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贵体,又怎么能拿那些俗气的金银来等价?”宁芙蓉一笑,毅然道,“臣妾要的,只是皇上你一颗真心罢了。”
“朕的真心?”端木永裕嘲讽一笑,“你也配?”
宁芙蓉闻言,面色红了又白,白了又青,手绞着帕子,良久才冷声低语,“若是皇上觉得不配,臣妾亦不勉强。臣妾,这就把那药给扔了,也死了这一份不配有的肖想!”
“你敢!”端木永裕一掌拍在案几之上,“宁芙蓉,朕给你三分脸色,你倒开起了染坊来了!朕倒要看看,朕叫侍卫进来掘地三尺,找出那药来,你还有什么底气在这里与朕谈判!”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臣妾自然相信。不用皇上下令搜查,你要的,臣妾给你就是了。”宁芙蓉丝毫不惧,坦然从怀中拿出一个药瓶,见端木永裕狐疑之色,嗤笑道,“皇上若是不信,大可找刘太医一验真假。”
端木永裕接过药瓶,犹有些不放心,“你在耍什么把戏?”
“皇上不用心疑臣妾用意。”宁芙蓉开诚布公道,“臣妾不妨把话都说全了。这个解药,必须要连续服用三个月才能彻底清除皇后的毒素。这瓶里的药,也就够皇后服用三天。至于这药往后的分量并不在臣妾的宫中。皇上就是把臣妾杀了,臣妾也不会吐露一个字来。”
“你到底想要什么?”端木永裕这才信了这药可能是真的,不由握紧了手中的药瓶。
“臣妾说了,臣妾只是想要与皇上和和美美地过日子,仅此而已。只是臣妾也知道,这“真心”到底也是不能勉强的。眼下,就算皇上被形势所迫,勉强与臣妾在一起也不会开心。所以,皇上若是能叫臣妾怀上龙子,臣妾也愿意还皇上自由。”
“混账!你这是把朕当什么了?”端木永裕见宁芙蓉如此厚脸皮的开口,心里气愤至极。他这辈子,还从没有被谁这样对他要挟过。
“臣妾不敢。只是,臣妾敢问皇上一句,”宁芙蓉凄然一笑,目光盈盈泪意,“在皇上的心中,又当臣妾是什么?”
“你觉得你会是什么东西?”端木永裕冷言反问。
“在皇上心里,臣妾怕是什么都不是的。只是臣妾生在宫中,死亦在宫中。若不能与皇上白头偕老,臣妾难道还不能盼着有个孩子好朝夕相伴?臣妾何错之有?”
端木永裕虽然痛恶宁将军一家嚣张的气焰,但是此刻面对这样的质问,却也再难恶言相向。他看着手中的药瓶,想起颜凝霜的笑容,最后低叹一声,“容朕回去想想。”
“那臣妾就等着皇上三日后的答复了。”宁芙蓉没有多做纠缠,甩帕躬身间仪态万千,“臣妾恭送皇上!”
端木永裕走前,深深地看了一眼宁芙蓉,总觉得这个往日的那个蠢笨的容易掌控的女人似乎哪里变了。想不通的他索性也不再想,他跨着大步子从芙蓉宫中离去,奔着御医院而行。
在端木永裕走后不久,强撑气场的宁芙蓉一下子软下身子,跌坐在贵妃椅上,半天回不过神。
“你做的很好。”
寂静的厅堂里,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正是躲在后头偷听的西门夜风。
“只怕这解药给了他,他命人研究出解药的方子。你我可就偷鸡不着蚀把米了。”宁芙蓉也知道端木永裕不可能当场就应了自己,所以才给他三天的药量。一来给他验明真假,二来就是给他考虑的时间。然而,她总是隐隐有些担忧。
“你放心。这个解药,需要我的血液做药引,除了我,无人能制。”西门夜风哂笑,不以为意道。
“如此,固然是好。不过,你也看见了他的反应。怕是不肯轻易就范。”宁芙蓉抬眼看着容貌有些阴柔邪美的男子,征询他的办法。
“我自然会去逼一逼他。”西门夜风笃信道,“你看好了。答案在今夜,就会有分晓!”
是夜,乌黑的云影遮蔽了月光。风雪停了许久,万籁俱寂的宁心殿里,颜凝霜独坐窗前发呆。
自她那次蛊毒昏迷发作以来,端木永裕可以说是日日都会来宁心殿陪她,也会在她宁心殿里用膳。两个人经常推杯换盏地谈天说地。今天却是个例外。
虽然紫衣回报,皇上只在芙蓉宫小坐了一会,很快就回了乾坤宫,却依旧不能叫她开颜。似乎,她内心里最害怕的隐患终于要成真般,在她刚刚下决心留在宫中的时候。
“皇后,夜深了。要不先歇息了?”紫衣剪了剪烛芯,叫屋子里的灯火暗了几分。
颜凝霜看着摇曳的烛光,蓦地想起了“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的诗句来,眼睛微微泛酸。
她怕是等不来那个与她说话的人了。
“也好。”颜凝霜起身,走向床边,“你也退下,早些歇息吧。”
“是。”紫衣福了福身,告退。
颜凝霜刚放下床帘,正要脱衣入睡,一阵清亮的笛音陡然传来,带着如泣如诉的幽怨划破远方的时空直直传入她的耳中,脑里!几乎是一瞬间,颜凝霜感到浑身的气血躁动不停。胸口如火烧般,既胀且闷!逼得颜凝霜硬是从喉咙处喷出一汩黑得发紫的血。黑血喷洒在素白的帘门上,点点疏疏。
颜凝霜痛的站不住身,急抓过眼前的锦帘,做殊死抵抗。然而笛音却如九尺寒泉喷溅而来的寒冰渣滓,冷冽无情,不依不饶,把她体内霸道的蛊虫催诱得兴奋不已。较之前几次毒发,这一次经过进化的蛊虫威力不可同日而语。颜凝霜的若被千刀万剐般疼的每个汗毛都颤栗不已。
她咬牙硬挺,揪着帘布的手越加用力,似是恨不得把它给扯烂了,叫它也尝尝自己的疼般发泄。
刺啦一声,帘子不负重荷,从床顶上被扯了下来。失了依靠的颜凝霜重重地倒在地上,额头都被床角撞破了一个口子,鲜血直流。
然而,较之她被蛊毒的折磨,头上的那点痛,颜凝霜根本察觉不到。
血脉筋骨被凌迟的痛苦,叫颜凝霜几乎怀疑是不是体内的蛊虫已经孵生出无数的蛊虫!颜凝霜在地上可劲地翻滚,来回之间又不知道在桌脚那撞了多少次。浑身胀疼的她恨不得就此死去!
