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施同样也是聪明人,知道孙温的计策有些大胆,但是核心思想没有问题,此时拿下韩威两国乃是天赐良机,只要吃下两国,那么赵国只能苟延残喘,躲在故关里出不来,基本上逃不掉灭国的命运。
易衡思索半天,还是认为孙温的策略有着重大问题,六国焉能不知风国的威胁,现在停止战争有很大的一部分原因在于没钱没粮了,打仗就是打钱和打粮,没有钱粮后,如何能支撑起大军团作战,又不是几万人的小打小闹,而是几十万人的战场,每日消耗的粮草乃是天文数字,将士需要的装备,以及攻城略地的器械,都需要大量的钱财,仅仅是箭矢的消耗,已经让风国承受不住压力。
况且光有钱也不行,制作东西也要时间啊!特别是消耗量极大的箭矢,天工坊就算每天加班加点制作,短时间内也无法满足再次开战,哪怕是十万人的也不行。
所以易衡才会认为此计行不通,难度太大,风险太高,有些事情不是说坚持一下就能扛过去,而是没有办法坚持,如同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一般。
孙温说道:“大王不用太过于高看韩威两国,一个逼死了自己的父亲,一个逃避数十年的懦夫,根本无法阻拦风军的进攻,一个月的时间,或许都是高看了他们。”
易衡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盯着孙温说道:“先生的计划不错,但是风国无力再起兵戈,钱粮都是小问题,武器装备都需要时间制作,光是箭矢就需要很长的时间,至少两三年内无法开战。”
孙温思考了下,他想过风国或许有些困难,但是没有想到会有两三年的空白期,这与他的计划相差甚远。
易衡说道:“先生提出的策略倒是没有大问题,本王可谓是醍醐灌顶,打通了思路,可惜风国刚刚经历一场大战,物资已经消耗殆尽,军士或许还能凑齐几十万的数目,粮草和器械已经不够用了。”
孙温有些疑惑地说道:“草民来到风都之后,发现风都繁华程度远超全天下任何城池,按照道理来讲,应该是没有压力,没想到繁华之下全是空壳。”
易衡有些不好意思,风都的繁华程度别说孙温瞠目结舌,他刚刚回到风都之时,也被吓了一跳,只是出去了一年的时间,风都发生了翻天覆地一般的变化,不仅人口数量再次激增,整个都城内到处都是百姓,就连都城外的城镇,也是喧哗热闹无比,再加上扩建的街道,以及让人无法忽视的花船,实在是让人很难相信风国没有钱粮支撑下一次战争,实际上情况就是这样恼火,风国财政赤字严重,宝钞的滥发,导致易衡需要数年的时间回购销毁,以此来控制物价,并且还有偿还相应的债务情况,为了保持战事,官府可是欠下了不少债务,打了无数条欠条,拖欠的钱粮不计其数,没有几年的时间如何能消耗干净。
况且国内用钱的地方也是极多,光是恢复重建战火烧毁的郡县,就需要花光好几年的财政税收,更别提大量的装备器械,没有十年时间,风国哪有余力继续开战。
公孙施这个时候开口说道:“孙温,风国的财政比你想象的还要复杂,首先高等爵位的岁钱就是一个大问题,如果能消除躺在功劳簿上的老牌贵族,风国的财政负担才会减轻。”
孙温看了一眼易衡,问道:“大王是在忧心爵位获得者太多了吗?据我所知,以战功获得爵位,乃是风国能够飞速发展的根本原因,也是将士能够舍生忘死的核心,如今大王要废除爵位获得者,且不是自掘坟墓吗?”
