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弃之前,各族其实也常有修真者互相爱慕。可是,这样的爱慕却是不容于世的。那个时候,天玄大陆不止有人羽妖三族,还有灵族,汐族,胧族,白银族,流光族等等许多种族。不知为何,神对人神的结合体羽之一族宠爱有加,却不容其他种族之间的爱恋。也许,是因为只有人族,外形与神最像,也或许,是因为人族本身就是由神而创造的。
其他各族之间相恋的事时有发生,而一旦被知晓,如不分开,就会被驱逐到魔渊。那里魔兽出没,荒凉无边,生存尚且艰难,更不要说修炼。送去那里的人,几乎就是有去无回。直到后来,人族的一位仙道修真者爱上了一个妖精。他们一同被驱逐到魔渊,却在那个被看做修真者死地的地方,建立起了与神对抗的魔族。
“看见剑仙城的那把巨剑了吗?其实,那就是第一代魔王入魔前的佩剑。他曾经是人族的骄傲,在他被驱逐之前。而现在,人们也仅仅只知道他是一位剑仙。之后的一切,都被神抹杀或是隐瞒了。”
“你很幸运,你父母相爱的时候,这片大陆已经没有神了。或者说,这片大陆,已经被神遗弃了,连同那些他们曾给予无上宠爱的。”
爱上灵族锦葵的时候,夏风还只是人族夏风。他们当然知道这样的爱恋最后的结局,他们已经准备好共赴魔渊,因为他们不愿在爱的最深的时候说分别。爱情来临的时候,所有人都会质疑,凭什么人和神能结合创造出羽之一族,而其他种族却不能在一起。
直到,情到深处不自禁,锦葵怀孕了。年轻的两个人不知道,为什么锦葵的身体越来越虚弱,灵气也一日少过一日。神出现在他们面前的,他们受到了莫大的惊吓。他们以为,被驱逐的时间到了。
神的目光洞悉一切而悲悯,知道为什么不允许其他种族相爱吗?因为这不是神不允许,是天道不允许。若你们执意要孩子,孩子出生之日就是锦葵命殒之时。
“说起来,你出生的那一日,你娘亲就已经算是不在了,不是吗?是你爹强取了灵犀之心,留她这般的存活于世。”夏风将军说的轻描淡写,我却是如遭雷击。若真如他所言,就算我娘亲没有遭遇歹人暗算,生我的时候,也会死去。因为,人和妖相爱可以,是不能生子的。那么,我和应不悔,也是没有未来的吧?不知为何,我心里一阵寒凉,我和他,已经没有未来了不是吗?
“神救了锦葵,抹杀了那个尚未出生的孩子,消除了锦葵关于孩子的记忆。而我,自愿喝下忘情,成为新的天玄城守城将军。”夏风将军的眼里,有一闪而逝的痛苦,却没有后悔。
“忘情是什么?”不知为何,我心里有了预感,夏风将军和我说了那么多不为人知的秘闻,就是为了铺垫现在他要说的。
“忘情,就是能让人忘记一切私情只记得大义和责任的酒。从我接过神王令的那一天开始,就埋了一瓶在天玄城西的樱花林下。等待某一天,从我手里接过神王令的人喝下。”他定定的看着我,“以你的聪明,想必也已经猜到了我为什么会对你说这些?”
我淡然一笑,是的,我当然猜到了,“不知将军可已经对他说过?”
夏风将军点点头,“他不愿意。”
我点点头,“忘情到底有何功效?会忘了我吗?”
将军的眼神明亮异常,“不会忘了你,只是,会忘了自己那么深刻的爱过你。他会记得一切,对你的责任,对你的记忆,却不会再那么爱你。”
“那为什么,将军还会那么爱锦葵?”喝了忘情的夏风,就算还记得锦葵,也不该那么的爱和宠溺。
“因为,神已经弃世而去。他们留下的忘情引神力在减退,已经不能像从前一样,让人忘情一生。或许很久以后,喝下忘情只是为了能和神王令神性同源,但是……”夏风将军欲言又止,我去明白了他未完的话。
“将军是什么时候记起曾经的……私情的?”夏风将军是用了多久,才记起自己曾经那么爱过锦葵,甚至甘愿与她一同被驱逐至魔渊。
“二十六年前。那一年,魔气四溢,灵犀城一夜之间失去联系。锦葵那个时候,额间的锦葵花已经灰败至顶。她执意要自己去寻找新的灵犀城,我用了一些手段阻止她,她愤而搬离了将军府。”夏风将军眼望虚空,“她陪在我身边七百多年,即使我不会爱,她也不曾离开。可那一次,她义无反顾的就走了,再也不肯回将军府。”
“我起初,并不在意。”夏风将军看着我说,“她在,是我的责任,她离开,只要知道她在哪里,足够安全就够了。可是有一天,我从巡防的城墙上看见了锦绣坊的后院。我看见她在跳一支舞……”夏风将军的脸上是怀念是追忆,是对那一刻美好的铭记。
我脱口而出,“花神醉!”
