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朝有历史上最严格的刀剑管制,所以无论是皇上还是大臣,才敢微服私出,在花街柳巷寻欢作乐。
李宪临时改造马车,就是为了把裴鸾娇的长剑、安九娘的双刀带出城。
正是为了回避携带兵器的问题,才准备十二对少男少女放在其他的马车里面,并且要求他们不要跑远了,就在城门外玩耍一段时间,然后立即返回城内。
少男少女都没有携带兵器,所以缺乏自保能力,离开城门太远,很可能出危险。
俗话说: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
李宪两世为人,清楚官匪一家的道理,为了杀人灭口什么事情都能干出来。
身上被砍了几十刀“自杀”的、饮酒过多“坠楼”的、在洗脸盆里面“呛死”的、躲猫猫“憋死”的,各种“被自杀”层出不穷。
实在是找不到好机会弄出“被自杀”,还有一个杀手锏:间歇性精神病。只要鉴定出杀人的时候刚好犯病,故意杀人就是无罪的。
秦淮河边上的石头城有一家司法鉴定权威机构,专门鉴定间歇性精神病。他们的技术非常先进,总是能够鉴定出凶手杀人的时候刚好犯病,然后给检察院、法院提供裁定书。
这个世界实在是太可怕了,要想做成一件事情真不容易,简直防不胜防,所以李宪才会挖空心思进行谋划。
没想到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李宪当初设想铁骨朵把人放下,然后把空车赶回城,转移官府的注意力就行了,所以并没有给铁骨朵准备兵器。
其实给铁骨朵准备兵器也没用,如果他提前拿出兵器,那就是公然拒捕,属于不打自招。如果不能提前拿出兵器,也就没有机会拿出兵器。
李宪存在一种侥幸心理,认为大内高手毕竟代表皇帝执法,应该会有所顾忌。毕竟这里距离京城南大门才六里路,应该不敢轻易杀人灭口。
没想到人家包国雄根本不理那一套,把手里的金牌一亮,说抓人就抓人,说杀人就杀人。
好在铁骨朵不仅会装疯卖傻,而且力气也超出一般人想象,竟然能够崩断捕快的锁链。进而利用锁链当兵器,一出手就砸死两个先声夺人。
一个人的如意算盘被打破,是一件很没面子的事情,肯定有些气急败坏。
李宪很生气,所以他要教训教训这个包国雄,让他长长记性。
刚才马车拐了一个大弯,李宪带着裴鸾娇、安九娘,已经掀开马车底板溜到草丛中,趴在积雪里面。包国雄等人的注意力都在马车上,所以遗漏了这个小细节。
细节决定成败,八百年以后的幼儿园小朋友都知道。可惜包国雄肯定不能再活八百年,他不知道这句话。
铁骨朵猛攻两招往后闪身,一个突然袭击,砸死了身后三个想悄悄上来偷袭的家伙,就是因为他看见自己的爹爹李宪已经慢慢爬过来了。
如果不立即砸死自己身后的三个家伙,李宪、裴鸾娇、安九娘站起身来就会被看见,然后肯定要尖叫起来,包国雄就会有防备。
包国雄被逼得往后连退好几步,就已经到了李宪伸手可及的地方。
现在要杀掉包国雄并不难,无论是李宪手臂上的三棱刺,还是腰间的五棱飞镖,都可以做到一击必杀。
但李宪心里有一个巨大的疑问,所以他需要一个舌头说话。
李宪无声无息从包国雄身后站起身来,仿佛一道鬼影。这是一门技巧,是千锤百炼来的,裴鸾娇和安九娘都不会。
“如果你现在放下兵器,就很有可能活下去,这一点你千万要相信。”
李宪手里并没有兵器,不过捏着一把一尺六寸长的折扇而已,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个翩翩佳公子。可惜现在冰天雪地,折扇有些不伦不类。
要说这把折扇,还是摧心掌黄裳在栾城驿亭镇赠送的,扇面是冰蚕丝织成,扇骨是万年寒铁铸就。属于刀剑难伤、水火不侵的一件宝贝,重量四斤八两,超过一般的单刀。
大内高手就是大内高手,包国雄竟然能够处变不惊。发现敌人已经趋近自己身后三尺之内,他身形一呆,两根戒尺已经贴肘收起,整个人凝立不动。
“阁下是谁?为何干扰大内执法?”
大内就是皇城,那是皇帝居住的地方。看来包国雄还没有搞清楚状况,竟然把大内搬出来吓唬人。
李宪别的本事没有,就会说绕口令,所以他说绕口令:“我不是谁,你也不是谁。你是否在执法我知道,我想干什么你却不知道。但我不知道的东西你知道,所以我想知道你究竟知道什么。”
“如果你真能知道什么,就很可能活下去,这点你千万要相信。别人说重点的内容要说三遍,我已经说了两遍。俗话说得好:事不过三。我这个人一般不说第三遍,这点你也一定要相信。”
“阁下为何知道我知道什么?”包国雄竟然也会说绕口令,不愧是大内高手。
李宪大概觉得孺子可教,所以声音越来越柔和:“其实我不想知道你知道的很多东西,只想知道我想知道的那一部分。那是很小的一部分,你只需要告诉我一个名字。一个名字最多不会超过五个字,就可以换你一条命,这个生意很划算,不是吗?”