易衡摇头说道:“本王要清理的乃是一小部分混吃等死的高等爵位,并不没有打算削减战功获得者的爵位,甚至还要大幅度提高低等爵位的待遇,以此来激发将士的积极性。”
孙温思考了一会儿,说道:“大王的意思草民明白了,大王是想取消世袭罔替的制度,改成普通世袭,每隔一代就要在原先的爵位上降一级。”
易衡点头表示正是这个意思,现在易衡已经缩减了风国的爵位,少上造和大上造作为官职存在,从16级爵位变成了14级爵位,其中公士、上造、簪袅、不更为低级爵位,大夫、官大夫、公大夫、公乘、五大夫为中级爵位,也就是所谓的士大夫阶级,最后才是卿大夫阶级的左庶长、右庶长、左更、中更、右更。
易衡想要清理卿大夫这一层爵位,因为高级爵位的岁金实在是太高了,享受的特权又多,并且人数还不少,由于风国与其他诸侯国相同,都是世袭罔替制度,爵位不仅永久传承,而且并不会降低爵位等级,这也造成了卿大夫越来越多的原因,基本上垄断九卿这类的官职,而没有获得官职的卿大夫,也会获得类似于议郎等官职,获得进入庙堂议事的权利。
目前三分之一的俸禄,全部都用于支付卿大夫担任的官职,这才是易衡不满的重要原因,要知道易衡已经削弱了高等爵位的年金,否则占比还会更加夸张。
随后易衡又与孙温探讨起了国事,孙温对答如流不说,往往能一针见血,说中其中的核心,譬如税赋过低的话,又不想加强百姓的税赋增加负担,那么只能增添人口,但是人口增长到极致之后,国内的土地又不够用,到时候就到达了矛盾的极点,除了对外扩张疆域别无他法,指出蜀郡虽好但不能过分依赖,并且还要动员蜀郡之人走出蜀郡,前往关内踊跃参军,这才是最好的办法。
孙温指出蜀郡基本没有受到战火的波及,加上水利工程的建设,整个蜀郡的人口数量一直处于高速增长之中,整个蜀郡基本被开发到了极致,继续深耕的话,意义不大,这个时候可以放弃扩建蜀道,把重心放在其他郡,蜀道的修建太过于消耗人力物力,加上蜀郡已经达到了瓶颈,没有必要加大投入,获得微乎其微的提升。
紧接着孙温指出科举制的弊端,认为科举制只能作为辅助手法,不能作为唯一的标准,察举制应该一直存在,不能因为有了科举制后,就放弃察举制。
随后孙温认为盲目在巴郡大兴土木不是明智的选择,毕竟风国楼船历史较短,皆是不擅长水路,而是擅长陆战,如果想要遏制楚国的进攻,并非需要大规模生产和制造楼船,这样属于无意义的消耗,江河没有办法容纳太多的楼船,数量不在多,而是在于精。
最后孙温指出应当遏制商业的发展,目前商业已经到达了丧心病狂的程度,孙温认为商贾有自己的局限性,很容易出现资敌卖国的情况,有些商人毫无信念,是时候加强商业的管控,不能允许商贾毫无限制地发展下去,该抓到手里的产业,应当牢牢握紧,没有必要流通到私人的手上,特别是茶叶!万万不可继续让私人交易,一定要收紧口子,最多允许一到两家从事茶叶项目,并且量不能太大,盐铁不用说,更加不能让私人掺和进来。
孙温深知空谈误国,所以针对自己提出的弊端,皆是给出了解决的方案,首先为了快速达到人口巅峰,在最短的时间内,恢复风国的国力,必须要解决人口增速问题,哪怕现在的人口增速已经非常快,孙温依然不满意,想出了几点策略来提速。
“大王,谈婚论嫁乃是人伦天理,针对到达及笄之年的少女,还未出嫁的情况,收取一定的费用,自然有道理!”孙温说道:“当然我国不能做出强行逼迫的行为,年满十六岁后,每年未出嫁的女子,需要缴纳50刀币,直到25岁为止,这对于百姓来讲,根本不是负担,只是一种善意的提醒而已。”
孙温通过‘滞纳金’的方式用以催婚,这在易衡看来有些不合理,当然孙温的想法没有问题,人口增长必须要男女结婚才行,就算不收所谓的‘滞纳金’,大龄女子依然会被家里催婚,如同孙温所言,此乃人伦天理,古往今来皆是如此,并且风国现在急缺劳动力,所以孙温的提案并没有太大的毛病,皆是为了促进人口增速。
50刀币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按照风国官方的汇率,100刀币等于1两宝钞,而普通农户扣完税赋之后,一年的收入大概在5两上下,这半两白银可以说是不少钱了,如果家里有五六个适龄少女的话,那么罚款极为的沉重。
易衡不想把事情做绝了,男婚女嫁的确是正确的事情,但是官府不能干涉得太强烈,说是没有强行干涉,实际上跟强迫有什么区别,每年的罚金可不是小数目。