“你怎么知道?”将军奇怪的看着我,而后又释然的说到,“对,夕颜会告诉你。她跳的,就是花神醉。”
是啊,花神醉,灵族女子对心上人的表白之舞,我想跳给应不悔看的那一支舞。
“突然,我就想起曾经她也对我跳过这支舞。那个时候,她面若春风,桃红杏粉,唇角含笑,眼中带嗔。”夏风将军的眼神转朝窗外,语带压抑,“那一刻,我的心突然就像被撕裂了一样,痛彻心扉。你知道吗,忘情曾让我遗忘的,那些真正属于我的情感一下子回到身体里。”
“我就好像突然间发现,她带着无限的深情陪伴了我七百多年,却要永远离我而去了。我想起我们曾经也那么深刻的爱过,那些美好的感情才回归我的意识,我就要永久的失去给我美好回忆的人了。那种不知所措让我犹豫不前,甚至不敢去找锦葵,不敢告诉她我终于知道自己有多爱她。”
“灵族人出现的时候,我比任何人都高兴。只是,我怎么也想不到,留给我和她的时间,已经那么少。从我为了她离开天玄城,我就知道,自己回不去了。我再也没有办法,那样心无旁骛的守卫天玄城了。”
“所以,将军是要我去说服应不悔?”我看着夏风将军,摇摇头认真的说,“我做不到的。”如果由我出面去说这件事,他只会更不愿意。如今的我,在所有人看来,唯一仅有的,就只剩下应不悔的爱了……
“他们还没有告诉你吧?”夏风将军看着我说。突然,他低头自嘲的一笑,“如今的我竟然已经卑鄙如斯,怎么敢再执掌神王令。”
我疑惑的看着夏风将军,“他们该告诉我什么?”
“你现在遇上任何有敌意的修真者,都毫无自保之力。可当年在白骨荒原追杀你娘亲的人,还在对你虎视眈眈。应不悔不到红阶的修为,如何能保你万无一失?”他看着我,目光肯定,“你若真的爱他,愿意他为了你画地为牢,修为再难精进?”
“我不懂你的意思,什么叫为我画地为牢,修为再难精进?”
夏风将军目光灼灼,紧盯着我,“你真的不懂?他要娶你,娶了你之后就自困剑仙城,只为护你一世安康。因为现在的你,经受不起任何一点的风浪。而他,能给到的万无一失,就是剑仙城和他自己。”
“有你爹娘的前车之鉴,他怎么敢把你留下而自己去游历修炼?而小小一方剑仙城,如何让他踏足仙魔道,甚至证道成神?”
我讥诮的笑了,“将军凭什么会以为,告诉了我这些,我就会因为感动他的付出,而愿意牺牲自己的爱情来成全他。也许,我会因此而更加肆无忌惮的把他抓在手上,困在身边,不是吗?”虽然我不愿成为应不悔的拖累,但我也不愿成为别人的棋子。
“也许吧。”他的目光,就像早已洞悉了我心底一切的想法,“以前,或许你不会愿意帮我。但现在,我以为你一定会帮的。”
“毕竟,你是他们的女儿,血脉里就藏着他们的骄傲。”
我笑了,骄傲,哪里来的骄傲。我就算如将军之愿,也不过是因为那一点点可怜的自尊。虽然我没有九尾,却也做不到对谁摇尾乞怜。特别是,我爱的那个人。我更不想,在我有限的生命里,留下无限的长情,让你一个人抱着回忆过。
趁现在,一杯忘情了却前因,等你想起的时候,我早已是黄土白骨。看不见,也就不那么深刻了。毕竟,我们也没有七百多年那么长的时间来相互陪伴。你想起我的时候,也就不会像夏风将军如今的悲痛欲绝。
“你也该知道,如果是我来劝说他,他更不会愿意的。”
“所以,你只需要让他心甘情愿喝下,不需要让他知道,他喝下的东西,叫忘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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