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没有电话、电报的年月,军队之间的通信联络是一个巨大的问题。
两支部队超过二十里基本属于“陌生人”,更何况前后相距八十里。
李宪决定在敕勒川吃掉敌人第一梯队,削弱涅剌部的整体实力,为接下来的战术行动奠定基础。这是经过大家一致同意的战斗方案,耶律余里衍就是带着这个计划出发的。
按照李宪制定的战术计划,耶律余里衍的奎星团应该坚守鹰嘴坝,彻底切断涅剌部的南下通道。
可是,战斗开始之后,蒙陀纠才从敌营回来,然后提出了谈判的建议。李宪觉得此计可行,所以派人紧急北上,通知耶律余里衍严格按照计划执行,暂时按兵不动。
韦冬宁把李宪从中军大帐叫出来,就是要汇报一个紧急情况:“公子,李九郎的侦察连按照千里加急的方式,两百八十多人一路分布到鹰嘴坝。李九郎刚才传来紧急消息,鹰嘴坝只剩下两个驮马式弩箭连死守隘口,余里衍的大部队不知所踪!”
李宪一听就知道糟了。
战场上瞬息万变,这前后有三个小时的时间差,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耶律余里衍不是个安分的主,三四个小时的时间,足够她弄出更多的事情!
鹰嘴坝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这必须从头说起。
经过佛头山再次整编,耶律余里衍终于可以独当一面带兵作战。而且她听耶律敏专门介绍了卜辙、裴凤琦的本事,那都是万人敌的少年猛将。
耶律余里衍还从来没有独立指挥过一次大胜仗,有限的几次胜利都是李宪指挥的。现在手里终于有了一支能够打硬仗的部队,她当然急于大干一场证明自己,不让萧芸娘专美于前。
鹰嘴坝是一个天然隘口,只要占领东西两侧的制高点,就可以掐死这个南北通道。
耶律余里衍过去数年都在军旅之中,裴凤琦是千年将领世家出身,卜辙跟随李宪从栾城到汴梁又杀回蔚州,对于战术要点都是一眼如故。
他们三个人来到鹰嘴坝一看,这里根本没有必要放一个团,也放不下一个团,只要两个连就可彻底堵死。
事情总是阴差阳错,神仙也无法避免。
重新扩编的奎星团,青龙营营长向成、副营长向吉这两兄弟,还是卜辙在偃师俘虏过来的,然后一路北上打出来的感情。白虎营营长裴小七,那是裴凤琦的小兄弟。
兄弟们好久没见了,突然碰到一起自然要说很多话,其中就说到佛头山的那次战斗,裴小七至今都还咽不下那口气。
“大哥,就是涅剌部的那帮混蛋,勾结女真鞑子给我们下套。可怜公子给我组建的摧锋营一仗下来,四个连只剩下一个还能作战。这段时间只要闭上眼睛,我就看见那些兄弟死不瞑目。”
裴凤琦不过二十出头,卜辙才十六岁多一点儿,他们这一对正副团长虽然对李宪足够忠心,但怎么可能沉得住气?
裴小七一心憋着要报仇,他的这番话无异于火上浇油,顿时把新上任的裴凤琦、卜辙气得想吐血。
尤其是裴凤琦,一听自己的小兄弟裴小七被别人欺负成那样,心头的怒火再也无法遏制,这个场子一定要找回来。
耶律余里衍在宫廷里面长大,对于如何运作造势,如何引导舆论方向,已经接近专家级别,推波助澜绝对是一把好手。看见裴小七找裴凤琦告状、向吉找向成和卜辙告状,她就知道军心可用。
“兄弟们不用伤心,按照公子的部署,就是要在敕勒川吃掉敌人的一半兵力。我们的任务就是掐断敌人和大本营的联系,免得溃兵逃回去。可是我刚才看了一下,鹰嘴坝这个地方根本无法展开兵力,这个事情可能要合计合计才行。”
耶律余里衍不动声色,却按照自己的构想,开始不露痕迹引导众人的思维方向。
裴凤琦果然问道:“公主,你是这一路的主帅。我们这些人来自南方,对大漠的各方势力不了解。应该如何发挥我们的作用,才能更好地配合公子,还请公主明示。”
耶律余里衍是大辽国的公主,对于自己国家的基本情况当然心里有本帐。虽然她并没有踏遍大漠的每一寸土地,但当初跟随爹爹耶律延禧游猎的时候,鹰嘴坝这个地方她来过。
“根据公子的战略意图,他的目的就是尽快深入漠北。”耶律余里衍首先把李宪搬出来,然后开始引导众人:“涅剌部落挡住鹰嘴坝北侧通道,等于捏住了公子的咽喉,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想必你们都明白。”
卜辙接口说道:“不错,只有抹掉涅剌部落的祖庭,才能彻底打开北上通道。”
“难怪公子非常看重你,看问题果然一针见血。”耶律余里衍不愧是一只妖狐,首先把卜辙给圈进来了:“要想搬掉涅剌部落的祖庭,仅仅依靠我们四千多人还有些困难,只怕还需要一些特别手段才行。”