公孙施倒是认为这个提议不错,50刀币处于一个合理的区间,不至于处罚太重,造成百姓极大的负担,也不会太轻,让百姓毫不在乎。
易衡示意关于此事可以搁置再议,孙温也不失望,继续说道:“大王仁义,草民都有耳闻,今日一见,更是钦佩不已。针对财政税收不平衡的情况,除了官吏俸禄,爵位岁钱之外,将士的粮饷也占据了重要的原因,所以草民认为应当大幅度裁减军士。”
孙温顿了顿,说道:“首先军事训练不能停止,而且还该加大训练强度,每年考核之中,针对不合格者进行劝退,让其返回原籍充当民壮,如若不愿意的话,就让其成为农户,卸甲归田,成为民壮之后,自动成为预备役,一旦出现战事的话,优先从这批民壮中挑选,一来保证风国的战斗力不减,二来大幅度削减粮饷的支出,毕竟正规的军士与民壮的粮饷差距颇大,并且被精炼后的军队,战斗力更会上升一个台阶,被淘汰的民壮,也是在心里憋了口气,想要重新证明自己返回军队,这样一来的话,民壮的战斗力也得到了保证,可谓是一举多得之事。”
精简军士数量,易衡同样非常赞同,孙温考虑的问题,他都有所考虑,特别是民壮作为预备役的做法,风国现在就在实施,只不过六国伐风导致风军死伤惨重,只能用一些民壮来充数,违背了易衡的初衷。
紧接着孙温又提出让易衡震惊的话语,要求削减各级官吏的俸禄,也就是占比极大的养廉金。
孙温说道:“养廉金本意来说杜绝贪墨之事,让官吏有尊严地活着,有足够的底气拒绝贿赂,但是现在的养廉金逐渐助长了官吏的奢靡之风,并且养廉金并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没有大幅度降低贪墨的时间,说到底还是防君子,无法防小人,既然这样的话,就没有必要发放如此高的养廉金,可以适当降低额度,朝廷的目的乃是让官吏有尊严地活着,而不是奢靡地活下去。”
削减养廉金关系重大,本来易衡还想继续增加养廉金,以此来控制贪墨事件,实际上如同孙温所言的一样,哪怕存在了养廉金,各地的贪墨现象还是很常见,这些年处罚了不少官吏,依然无法有效减少贪官污吏的数量,这让易衡大感头痛,一度怀疑养廉金给得太少了,这才导致没有办法压制贪墨事件,孙温则是看穿了养廉金的弊端,说出了防君子,不防小人的话语。
说到底养廉金的钱太少了,一个县官哪怕加上养廉金,一年到手顶多数百两白银,看似非常多,毕竟一户农家一年只有5年白银,但是一县之地,稍微搜刮下民脂民膏,少说一年上万两的收入,这也是明知道贪污会处以极刑,依然有不少官吏剥削民众,鱼肉百姓,实在是太多了!让他们迷失在金钱之中,忘记了本职工作。
孙温一砍就要砍一大半,按照孙温的办法,每年俸禄的支出将会降低不少,结合军士的精简,以及及笄之年后的‘滞纳金’,税收将会保持平衡,不会在出现入不敷出的情况。
易衡发现孙温的眼光独到,不是那种只会夸夸其谈之人,能够针对弊端提出解决的方案,总体来讲,通过数个时辰的谈话,易衡对于孙温非常满意,准备给予孙温一个议郎的官职。
孙温对此很满意,议郎已经能够进殿议朝,并且俸禄极高,已经属于高官的范畴了,但是公孙施不太满意,认为孙温的能力只是一个议郎太低了,举荐孙温成为他的副手,也就是担任御史大夫丞的职位。
易衡对此倒是没有意见,但是公孙施已经有了副手,原来的那位怎么办?又没有犯大错,如何安置,总不能平调吧,这可是三公之一的副手,没有位置可以平调了。
公孙施轻描淡写地说道:“谁规定,御史大夫只能配一个副手?相国文琼还有左右丞相,臣难不成就不能配备两个副手吗?”
易衡点了点说道:“孤明白,一个为御史大夫左丞,一个为御史大夫右丞,就这样安排吧。”
孙温受宠若惊,没想到数个时辰的时间,自己就鱼跃龙门,直接成为了风国的核心人臣,真是应了那句老话,朝在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孙温再次叩谢了易衡的圣恩,随后针对孙温的策略,易衡紧急传唤了相府之人,除了讨论策略之外,还向相府中人郑重其事地介绍了孙温。
文琼等人听闻易衡的话语后,皆是沉默不语,韩飞最先忍不住,说道:“荒谬!风国现在哪还能再起兵戈!韩威两国孱弱不假,但是风国已经千疮百孔,国内之事还未解决,又去远征伐韩威?恐怕好不容易获得的休养机会,又会被打破!口口声声说什么楚齐燕三国不会出手帮忙,赵国躲在故关不敢离开半步,可曾想过后果?”
