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芊走后,世民近身的事又都交还给了盈盈。世民为了缓解心中不悦,只能用公事填充,又有些不好意思见盈盈,晚上才很晚回来帐中。
“公子”,盈盈向他行礼,然后像往常一样动手开始侍奉他更衣。
世民站在她身前,任她为他摘下头盔,解开盔甲,退下护肩、护肘挂在旁边,给他换上常服。然后跪下来为他束好腰带,整理衣衫。看盈盈什么都不说,只是专心服侍的样子,世民心中荡起满满的歉意。当然还藏着关于若芊的没有解开的不悦心结。
于是他身体很明显抖动了一下。盈盈一惊,她抬起头来,“公子,是奴婢弄疼你了?”
“哦,没,没有……哎……,他叹气。
“盈盈,我……”世民总想和她解释几句,将心比心,世民觉得自己亏欠盈盈:“盈盈,你会怎么看我。”
“什么怎么看,您是将军,是公子啊。”盈盈没有抬头,一边伺候,一边回答。
世民扶起她:“你会相信我么,这真的不是我要如此的。”
“公子……”
“不要叫我公子……”世民的情绪由内向外的激了起来。
盈盈说道:“公子,我相信的……”
“你难道不生气吗?不会怨我吗?”
盈盈向前迈了一步,又半侧着身子,回头说道:“生气,也怨,但难道能像三小姐一样,与你争吵几句吗?”
世民听道盈盈如此说,更是有些急躁:“你怨我,跟我生气,争吵,我会好受点……”
“公子,我虽怨,但却也不知该怨些什么。这么多年,都已经习惯了……”
世民并没有细细咀嚼这句话更深的意思:“我根本不喜欢她,那一日实在是被这个可恶的丫头钻了空子。我的为人,怎会如此?身边有无茵,有你,我怎么可能会去做这种事……”
“这我当然知道,相信公子不是刻意如此的。后日渡河,三军还要仰仗公子,实在不必再为此时挂心了,还是早些休息罢。”
“哎……,不知无茵会怎么看……”
“夫人也许会生气会惊诧,但依夫人的性子和教养,不会为难些什么,都会替公子照顾和打点好的。只是公子做人做事皆求完美,又重情重义,不愿接受这感情上小小的瑕疵罢了,但人生很多事就是这样,既然已经发生了,公子就且宽心吧。”
盈盈这句话算是劝到了世民心上。这些日子令世民如鲠在喉的便是这个由若芊莫名其妙带来的“瑕疵”。他不仅在战场上要求自己尽善尽美,他的情感世界也要有一种经他亲自审定和布置的角色与秩序。只可恨这个小小的婢女竟然打乱了这一切,这怎么能让他不恼怒,不生气呢。
“公子说出来,心里可舒服多了?”盈盈轻声问道。
世民的心此时真的宽了起来:“你说得对,盈盈,你的话总能让我感到舒坦,能够让我舒心些。”
“那公子不如早休息吧。”盈盈露出一种难以言表的笑。
世民很不舍的看着她,还想留她一留,但却一时间不知道该和她说些什么。但已经可以看出,世民心头大半的郁闷已经消除了。盈盈见状,便告退出来。
李菁见她从世民房中出来,跟了上来。看到盈盈面色沉静,便和她一同走着。盈盈知道李菁想要和她说些什么,毕竟和李菁在一起相处也久了,李菁很是照顾她,她也一直将李菁当作自己的哥哥一般。
“盈盈,若芊的事让你难过了?”
“李菁,不瞒你说,多少有那么一点,但也不全是。”
“你呀,不是我说你,你跟了公子这么久了,怎么都不知道为自己打算?”
“要我怎样打算才算是打算呢,难道如若芊一般?”
“不管怎样,你总应该相信,公子心里是有你的……”
“我当然相信,但我若只有若芊这般的心思,公子只怕便不会如此待我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在公子身边,这难道不就是最好的归宿吗?你还想怎样?”
“李菁,自我入府你就一直很关照我,我心里一直敬你。那我问你,你呢,你会怎么样对待公子?”
“我自幼就同公子一处,自然事事以公子为重,恪尽职守,便是要了这条性命也是不怕的”
“只怕我,同你一样……”
“这怎么会,你毕竟是女人……”
“只是更辛苦些而已,不过我倒觉得能这样陪伴公子,也是我的福气,至少我可以在他身边,与他日日相对。比侍妾,甚至比夫人都长久。”
李菁听得似懂非懂:“你不怨公子?”
