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宇桓在园子后的一个亭子里接待杨攸,杨攸愁着一张脸,略显老成地道:“昨日六妹无意间说漏了嘴,我才知道这事儿。三弟呀,你这在别院中养着便可,怎么就带回府中来了。”
说着话,杨攸还不忘望向不远处正煮着茶的少年。水蒸出烟汽来,自然是有些热,让少年的脸微微透着红,而水雾之中脸似露不露,朦胧中却有一番景致。其实上次在别院中他便发现,这人长得实在好看。杨攸自认为见过各种美人,却忽然觉得她们还不及一个男子。哎,他轻叹了口气,不知是为那些美人可惜,还是为这男子可惜。
许是发现杨攸怔怔地盯着九丫看,杨宇桓生怕她被人惦记上,忙开口答道:“我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杨攸总算转过眼来,“还没什么不妥,要是让爹知道了,那可是大事不好。”
杨宇桓双眼微眯,“爹日理万机,怎么会有事儿管这些闲事。”
“这哪儿是闲事儿,可是关系到杨府的名声。”杨攸双眸微沉,压低声音。
杨宇桓忽笑道:“大哥当年时常出没烟花巷子,大概是深有体会吧。”
杨攸瘪了瘪嘴,“但是至少我还喜欢的是女子。”
“那大哥又怎么觉得我不喜欢女子呢。”
杨攸一听这答案,顿时一惊,开口道:“那你这是男女通吃吗?”
这话本是有感而发,所以声音大了些。送茶过来的九丫正好听到,脚下顿时一个踉跄,身子栽了出去。幸亏有人眼疾手快,一把揽住了她的腰身,另一手已将茶盘稳稳当当端在手里。而有此等身手的,这园子里除了杨三公子还能有谁。
“啊,谢谢三公子。”九丫有心做戏,脸上顿时扯了个笑。伸手却偷偷地掐在杨宇桓挽着自已腰的手上,心里还诅咒着:杨宇桓,现在你哥都找来了,接下来就是你爹了,看你这“断袖”男怎么向列祖列宗交代。
杨宇桓被她这一掐,自是痛得咬牙,但他那越搓越勇的性子却让他那只手又紧了紧,“说什么傻话呢,我不一直是这般心痛你吗。”
九丫一颤,一口老血差点没呕出来。
两人的争斗在杨攸眼中却只有其表,须臾功夫又见着两人这般暧昧上了,杨攸实在觉得此坑已深。想当年,他叱咤临安时,不也经历过这样的情欲吗?只是往事不可追,有些缘份注定不能在一起,所以什么情都被时间给磨得没了菱角。也不知道再过数年,这两人还会如何。
杨攸这小片刻失神,九丫早已跑开了。杨宇桓兀自端着茶过来,重新坐下,“其实只要大哥为杨家开枝散叶,那我自然就不必尽那所谓的孝道,不过那得辛苦大哥了。”
说着一杯茶推到了杨攸面前,杨攸眉头微颤,“你才是杨家的嫡孙,这责任可别让我来担。”
杨宇桓不禁摇头苦笑,“这些俗礼,大哥又何必在意呢。”
杨攸顿时也跟着笑了起来,喝尽杯中茶后起了身,“三弟你这性子,为兄的倒想学来一些你的潇洒,只是确是俗人一个。我一会儿还有事,日后再来讨茶喝。哦,对了,这茶泡得极好。”
说着,杨攸再次望了些九丫后,才转身离开。
杨大公子说自已不潇洒那其实是过谦了,成婚才数月,他便已经再次混在了女人堆里,冷落着府里的新婚妻子不说,还在城效另置了一处,专门养了个美人,其理由是一月前郎中前来例诊,言及这位新夫人因为身子寒凉而难有生育。虽说只是个推断,却让他找到了借口。
这事儿坊间有传,九丫多少听来了些。看着杨攸离开的背景,她止不住多瞅了这坏人几眼,直到杨宇桓挡在了她面前。
“好看吗?”
“嗯……”九丫回过神来,忙改口,“不……”
杨宇桓挑起了眉,“我觉得刚才的话题,我们还应该继续。”
“刚才什么话题?”她蹙眉。
“你不是要咬我吗?我应该拿哪个部位给你咬?”
