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宪在兵营附近一眼发现问题,自然有相应的参照物。
兵营的确是用原木临时搭建而成,马马虎虎一看似乎很粗糙,但里面有玄机。
一共十五座帐篷背靠栅栏搭建,恰恰就是此处的栅栏上面用木板封着,给人的感觉是想给帐篷加强防护。
而李宪的看法刚好相反,这里的所谓木板,更恰当地说应该是一个巨大的木箱子,里面有人防守,而且使用的是强弓硬弩。
使用木板的好处,不仅能够给弓箭手提供盾牌的作用,还能让弓箭手隐藏在暗处放冷箭。
尤其是敌人在壕沟里面,被铁蒺藜扎得哭爹叫娘的时候,这些弓箭手只要射死后面增援的敌人,就能够取得双倍的战果。
李宪是侦察兵出身,他观察的重点和别人不同,眼光自然非常人可比,尤其重视一些容易被人忽略的细节问题。
木板虽然表面上看不出什么痕迹,但他还是利用大门的火把光亮,发现了木板上面的“横向裂缝”。说得好听是木板上开有窗口,实际上就是留着射箭孔。
凡事有利就有弊,辩证法总不会犯错。
这条古怪的沟,还有更加古怪的木板,固然给进攻的敌人制造了巨大麻烦,同时也变成了兵营里面的人自掘坟墓。
拿下兵营的大门,就等于拿下了整座兵营,其他方向根本不用考虑。如果敌人逃进壕沟,那就是自己找死。根本不需要去抓人,直接让他们流血而死。
如何才能拿下大门口的吊桥,这是成败的关键。
李宪仰天躺在壕沟边的草丛中,紧盯着越过吊桥出去巡逻的三十骑。如果张彦他们能够不声不响完成伏击,这座兵营的使命就已经结束了。
不能怪李宪显得轻松无比,因为兵营里面总共只有一百二十人。
李宪现在非常阔气,从来就没有如此阔气过。手下两个连四百二十多人,第一次使用四比一的兵力优势,而且还准备进一步捣鬼,加上敌人没有防备,胜败都懒得想了。
没想到等啊等啊,转眼就是三个多小时过去,李宪都要困死了,张彦的突袭部队一直没有出现。
竟然一直等到东方马上就要开始发白,出去巡逻的三十骑才回到兵营大门口,让李宪大吃一惊。
这是黎明前的一刹那,也是最黑暗的时候,作为偷袭的一方当然是最好的时辰。
李宪担心的是,敌人的巡逻兵需要三个半小时吗?看守吊桥的敌人会不会怀疑?
事实证明李宪白担心了,三十骑刚现出身形,吊桥就已经放了下来,根本没有出现什么“口令,请回答”之类的戏码,整个过程没有人说半句话。
难道张彦他们伏击失败,让敌人安全返回吗?李宪不得而知。
不用李宪知道,因为更好的事实证明一切。
随着弓弦弹动声响起,兵营大门口的地楼上发出两声惨叫,随即掉下两具尸体。大地开始出现震动,正南方向出现一支骑兵狂奔过来。
这支骑兵仿佛一条狂龙冲过吊桥,不管敌人兵营里面有多少人,现在已经可以宣布兵营陷落。
嗖嗖嗖——这是无数飞虎爪急速出手的声音。
使用飞虎爪并不是要爬墙,这里也没有墙可爬。其实飞虎爪不仅仅用来爬墙,还能做很多事情。
就像现在,飞虎爪落在敌人的帐篷上,然后利用战马一拉,整座帐篷就被连根拔起,里面藏着的敌人顿时显出了原形,外面的人自然就是乱箭齐发。
女真鞑子固然凶残,但也要有用武之地才行。他们晚上警觉了一夜,此时马上就要天亮,所以才放松下来进入梦乡,谁也没有想到厄运在这个时候降临。
帐篷直接被拉飞,自然把兵器架子给拉到了,女真鞑子连兵器都没有找到。有几个眼疾手快的家伙抓住了大弓,但是没有找到箭囊。
其实已经不用女真鞑子找箭囊了,因为铺天盖地的箭矢飞过来,全都是免费供应。
整个战斗持续了两分钟,然后从兵营里面冲出一匹战马来到李先躺着的地方,正是张彦飞马来到:“公子,敌人全部被射死,现在怎么办?”
“赶紧挖坑把尸体埋起来,不对,先把敌人的衣服扒下来。然后你们该巡逻就巡逻,该睡觉就睡觉。”李宪躺在地上没动:“为什么拖了这么久?”