“我不怨,以后这样的事想必也不会少,再说我有什么资格去怨呢。”
“可是你……不爱公子吗?你愿意一辈子做个侍女,伺候公子和夫人,将来还有更多的女人……?”
这句话倒是宛如刀尖一般,让盈盈无法回答了:“我……”盈盈低下头,“或许有一种爱亦如此吧,或者,我愿意尝试……”她有些语无伦次。
“唉,对不起,我不是要惹你伤心的。”
“我懂,你进去伺候公子歇息吧,看看他有什么需要的。”盈盈对他诚恳的说。李菁见状,摇了摇头,两下里便走开了。
盈盈回到房中,她的伤心才真正从心底涌出。她轻轻闭上眼,任凭眼泪肆意地流动。
她站在窗前,望着远处无垠的山峦,已经可以听到黄河涛涛的水声。她第一次如此迷失,也许这是开始吧。但她有什么可以怨呢?这本来就不是她能够主宰或是控制的事,甚至也不应该是她所多想一点,忧愁一点的事。
但厌倦,失落和迷茫总可以有的吧……她何尝不知道此去长安,世民肯定会建立千古奇功,而李渊取而代之也是迟早的事。改朝换代,世民至少会是殿下,也许更会是太子,而未来便是陛下……女人会越来越多,纠纷会越来越多,各种心思,各种人事,如果她连现在都感到难过,这不是莫大的讽刺吗。
世民如今心思不在这些荣华富贵,还会懊恼甚至是自责一下,但很快他就会适应,逐渐喜欢了,贤妻美妾,美人如花,不就是为他这样的人准备的吗。而自己呢,自己最终的归属是什么?是水到渠成或是工于心计成为她们其中之一?还是永远如现在这样做着隐身人一般的奴婢呢?
这一个瞬间里,她第一次开始厌倦了这每日的劳作,每日枯燥又干涩的服侍,但从这里能得到解脱吗?不,不能!
她心里依然是那么爱着世民,对他舍不得有一丝一毫的抱怨。她对他毫无所求。他可以使唤她,忽略她,甚至遗忘她,但只要还能留在他身边,她便似乎什么都能忍受。即使再一次,又一次,不停地伤心,她可以。只要她还有力量,还有用处,还有可能去保护他,宽慰他,或许也是他所习惯和接受的,他们之间唯一只能的方式。她也可以。虽然她会如现在这般伤心啜泣,会让泪水如现在这般浸湿了衾枕。但她都可以。
另一个伤心人,恐怕就是远在晋阳府中的长孙无茵了,这恐怕是她嫁给世民之后遇到的第一个问题。若芊回到府中的时候,她很是惊讶:“你说什么?你怀了公子的骨肉?”
无茵一个踉跄,“夫人……”若菱赶忙上前一步扶住无茵。
“若芊,你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无茵厉声质问。
“夫人……我……奴婢不敢抱怨公子,可是,奴婢是无辜的啊”若芊看到无茵疾言厉色,她还是有几分畏惧,但事到如今,也只能博取无茵的认可。
无茵带着怒气斥道,“若芊,你自请去随军侍奉公子,我以为你是我的陪嫁,人品周正,自然不出差错,可你,竟然去纠缠公子。现在事情发生了,你还要赖到公子的身上。若芊,我真是看错你了。”
若芊眼见夫人一语中的,自知理亏:“夫人,公子那夜酒醉,我实在也挣脱不过……”
“你不要还想赖在公子身上,这也只怪我那么相信你,没有看出才不过这些日子你竟然就有了这样的心思。你还多次冤枉盈盈,可现在呢,做出这种事的不是她却是你,你让我说你什么好”无茵有种强烈的被欺骗的感觉,她伸手拖着肚子,掩盖不住孕中疲惫,现在更是满脸难过。
“我不想见到你,你出去吧……”
“夫人……”若芊跪在地上,想上前一步扶住无茵。她看见无茵难过,叩首请求道,“夫人保重,还请夫人宽恕啊,夫人……”
无茵缓了一缓,说道:“若菱,你带她下去,找人看住她,不许她做傻事。既然她有孕在身,你先请大夫给她瞧瞧,再安排两个人照顾她,虽然她做的事情对我来说不可原谅,但毕竟是公子的骨肉,你要照顾好。”
“是”。无茵无心和她再纠缠下去,于是吩咐下去,让她赶紧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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