包国雄全身一震:“你想知道什么?”
原来孺子不可教,李宪的声音又开始阴冷起来:“这就不上道了,我很不喜欢。”
包国雄沉默了一瞬才说道:“我不过奉命行事而已,能知道什么?”
有进展就需要鼓励,李宪柔声说道:“有点儿意思了,继续!”
包国雄这一次没有犹豫:“年节将至,圣上要与民同庆。加之正旦大朝会紧锣密鼓,我奉命核查城内碍眼人物,这是职责所在。”
李宪终于彻底生气了:“果然不愧大内高手,在老子面前也敢掉花枪。既然你不把自己的小命儿当回事,那就不用活着了。”
包国雄的身形再次猛震:“且慢!”
李宪的声音越来越冷:“老子的耐性是有限的,已经给你两次机会了。”
包国雄似乎有些急了:“我真不知道你想知道什么,让我从何说起?”
“在老子面前装傻充楞,你回娘肚子里再活一次都不够格!”李宪阴声说道:“老子不会什么狗屁分筋错骨手,但是老子手法利索,砍断你的四肢,挖掉你的五官,然后装在坛子里送给皇帝老儿赵佶,那并不费事,你信不信?”
包国雄终于没有坚持住:“小蔡相公发现清风楼大酒店增加了许多陌生面孔,所以命令小的过来看看。”
李宪气得破口大骂:“放屁!小蔡相公不就是蔡攸那个老小子吗?他有资格调动大内侍卫吗?你他娘的真想找死吗?”
包国雄的声音终于低落下去:“小蔡相公自然是不能直接对大内侍卫下命令的,可是他找到了大内总管李大人,而且小的平时得到小蔡相公诸般照应,所以就带队出来了。”
李宪明白这是真话,但疑问还有:“蔡攸让你找谁?”
“小蔡相公说,他前天晚上从大内崇明门出来,看见内廷的三辆马车和清风楼大酒店的三辆马车换人,其中一男一女似乎是,似乎是——”包国雄说到这里,开始吞吞吐吐起来。
原来前天晚上进城被蔡攸看见了,李宪顿时浑身冰凉:“赦你无罪,实话实说!”
包国雄彻底豁出去了,声音也提高不少:“小蔡相公怀疑,那个小娘子是他府上逃走的一个女婢,那个男的似乎是幽云巨盗韩云山的同伙,所以让小的带人过来盯着。”
李宪终于明白了,蔡攸那天晚上躲在暗处,不仅看见了自己,还看见了萧芸娘。
想当初在保州城内,李宪和韩云山抢劫两河宣抚使司,把蔡攸的四个小妾光溜溜的绑起来塞到床底下,随后把该抢的不该抢的,全部抢劫一空。
李宪当然明白,这种奇耻大辱任何人都不可能忘记,蔡攸肯定把自己恨入骨髓,就算自己变成灰了他也能认出来。
“然后呢?”李宪心里开始紧张,但口中显得无所谓:“你查出蛛丝马迹之后怎么办呢?把人抓起来送到大理寺,还是送到蔡攸家里?”
“小的不知道。”包国雄赶紧说道:“小蔡相公和李大人只说要小的带人盯着,并没说接下来是否要抓人。毕竟清风楼大酒店背景复杂,没有人愿意轻易开罪,如果得罪大金国的贵人就麻烦了。”
李宪冷哼一声:“老子看你一点都不怕麻烦,在大路上就敢对清风楼的人下毒手。”
包国雄手里的戒尺掉到地上,缩着脖子没吱声儿。
说来也是,凡是混到大内里面的人,谁也不想轻易送命。多少荣华富贵还没有享受,死了就啥也没有了。
不过,李宪已经明白了几件事情:
第一,蔡攸和大内总管李彦,并没有拿到真凭实据,目前还处于猜疑之中。
第二,即便查到了具体线索,蔡攸和李彦也不敢轻举妄动,毕竟涉及到大金国。
事情还不算太糟糕,这是李宪的初步结论。
“包国雄,这个世界上除了你们之外,没有人想杀人,更没有人想被杀。老子和你无冤无仇,也不想多造杀孽,如果放你回去,你准备怎么回去呢?”
李宪心中的杀意已经消散,现在就看这个包国雄想死想活了。
包国雄说得煞有介事:“贼人利用清风楼大酒店藏身,后来逃出城外,小的带人一路追击五十余里。只可惜学艺不精,不仅贼人不知所踪,还连累五个部下丧命,现在只能回到李总管府上领罪了。”
李宪摆摆手:“你走吧。清风龙的马车借给你,把兄弟们的尸首带回去。贼人劫夺清风楼的马车逃走,你虽然没有抓到贼人,但抢回马车也是大功一件。当然咯,如果你把马车悄悄还给清风楼,估计比上报给蔡攸和李彦,好处大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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