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醒了!他真的醒了!
就在这一瞬间,夜洛月心中所有的防线都在一瞬间被击溃了,她佯装出来的坚强和无所畏惧,都因为他的苏醒而崩溃。
“不哭……”他声音嘶哑,手掌有一下没一下的安抚着她,眼中尽是包容。
夜洛月此刻却只晓得哭,她竟然相信了秦墨的话,她竟然将他给忘记了,两人在一起经历了这么多,她却输给了一杯忘川水,将属于两人的一切都忘了……
“月儿……”君曜痴痴的看着她,眼里满是柔情,仿佛要将她整个人淹没了。
夜洛月抬起头,满脸都是泪痕,她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面对他,心中如同打翻了五味瓶,苦涩、悔恨、喜悦、害怕,所有的感情,都是因为他……
“告诉我……我不在的日子里,你过得可好?”君曜勉强的挤出一丝微笑来,用十分平和的声音你问她。他的神情,就像是之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十分普通的问候。
“好,我很好……可……你却不在我身边……”夜洛月止住了眼泪,轻轻抓住他的手,双手交错开始揉搓他冰凉的手。
“怎么会,我一直在,不过你不知道罢了。”君曜闭了闭眼,眉间有了些许疲倦之意。
当时,他从火堆之中救出巧兰,体内的毒素无法抑制的爆发,索性他使用了大半的内力,将所有的毒素都压制在双腿上,虽然这么做让他的双腿失去了行动能力,却也让他留下了一条性命。
在巧兰的照顾下,他足足休养了半年时间,方才好了一些。
他想见夜洛月,然而此刻他实力有限,却是不能直接闯入皇宫,便去了一趟德王府,答应帮助德王夺得太子之位,同时也让他以德王的身份出入皇宫……
半年后第一次见她,是秦墨纳侧妃那日,她在酒楼内喝得半醉,脸上带着丝丝绯红。
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她的身材,略略圆润了些,精神也很好,看来秦墨在皇宫里并没有亏待她……
那时,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控制住自己不冲上去抱住她,总之他绷得好累好累,与她接触的那一刹,他只当自己的呼吸都停止了,整个世界满满都是她的味道、她的味道。
月儿,这两个字,他一直梗在喉间,差一点便说了出来。
他想见她,可她若是将他遗忘,他绝不会去打扰她的幸福……如果可以的话,他真的希望他能够永远无忧无虑下去,永远不要记起他。这样,她就不会因为他的死而难过。而他们的孩子,也不会以为自己是没有父亲的……
他给不了她幸福,也给不了她一生一世的承诺……
“君曜……我给你生了两个孩子,你知道吗?很漂亮,很像你,一定会很聪明……”夜洛月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他,只能强笑着转移了话题,然而笑中却满满都是泪。
“我知道,我的月儿很厉害,孩子……叫什么名字?”君曜一脸温柔。
“孩子的名字,自然是由父亲起了,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夜洛月依恋的将头埋在他的胸口,耳朵贴着他的心脏,眼神一瞬不瞬的看着他的脸。
看着她此刻小女人的样子,君曜心软得都要化了,手指轻抚着她的脸颊,半开玩笑道:“孩子的名字我足足考虑了半年,正好想了男女一对儿,今日终于可以说了。”
夜洛月也跟着笑了起来,兴致盎然,“什么?”
“儿子名璟宸、女儿名忆雪。”他正色道。
“君璟宸、君忆雪,真好……真的很好……”夜洛月心满意足的笑了起来,眼中神采飞扬,然而眼底却是数不尽的忧伤,她强行打起精神道,“夫君,等你的身子好了,我们便去村子,去找外公,带着我们的孩子,我们隐居在那里,与外面再也没有联系,谁也不能打扰我们,好不好?”
“好……”他几乎没有犹豫便答应了。
然而,这话终究说得没有半点底气,与月儿隐居,是他梦寐以求的事情,他们还有两个孩子,必然会幸福,然而……这一辈子,没有办法实现了。
“好!”夜洛月猛地坐直了身子,想到在宫里的秦墨,脸色一沉,但随即又神色坚定道:“我这便去将孩子带过来,从现在开始,这个世上再也没有人能够阻碍我和你在一起!”
然而,君曜却抓住了她的手,摇摇头,并不让她走。
“屋子里闷,月儿,扶我出去转转,可好?”他轻轻的说道。
夜洛月看着他此刻的样子,怎么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胸口一阵阵的疼,她再也无法拒绝他的任何要求。
幽静而又精致的院子里,夜洛月推着君曜慢慢地走着。
天气并不是很好,青灰色的天空,乌云压顶,闷闷热热的,眼看着就要下雨,正如同夜洛月的心一样,沉甸甸的。
“月儿,你同我说说,在你的记忆中,那个神奇的世界……你的家……”
“好。”夜洛月并不意外,他已经知道了自己并非真正的夜洛月,他也理所应当知道了这些。
她并不着急,开始一件一件的讲述自己的过往,讲述那个她记忆中熟悉无比,而在他看来却是陌生而神奇的地方。
说完,她问他:“那地方有你前所未见的东西,你,想不想去?”
