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妤。”柳丞朗声道:“今日对谈,我有三问,要替这天下人问一问你。”
“先生请讲。”
柳丞道:“一问皇恩浩荡,为何你承天恩却要做那乱党?二问你因何乱这天下?三问沈将军在天有灵,当如何看你?”
落雪茫茫瞧不清远景,雪地刺目,沈妤微眯着眼。
“我非乱党,我只是正义的反抗者,先生问我因何乱这天下,我未行之事,答不上来,至于第三问。”
沈妤抬起头,“家父如何看我,当由家父来回答,不如先生下去,替我问上一问。”
城墙上顿时哄然一片。
“狂悖小儿!”柳丞指着下面大骂道:“沈仲安忠肝义胆,怎生出你这么个不仁不义的东西!”
谢停舟立在远处的车辕上,兮风在侧旁撑伞遮住了风雪。
“这个柳丞。”谢停舟缓缓道:“回头替我拔了他的舌头。”
兮风抿了抿唇,没应声。
“既是对谈,先生何须如此激动出口伤人?”沈妤平淡道:“我也有问题想要问一问诸君,不知诸君可知今年饿死冻死的百姓有多少?”
城墙上当即有人大喊:“若非你挑起战乱,又岂会有那么多百姓家宅被夷、家破人亡?”
沈妤笑道:“这第一问你们既然答不上来,那便由我替你们来答。甘、雍、青、平四州,今年饿死冻死的百姓是往年的一半,四州接纳其他州的流民十万余众。”
城墙上有学子大骂道:“你顾左右而言他,今日我们论的是叛贼。”
“错!”沈妤大声道:“今日我与你们论的是天下民生!”
“你一介女流,竟敢张口闭口天下道义,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哦?”沈妤道:“既然你认为我一介女流不能谈,那不如身为男儿的你来告诉我何为天下民生?”
那人被她这一反问给问得愣了一下。
不等人回答,沈妤又道:“我一介女流,不懂你们这些人口中的大道理,我心中的民生是百姓有衣穿,有饭吃,天日昭昭,我沈家十万忠魂埋骨燕凉关,是为奸人所害,奸佞横行民不聊生。”
“我振臂而起为的就是民生,曾有万千人以己之身燃起星火,却未能一把火荡平沉疴,我不过是走了他们走过的路。”
一学子道:“黎庶之安,乃众贤之力,要想百姓有衣穿有饭吃便要齐心,如今外患已除却内乱不休,你与谢停舟何不俯首称臣,以还天下太平?”
沈妤问:“外患是我们除的,朝廷又做了什么?如今却想要坐享其成。”
“天下为公,何分你我?你岂能懂这其中道理?”
“我不懂什么。”沈妤说:“但我知我做了什么。”
寒风四起,张口时吸入的都是透骨的寒气。
沈妤咳嗽了两声,扶着肚子说:“你们说我勤兵劳民伤财,但铁蹄所过之处贪官尽除,长出的是粟米万顷,你们在这皇城之中又做了什么?”
那两声咳嗽随风走远,谢停舟闻声皱了皱眉。
寒风忽然掀开了沈妤的大氅,露出了她凸起的小腹。
“糟糕!”柳丞撑着墙垛,“她竟有孕在身。”
其他人也都沉了脸。
“沈妤狡诈,竟只口不提她怀有身孕,今日一辩传出去,世人便会说我们欺负妇孺。”
柳丞握紧拳头在城墙上一锤,“喊谢停舟,让他来!”
不等他们开口,便有马车奔驰而来。
谢停舟走下马车,狐裘一展将沈妤罩了个彻底。
“靠着我。”他轻声说,抱起沈妤放进马车。
而后立在车辕上抬眼朝城墙上看去,眸中全是薄霜般的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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