“杨宇桓,你个变态。”九丫转身跑开,一准扎进大志的屋里再没出来。
这个时节,杨府的荷花已经开遍了整个池塘,时有小婢被公子小姐们使唤着过来摘些莲花插在瓶中以作玩赏,而同样是替人跑腿的,九丫的差事却没这么雅致。杨宇桓不爱花,偏好叶,今日他休沐在家,一大早便让她来采茶叶,而且特地吩咐,要选池心的荷,因为池边人来人往,会沾染俗气。
遇到个挑剔的人,九丫实在没有反击的战斗力,幸亏只是暂时伺候这杨三公子,再忍耐几日便可以回迦南坊了。出来几日,也不知道公子可有人照顾,还有花姐姐不知又有没有调戏花圃里的小工,她甚至有些想念海棠了。九丫叹了口气,趁着日头还未出来赶紧拿着荷叶往回走。
到园子里时,杨宇桓正坐在檐下的小凳子上,背对着门口,猫着腰也不知道在干嘛。一定不是好事儿,这是九丫第一个念头,于是为了不心动对方,她捏手捏腰地走了过去。但还没靠近,却见杨宇桓跟前一阵黑烟冒起。咦,这可真是黑山老妖出山的阵势呀,九丫正如此想,杨宇桓已捂着口咳了起来,一边咳还一边起身要逃。应是没看到身后的九丫,两人险些撞在一起。
九丫差点没他踩上一脚,心里本有气,可是在看到杨宇桓的脸后,那先前的怨气,顿时被灭得干干净净。只见对方英俊面皮如今却黑一块灰一块,再低头看去,放在檐下的原来是一炉子,炉中炭火要燃未燃,乌烟障气。
能得见杨三公子这副模样,九丫觉得不枉这十日受苦受累,因此心里那么一小欣喜,她极不厚道地大笑了起来,又一激动,口中止不住道:“包大人,久仰大名,今日得见实在幸会。”
杨宇桓不会生火,在九丫还幸灾乐祸时,他已将手中的一把蒲扇交到了她手中,“本公子这样尊贵的身份,实在不会生火,还是交给你吧。”
九丫瘪了瘪嘴,觉得这杨三公子很没出息,不就是生过火,有什么难的。她从前看过几次,娴熟得很。她得意地接过蒲扇,坐在杨宇桓刚才坐的小凳子上。火折点火,再适当时扇一扇。就是这样的步骤,绝对没错。
于是第一扇下去,烟窜了起来,薰得她赶紧捂住鼻子。杨三公子在她身后摆了摆头。
接着是第二扇,见了火星,可烟更烈了,她止不住咳了两声,杨三公子退到一旁叹了口气。
第三次挥扇前,她学聪明了,见旁边有瓶油,于是倒了些上去,这一次火终于燃了起来,只是稍大了些,窜起的苗子一闪,她额前的流海短了一半。杨三公子这次没有任何表情,但见她一脸哭相,多少得安慰一句,“啊,不要紧,头发长得快,你应该庆幸被烧掉的不是自个的睫毛。”
杨宇桓这正经说话的模样,在受挫的九丫眼中却成了憋着一肚子坏水的做作形容,她不会生火,却不代表不会生气,所以在杨三公子话音一落,她将扇子一丢,没好气地道:“杨宇桓,这大热天,你还生什么炉子烤什么火呀。”
杨宇桓觉得她思维果然奇异,不由得瞟了她一眼,捡起地上新采的荷叶便盖在她头上,“我是想煮点荷叶粥给你清清火,你最近火气这么大,难保哪天不气绝身亡。”
九丫双眼一翻,真就差点气绝身亡。
荷叶粥确是想熬给九丫喝,火最终还是生了起来。被杨宇桓临时抓来帮忙生火的小厮蹲坐在檐前,仅用了半炷香的时间就让火烧得旺旺的。
九丫很好奇,他怎么会有这本事,伸长了脖子看了全程,却觉得自已并没有哪里错了呀。而杨宇桓自然不屑,坐在栏杆上吹着小风。
小厮完成了任务,离开时,此不住多看了园子里的两人一眼。他很好奇呀,这一主一仆是犯了什么傻,非得大热天的自个烧火煮粥。这个时节荷叶粥这东西实在不是矜贵的东西,若真想吃,只消三公子一句话,厨房便马上传来,再退一步说厨房不供,那街上一枚铜板也能买上两碗。他摇了摇头,心想,定是长得好看的人,脑袋都不好使吧。
其实小厮的疑问九丫一炷香之前也提出过,杨宇桓的回答是:经别人之手做出来的,会沾染俗气。九丫听到这话时,狠抽了抽嘴角,忍了。
杨宇桓的话实在欠拍,可有些问题用事实来回答最有说服力。一个时辰后,当九丫端着荷叶粥时,她觉得杨三公子虽然不会生火,却熬得一手好粥呀。
香甜,清馨,比路边摊卖的实在好吃不少。
“怎么样?”杨宇桓止不住问。
九丫细细品了口,点了点头,答道:“嗯,值得了两枚铜板。”
杨宇桓双眉一挑,见她不怎么雅观的吃相,决定不再跟她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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