张彦也是疑惑不已:“这不能怪我们,因为那三十骑出了大门之后并没有巡逻,而是在大路上就地下马,全部趴在草丛中躲着,不知道他们究竟想干什么。所以我只能等,一直等到他们重新上马走上巡逻的小路,这才下令放箭。”
“你的决定完全正确!”李宪听得直冒冷汗:“金兵果然是百战老兵,他们这一招非常阴险。如果你提前拿下他们返回兵营,那肯定时辰不对,就露馅了。这是一次非常宝贵的作战经验,今后遇到金兵千万要小心。”
张彦这才从马背上跳下来:“公子,你赶紧到兵营里面休息,我已经命令下面把大帐重新搭好了。外面湿气太重,当心身体受不了。”
李先躺在地上依然没起身:“还睡个屁,老子刚刚做美梦就被你给吵醒了。你尽管忙自己的去,比如说天亮之后安排人把沟里的铁蒺藜捡起来,今后带着能够发挥作用。如果遇到敌人追击无法摆脱,就把铁蒺藜撒在地上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张彦飞马离去,因为他不知道李宪发什么神经,一定要躺在野地里。
原来,李宪刚才躺在这里,仿佛回到了前一世的战场环境。心中从来没有这么平静过,脑海中从来没有这么清醒过。
命令张彦赶紧离开,李宪依然躺在原处没动,希望能够重温那美好的一刻。
可是那种美妙的感觉不翼而飞,一直等到东方发红也没找回来,气得他直骂娘。
世界上的事情就是如此,该睡的时候你睡不着,不该睡的时候你想睡也不成了。
李宪在野地里没有找回感觉,只好怏怏地进入兵营大帐。下面都在忙自己的,他觉得没自己啥事儿,所以躺在地上铺好的毛皮上准备睡觉,结果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乱了他的计划。
“钟馗,这一大清早的公子刚睡觉,你想干啥?”张彦的声音。
“出大事了,你赶紧让开,我一定要立即见到公子!”钟馗语气急迫,果然像捉鬼一样“捉急”。
李宪听不下去了,没好气的骂道:“进来吧!碰到你们这帮混蛋,老子总是那么背时,吃不好睡不好,迟早要被你们整死。站在外面干什么,有屁进来放!”
满脸大胡子的钟馗冲进帐篷,连气都没喘匀:“公子,五虎寨的人杀过来了,他们一定要进攻淖水泡兵营。阎方好说歹说,对方就是要直接进攻,而且说我们被吓破了胆,忘记了当初的誓言,连基本的江湖道义都没有了。”
“先说重点!”李宪听得晕头转向,更是火大:“第一,现在打起来没有。第二,五虎寨来了多少人。第三,五虎寨对你们是否持敌对态度。他妈的,像你这样胡子眉毛一把抓,老子啥都整不明白,知道吗?”
钟馗深吸了一口气,这才说出个所以然。
五虎寨的五当家罗谦,突然放弃了平远堡、鹤鸣滩两处要点,昨天三更天以后率领六百人渡河北上,结果被阎方的外围巡逻队给撞上了。
原来,五虎寨接到香炉寨的告急信,完颜阇母的东路部队两千余人,已经攻破了香炉寨最重要的一处前沿要地:八宝楼。目前正在向香炉寨主峰攻击前进,整个香炉寨陷落就在眼前。
五虎寨发现敌人不可能南下进攻自己的大旗山,所以做出一个围魏救赵的决定:切断西面完颜佟家奴的进兵通道,全力围攻渡口堡的完颜乌达补所部两千余人,争取让完颜阇母撤兵回援。
阎方和钟馗手下的兄弟们,自从一战全歼叛徒管大年所部,自己没有损失一人,已经把李宪看成天神一般算无余策。
既然李宪说要围而不打,那就绝对不能打,天王老子来了都没用,当然不可能让罗谦过来打乱自己的战术步骤。
双方都是江湖中人,脾气自然一个比一个火爆。说了一个多小时没有达成一致意见,言辞之间就开始不干不净,火气当然越来越大。
罗谦手下六百人,占了兵力优势,根本没有把阎方他们放在眼中。
阎方手下虽然只有一个连两百多人,但他们前不久一战干掉了管大年,整个过程干净利落,所以现在信心爆棚,大有老子天下第一的架势。
双方谁也不服啄,差不多就要动手了。
幸亏阎方想到应该请示一下自家公子,所以派出自己的副连长钟馗亲自跑一趟,而且在这附近碰到了萧焯,才知道杏花沟兵营已经被攻破。
“土匪就是土匪,全是一帮蠢材!”李宪听了事情经过之后,已经不决定发火了,因为实在是没什么好说的:“五虎寨全都是笨蛋!平远堡、鹤鸣滩这两处要点当然不能增援香炉寨,但却挡住了完颜彀英和完颜亮的进兵通道。”
“尼玛,现在让开了这两处要道,等于自己身后已经不设防了。只要完颜亮和完颜彀英有四百骑兵顺流而下,突然出现在五虎寨身后,就算他们有一万人也肯定全线崩溃,董庞儿就是前车之鉴。一帮顾头不顾腚的家伙,蠢材!混蛋!”
“公子别光发脾气。”张彦跟随李宪超过一个月时间,成熟很快:“我们西南方向突然出现漏洞,这个是一个巨大的隐患。现在应该怎么办?”
李宪阴沉着脸冷哼一声:“钟馗立即回去,命令阎方让开正面,放罗谦过去进攻淖水泡。不让他们承受一次血的教训,永远没法说明白。你们的注意力全部放在西南方向,防止完颜亮突然出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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