不解,说:“招人喜欢还不好吗?怎么到你这里就成缺点了?”他爸“嘿嘿”地笑了笑,说:“她就好比是西施貂蝉那样的尤物,哪个男人见了都想要,你独占了搁在家里,别人能肯吗?”

江南对他的这番言论无比地惊讶,这都什么时代了,他还像个封建土财主似的,只看女人的美色。江南说:“那我妈年轻的时候不也是个美人吗?你怎么把她娶回家了?”

他爸又笑了笑,说:“你妈漂亮是漂亮,但性格不好,也就我稀罕她,换了别人谁受得了?”

江南向来看不上他爸的风流行径,但不得不承认他爸对他妈妈确实与别的女人不同,他妈妈双腿瘫痪后,只能坐在轮椅上,他爸常常去看她,有想要跟她破镜重圆之意。不过他妈妈一直怀念着苏浩,对他不冷不热。

江南是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自然不会把他爸“红颜祸水”之类的话放在心上。可是他要是跟苏禾结婚,又不得不通知他爸爸。

江南左右为难,说:“我们先领证好不好,以后再办婚礼。”

苏禾生气了,说:“我是跟你结婚还是跟你爸结婚?你是不是根本就不想娶我,是不是还没享受够单身的日子?”

江南说:“领了证就已经是合法夫妻了啊,只是办婚礼的事可以推后。”

苏禾又哭了,说:“我是指望着你风风光光娶我的人吗?哪怕你让我回乡下举办那种吹吹打打、放鞭炮的婚礼,我也心甘情愿!可是不能没有婚礼,婚姻要有仪式感,我要你一辈子都记住结婚的那一天,要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你娶了我,我嫁给了你!”

江南无奈,只得答应她了,说:“那我待会儿就打电话回家跟我爸妈说这件事,不管我爸同不同意,我非你不娶。”

苏禾抽抽搭搭地哭了一会儿,又说:“算了,看你心不甘、情不愿的,以后再说吧!”

江南目瞪口呆了,猜不透她的心思,说:“那这婚到底是结不结啊?”

“不结,听你的,以后再说吧!”

苏禾说完就收起了眼泪,忙着去做别的事情了。江南被她折腾得够呛,这叫什么事啊?女人心,海底针,他永远都弄不明白她喋喋不休的时候,是在跟他撒娇还是吵架。

后来,江南想了想,觉得还是应该有所表示,让她高兴高兴。六月末,他花了这大半年来陆陆续续得到的报酬,买一个钻戒,虽说不是非常昂贵,但造型独特,他想她肯定喜欢。他要在毕业典礼结束后的那天晚上给她一个惊喜,向她求婚,让她放下心来,做他的未婚妻。

然而,没等他送出手,苏禾就消失了。

江南努力地回忆苏禾离家出走前几天的情景,他们并没有吵架,一切风平浪静。她走的前一天晚上,她都还和他一起跟他的室友们吃散伙饭。席间,几个哥们瞎起哄,要他们玩吃苹果接吻的游戏。江南觉得大庭广众之下玩这个怪不好意思的,也就没有同意。苏禾没说什么,依然高高兴兴地吃饭。

江南那一次又喝醉了,不过是被逼无奈,他室友一个劲儿地给他灌酒,说什么同窗最后一天、不醉不归。苏禾从不喝酒,她在一旁劝他,江南稍微收敛了一点,不至于醉得像上次一样一塌糊涂,什么都不记得。

他记得那晚回到他们的小家后,他搂着她疯狂地吻,苏禾像一只蹦哒的小白兔,反抗了几下就任他长驱直入。

第二天早上起来,江南睁开眼睛,苏禾像往常一样,在晨光中为他煮皮蛋瘦肉粥。

他心情愉快,凑上去,揽住了她的腰。

“跟我在一起的这些日子,真是委屈你了,让你一个千金大小姐为我洗衣做饭。”

苏禾淡淡地笑了笑,说:“没什么,你不也一样,何况我们比普通的大学情侣,要幸福得多。”

江南心里惭愧,暗暗打算着:他以后一定要花自己挣的钱,在北京买一座大房子,家里请保姆,苏禾什么都不用做,像她父母在世的时候一样,当无忧无虑的公主。

吃过早饭后,他们就各自忙自己的事去了。江南参加完毕业典礼之后,就迫不及待地去文学院找她,然而茫茫人海之中,他怎么也找不到她。她的闺蜜、同学,说“她刚刚还在这儿”,“她刚刚还跟我们一起拍照”,然而,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她就不见了。

江南突然失去了与她的所有联系,打她的电话打不通,在网上用任何一种社交工具给她发消息,都没有回应。他找遍了每个她可能去的角落,问遍了周围所有认识她的人,然而哪儿都找不到她,没有人知道她的下落。她突然就从这个世界消失了!

江南翻遍了家里的每一个角落,她除了护照和身份证,以及几件随身的衣服,其余的东西都没带走。天大地大,她会去了哪里?江南打电话回家问他妈妈,他妈妈说她没有回去。他打电话问木北,木北也说没有看见她。

走投无路之下,江南去找慕云姝,“是不是你跟她说了什么,把她给气走了?”

慕云姝一脸茫然地看着他,发呆了好一会儿,说:“关我什么事,你以为我会说我怀了你的孩子之类的话,逼着她离开?我告诉你,我再怎么爱你,也没那么下贱!”

江南也是无可奈何,除了与慕云姝的那次意外,他实在想不出苏禾有其他理由离他而去。可是这件事她不是已经原谅了他吗?怎么会时隔一个月又来算这笔账,说都不说一声,残忍地离开他?

江南简直要崩溃,他最后报了警,可是过去了一天、两天、三天,一个礼拜、一个月……还是了无音讯,也没有任何怪异的电话,传来她被绑架的消息。

他为苏禾精心挑选的钻戒造型优美、寓意深长,一双纤小的银手,捧出一颗纯净、璀璨的钻石,如一颗闪闪发光像心。只是,他这颗钻石般的、晶莹剔透的“心”,找不到主人了。也不知道何年何月、何时何地,他才能把他的这颗“真心”,紧紧地套在她的手上,再也不与她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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