韩飞愤怒地站在孙温面前,说道:“一旦失败的话,风国必亡!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嘛!”
孙温笑呵呵地说道:“王上乃真命天子,风国国祚自然悠长,岂能毁于此事?退一步说,想要一统中原,一点危险都不想冒,怎么可能有这种好事。”
韩飞厉声说道:“你这是在赌!赌注乃是我大风国的国运!”
孙温轻声说道:“人生何尝不是一场赌局呢?更别提国家了,总而言之,此计成功率极大,回报率极高,吾以为没有理由放弃,要知道机会稍纵即逝,如果抓不住这次机会的话,恐怕才会有灭国之危。”
韩威还想继续反驳,文琼开口说道:“孙御丞的计策没有问题,此时吞灭韩国乃是绝佳的机会,奈何风国无力继续征伐,这也是事实,有些机会错过也就错过了,只要我国按部就班,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的发展下去,一统天下,乃是迟早之事。”
孙温并不这样认为,说道:“相国此言差矣,风国已经成为众矢之的,如今并非是我国想要吞灭他国,而是天命难违!想要自保的话,必须要主动进攻,龟缩防守才是最差的选择。”
易衡示意都安静一下,清了清嗓子说道:“此事关系重大,可以搁置再议,既然征伐之事无法短时间做出决定,那么就讨论下其他的事情。”
文琼对于孙温提出的几点还是比较赞同,特别是针对养廉金一事,文琼非常支持孙温的看法,所谓的养廉金只能算是锦上添花的东西,一个官吏如果要靠养廉金来保持廉洁奉公的话,文琼认为非常地失败,根本不适合做官,同样养廉金这种东西,对于品行不端之人,受到金钱蒙蔽之人,一样起不到任何作用,既然如此的话,还不如削减一部分,减轻财政的压力。
韩飞则是认同孙温关于及笄之年的法案,认为风国目前的状态,朝廷有必要使用半强制的手段,督促民间婚娶,而不是一味地放任自由,当然韩飞认为有罚就有赏,否则难以服众。
孙温不赞成韩飞的说法,示意男婚女嫁乃是一个臣民最基本的义务,此事都要奖赏的话,会不会显得太廉价了一点,并且如果奖励,奖励多少合适,而且这样做的话,会不会增加财政负担,哪怕是一笔很小的奖励,但是考虑到风国庞大的人口,每年也是一笔非常可观的支出。
尹烨赞成孙温只是处罚而不奖励的说法,并且修改了下方案,认为每年固定不太好,应当从17岁开始,只罚10刀币,然后每年递增10刀币,直到30岁截止。
一来考虑到民众的承受能力,二来也避免有些不近人情,前期处罚少,给予少女时间挑选,如若二十五六岁还没有出嫁,那么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处罚金额高一点,也是有理有据,让人信服。
易衡认为三十岁的年限定的太高了吧,就二十五岁截止,没有必要一直罚款,尹烨则是坚持自己的看法,以三十岁为最后期限。
几人一直在不停地讨论和修改方案,期间除了孙温的提议之外,还针对其他人的提议进行协商和讨论,孙温再次展现出超强的智慧和能力,让易衡暗中点头,孙温的才华和能力,的确只是担任个议郎太屈才了。
几人讨论国事起来就没完没了,都过了吃晚饭的时间,最后还是在赵婷踹门后,这才停止了议论。
文琼等人都是见怪不怪,每次都是赵婷进入打断会议,实际上易衡处理起政务真是玩命,根本不管外面的月亮是否高高挂起,也不管他们是否饥肠辘辘,幸好有赵婷的存在,这才能让文琼等人获得喘息的机会。
实际上为了快速处理完政务,易衡已经令人在王宫不远处,修建了官署,专门让文琼等人深夜开完会后,不用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家,直接就可入睡,当然也是为了方便办公,如果有急事需要商议的话,很快就能赶到王宫之中。
作为新人的孙温自然对此场景感觉到很诧异,毕竟在他的理念之中,君就是君,那是至高无上的存在,王后再怎么尊贵,也不能做出这样无礼之事,没想到相府众人对此都是毫不在意,习以为常,这让他十分地费解。
——内容来自【咪咕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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