“呵……”他轻笑一声,“有你在的地方,我都想去。”
听到他的话,那夜洛月刚刚收住的眼泪又一次流了下来,嗓子干干的说不出一句话来……没有人告诉她,没有一个人告诉她君曜的身体就竟然如何了,没有人告诉她,包括了他自己……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不敢说?
夜洛月不是笨蛋,她真的不是笨蛋,她只是不愿意面对,为什么,为什么她才想起来,她才和他在一起,上天就要如此残忍的对待他?
“月儿,我有些累了……你让我靠一会……”
他的声音好轻好轻,好像下一刻便会消失。
夜洛月扶着他,在凉亭上坐下,让他枕在自己的腿上。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坐着,没有人说话,却都十分的享受这一刻。
“轰隆隆——”雷声开始响起,风也越来越大,吹得落叶在空中翻滚。
夜洛月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宁静,她就这么木然的,安静的看着即将来临的一切,她不管多么大的狂风暴雨,她都能承受。即便此刻狂风刮得她几乎睁不开眼,她还是静坐着,没有半点要离开的意思。
她并不知道,或是她已然猜到,此刻整个德王府,已然被皇宫的羽林卫包围了起来,她知道秦墨不会放过她,永远都不会……
此刻,德王府门口,秦墨一袭华贵的黄色锦袍,领着数百侍卫,奉旨要在今日拿下叛党德王,并且,诛杀与叛党有染的太子妃。
今日的秦墨,比往日显得憔悴多了,自夜洛月走后,他便没有合过眼。
就是在今日,李将军在东宫见到了李元君,李将军愿意帮他,而唯一的条件,便是太子妃的性命,让李元君成为唯一的皇后。
让他要了他的月儿的性命,多么可笑,多么讽刺!倒不如直接要了他的性命,否则他要怎么活?
“殿下,稍后恐怕要下大雨,我们还是速战速决为好!”一旁的将领见秦墨一直站在原地不动,眼看着乌云越来越厚,神色间有了几许担忧,忍不住提醒道。
“曹孟,你说,我是不是不适合当太子?”秦墨怔怔的望着德王府紧闭的大门,一时间你表情有些怅然。
曹孟一阵尴尬,不知道如何回答,只能诚恳道:“殿下是陛下唯一认定的太子,陛下如此英明,怎会看错了太子。”
“是么,可本宫怎么以为,本宫实在当不了这太子。”秦墨淡淡的说道。
“为何?殿下明明就……”曹孟不能理解,秦墨为什么这么说。
“最是无情帝王家,可本宫,却无论如何都做不到无情!”说话间秦墨说着,手一挥,“开门!”
原木柱子,被几个人扛着,开始“咚咚咚”的撞门。
“轰隆隆——”雷声越发的响亮了起来。
“咚——咚——”
雷声配合着撞击大门的声音,显得那样的悲怆。
凉亭之中。
似是被风沙迷乱了眼睛,夜洛月眯着双眼,通红的双眼之中还是留下了泪水。
“月儿……”他忽然叫她一声,声音沙哑,听起来令人无比的心疼。
“我在呢。”她紧紧的攥住他的手。
“月儿……”他又唤了一声。
“我在……”她的声音已然哽咽。
“月儿……”他的声音一声比一声轻。
“我在。”她已然开始抽泣。
他看着她,双眼不复曾经那般拥有琉璃光泽,而是如深邃的黑洞一般,幽深,深不见底的幽深。
“答应我……这一次……不许等了……”他强撑着最后的力气,用力的看着她,像是要将她的脸深深地印在脑海里,让他在来生,也能轻而易举的找到她。
“好。”她,不等。
“哗啦啦——”
一瞬间,积压了许久的大雨,瓢泼而来,风大势大,几乎要将整个世界湮灭了。
夜洛月闭上眼睛,不忍心再看他,心已然痛到麻木,整个世界都成了黑白的色彩,她已然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她很想放声大哭,很想说些什么,可她却哭不出来,也说不出来。痛到了极致,反而再也没有了释放的力气。
她能够感觉到怀中的他,体温越来越低,飘来的雨点落在他惨白的脸上,结成了冰珠。
唯有夜洛月的泪,灼热滚烫的,无论多么低的温度,都无法将它冻结。
“轰——”
德王府大门被撞开,羽林卫冒着大雨冲了进来。
顷刻间,将整个德王府包围了起来,更有弓箭手瞬息之间埋伏在了整个王府之内。
然而此时的德王府,已然变成了一具空壳,里面只有夜洛月一个人了。
秦墨站在伞下,远远地看着夜洛月,她依然坐在凉亭之内,整个人已经被泼进来的雨水打湿,然而她却罔若闻,仍由狂风暴雨拍打着她的身躯。
秦墨心中一阵抽疼,他在来之前,还抱有一丝希望,或许她还没有记起来,然而此时看到她的样子,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让他在一瞬间惊醒。
她,不再属于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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