裴凤琦看见耶律余里衍胸有陈竹的模样,顿时也来了兴致:“公主计将安出?只要能够报佛头山之战的一箭之仇,而且能够更好地策应公子,奎星团肯定全力以赴。”
耶律余里衍这才伸出三根手指头晃了晃:“据我所知,涅剌部落的北面有三个小部落,分别是王纪剌部、茶赤剌部、鼻古德部,他们和涅剌部之间有极大的利害冲突。我的观点是争取这三个小部落,然后南北夹击,一举摧毁涅剌部祖庭。”
耶律余里衍的这个战术措施,刚好和李宪此前的临时调整的战术步骤相反。
按照蒙陀纠的建议,首先和涅剌部讲和,稳住对方的同时,给自己争取时间铲除三个小部落,然后回头收拾涅剌部这个庞然大物。
可惜缺乏必要的通信手段,裴凤琦、卜辙等人还不知道李宪临时调整战术目标。
耶律余里衍欲擒故纵,长叹了一口气才接着说道:“我倒是有一计,只可惜担心闹出误会,不敢轻易采用。”
“我们公子胸怀宽广,绝对不是小肚鸡肠的人。”卜辙有些迫不及待:“只要对大局有利,公主有什么计策尽管拿出来。”
耶律余里衍从怀里摸出一枚玉印和一枚金印:“你们看,这就是我的蜀国公主印和特遣军团长印。如果我以公主的名誉敕封王纪剌部、茶赤剌部、鼻古德部,给他们许下一些好处,肯定能够联合起来共同对付涅剌部祖庭。”
裴凤琦、卜辙、裴小七、向成并不了解大辽国的军政情况,一看可以得到三支援军,根本没有想过其他问题,顿时怂恿耶律余里衍实施计策。
其实这个计策很简单,耶律余里衍写了三封信,也相当于三张委任状,分别委任三个部落的大头人为大辽国西北路招讨司详稳,加盖蜀国公主印。
王纪剌部、茶赤剌部、鼻古德部原本属于涅剌部的藩属,现在耶律余里衍一纸任命状,就让三个小部落和涅剌部平起平坐。
耶律余里衍从女兵营挑出六个女兵,这都是她原来女兵连里面的骨干,然后从俘虏兵里面挑选二十四名男兵作为护卫,组成三个传令小组。
这些人都是契丹发型,精通漠北各部的方言,而且六个女兵都是耶律余里衍的贴身侍女,对大辽国的情况了如指掌,倒也不会有什么纰漏。
传令小组的每个人都配备最好的三匹马,确保用最快的速度把信送到。
耶律余里衍命令两个驮马式弩箭连立即展开,分别占领鹰嘴坝东西两侧的制高点,切断涅剌部南北之间的联系,完成李宪交代的战斗任务。
与此同时,耶律余里衍命令裴凤琦、卜辙,分别率领裴小七的白虎营、向成的青龙北上,一旦接到北面三个部落的回信,就马上对涅剌部祖庭发起突然袭击。
耶律余里衍的警卫营,就是原来的朱雀营,营长是韦秋明,副营长是耶律敏。
韦秋明是落霞观的第三护法,心灵就像一张白纸,跟随李宪之后才开始接触人世间的各种阴谋诡计,对官场、军事方面依然不十分精通。
看见耶律余里衍和裴凤琦、卜辙等人商量的事情,韦秋明总觉得哪里不对头,却又说不出所以然。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韦秋明还是命令朱雀营北上。
等到李九郎完成千里加急的兵力安排,鹰嘴坝就剩下两个驮马式弩箭连。
驮马式弩床需要经过专门训练才能作战,所以加强给奎星团的两个连,是从黑煞第一团整体抽调过来的。
黑煞第一营第六连:连长单韬,副连长刘德智;黑煞第二营第六连:连长侯三儿,副连长郝金山。
单韬、侯三儿这两个连长,都是摧心掌黄裳的记名弟子。刘德智、郝金山这两个副连长,都是飞狐军原少年营的骨干。
驮马式弩箭连,属于飞狐军的杀手锏之一,李宪是作为机枪连给战斗营配备的,连长和副连长都是最信得过的人担任。
两个驮马式弩箭连一共五百六十人,一百二十八张弩床,理论上在没有把弩箭发射光之前,可以对抗六千骑兵的冲击。
侯三儿是七师兄,留守的两个连当然他说了算:“九郎兄弟,赶紧回去向我师叔禀报,余里衍把奎星团的主力带走了。”
就这么地,李九郎用最快的速度把消息传回来,韦冬宁一听就急了,所以赶紧找到李宪紧急磋商,主要是推测耶律余里衍究竟想干什么。
“事情已经彻底糟糕了,现在着急也没用。”李宪把韦冬宁拉到僻静处低声说道:“如果我所料不错,余里衍急于求成,肯定直接对涅剌部祖庭动手了。”
韦冬宁顿时脸色发黑,伸手一指中军帐:“这里怎么办?谈判还在继续,六千多人都没有放下武器,一旦闹起来如何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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