守在外屋的紫衣刚入睡不久,听见房内传出巨大的动静,连忙赶来。却见皇后如此形容,当场惊骇住了,“娘娘,娘娘。你怎么了!”
匍匐在地上的颜凝霜只见到一双绣花鞋,抬头的半分力气都使不上来。她只呜呜地喊着痛,如受伤发狂的狼一般全然不顾自己的挣扎只会叫自己更伤更痛。
“来人啊,来人!快去请皇上,太医!”紫衣尖声呼喊,蹲下身抱住颜凝霜,“娘娘,你别动了。小小伤着自己。”
颜凝霜欲挣脱束缚,却被牢牢禁锢着,朝着紫衣怒目而瞪!
紫衣见皇后满脸的血,眼睛瞪得又大又圆,心里一阵发憷。只觉得这样的皇后,若被厉鬼附身了般耸人。
“娘娘,奴婢是为您好啊。您,这是怎么了?”紫衣急的哭了出来。
或许是紫衣的眼泪,也或许是蛊毒渐渐平息的缘故,颜凝霜终于安静了片刻。
紫衣扶着颜凝霜趟回床上,颜凝霜也以为自己总算熬过去了。谁料,询问赶来的端木永裕刚踏进房里,颜凝霜的四肢又开始不听使唤地抽搐不已。她抓着锦被,想平稳自己的身体,却连人带被地从床上跌落下来。端木永裕疾步上前,一把抱起颜凝霜,着急地呼唤着,“凝霜,凝霜?”
颜凝霜见到上午才与自己拌嘴的人,身体的痛,加上心里的委屈,她呜咽着,弱弱地喊疼。
“哪疼?”
“头,胸,手,疼,还有脚。都疼……”
“不疼,不疼,啊?”端木永裕摸着颜凝霜的额头,安慰道。
颜凝霜想要点头,然而,刚安静片刻的蛊虫又开始闹腾了起来。它似乎玩上隐般,开始一阵一阵地攻击颜凝霜每寸神经。在她刚刚放松下来时,就闹地天翻地覆。在她严阵以待时,又悄然无声。这样的持久战,分分秒秒地耗着颜凝霜精力。
一整个夜晚,药都喝了好几碗的颜凝霜却依旧没有任何起色,一直备受煎熬。
自刘御医来到宁心宫后,一共开了两个方子。一个是先前治醒皇后的药方,一个是能叫人入睡的安眠药剂。只是这些药,无论喝上多少,都没有任何效用。刘御医推荐皇上把那送来给他验毒的丹药试着给皇后服用。然而,那个药来历不明,刘御医又没有完全分析出里面的成分,端木永裕实在不肯松口同意,逼着刘御医另想办法。
端木永裕见颜凝霜每次昏睡了没多久,就被痛醒过来,又过不了半柱香的时间昏过去,反反复复。他是心痛不已,却无能为力。直到这次,颜凝霜昏过去良久都没再痛醒,端木永裕才稍稍有些宽心。然而,没有宽心多久,端木永裕就发现颜凝霜四肢愈加冰冷,呼吸也渐渐弱了下来。
“凝霜?”端木永裕摇了摇她的肩膀,却毫无动静。他吃惊地站起身,朝着屋外之人吼道,“刘太医!”
刘太医低身小跑进屋,“臣在。”
“还没想出办法?”
“……”刘太医不敢答话,只是低着头。
端木永裕后退一步,看着面如纸白的颜凝霜,想起宁芙蓉那得意的话语,心中的无力感如潮水般将他淹没。罢了,他只能信宁芙蓉一回,也只能……
静默多时,屋中方才响起他沙哑疲惫的声音,“就用那个药吧。”
刘太医得令,连忙从怀中掏出都快焐热的药瓶身,凑到颜凝霜跟前伺候用药。
端木永裕退开一小步后,冷言命令,“甲一,命霍令军团团围住芙蓉宫。这里但凡有任何意外,那边的人,格杀勿论!”
“是!”甲一领命而去。
一个时辰后,颜凝霜虽然没有醒来,四肢的温度却渐渐回暖。
刘御医再三诊脉,确定没有任何不妥,端木永裕心口压着的大石头才稍稍落地。
然而,这个解药是真的,却代表着宁芙蓉极有可能与那个下毒之人勾结!
否则怎么会如此巧合,自己才得了药,颜凝霜就毒发了?他记得,颜凝霜说过,那个蛊毒不会自然发作,是受制于人的!
更叫他无力地是,他却拿宁芙蓉一点办法都没有!自他登基至今,从未遇见过这样进退维谷的境界。没有比这一瞬间更能叫他懊恼自己的无能为力。
端木永裕一拳头,狠狠砸在床杆上,咬牙切齿道,“宁芙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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