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的所有局势,每个人说的道理,宇文皓心里都明白,甚至于这些东西在他脑子里何止反复咀嚼千百遍?每一次说服自己忍下,总得在脑子里过滤一遍,才压住胸腔里头的意难平。
宇文皓在太上皇这里是彻底卸下了心防的,因而太上皇的话也听得进去,点点头,“孙儿知道了。”
常公公端着茶进来,道:“殿下,您嘴唇干裂得吓人,快喝口茶!”
宇文皓抬起头,看了常公公一眼,见他脸色苍白得很,知道他因太上皇的病也没能休息好,便道:“多谢公公,你脸色不好,注意身体。”
常公公笑了笑,“老奴不碍事,老奴身子骨还硬朗。”
他把茶放在了茶几上,拿着托盘转身,殊不知这一转身,人就倒了下去。
宇文皓吓了一跳,连忙过去扶着,“公公!”
“公公?”宇文皓发现不对劲,公公竟是昏过去了,连忙拍着他的脸,“公公,醒醒。”
太上皇探头看了一眼,慢慢地坐起来,眼底有碎裂的惊慌,哆嗦着嘴唇,“传……传御医!”
宇文皓和太上皇坐在乾坤殿的廊前,太上皇往日很喜欢坐在这里,旁边摆着一个矮几,能尽收满园景色,也能看到围墙外的天空。
御医在殿里头,情况还不知道,太上皇坚持要求他扶着出来坐在这里,他说以这条老命镇守在这里,看哪个牛鬼蛇神黑白无常敢来抓他的人。
他握住的手腕,全身的肌肉高度紧张,如临大敌。
宇文皓心里说不出的难过,他们相伴了大半辈子,朝夕相处,历经了这个尘世间许多的风风雨雨,对抗过艰险厄难,如果常公公熬不过这一关,不敢想象皇祖父有多伤心。
足足半个时辰,不曾发过一言,只有努力压住的呼吸在此起彼伏。
最后,御医出来了。
宇文皓执住太上皇的手,看向御医,“如何?”
御医单膝跪地禀报,“回太上皇,回太子,常公公是风症突发,人是救回来了,只是,有半边身子怕是不能正常活动,也或许要一直卧床了。”
太上皇盯着他,嘴角下弯紧抿,不曾松一口气,却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醒了么?”宇文皓问道。
御医说:“迷迷糊糊,而且接下来几天,他会一直嗜睡,臣会每天过来为他针灸。”
宇文皓扶着太上皇进去,太上皇就坐在常公公的床边,常公公神识不清,眼睛张开过,但是迷迷糊糊地又合上,嘴巴张大着呼吸,脸上是潮一红发热之色。
太上皇就抓住他的手,也不说话,就在那守着。
宇文皓傍晚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出宫,打仗的时候,耗尽体力,一路回京,日夜赶路,也不曾好好休息,昨晚回到府中,又是整整一宿没睡,如今身体累得要紧,但他就是没办法合上眼睛。
回到府中,他让绮罗把如意扣穿好,然后亲自给元卿凌带在脖子上,然后躺在她的身边。
他在被窝底下握住元卿凌的手,两眼发直看着帐顶,“老元,常公公病倒了,你是没看到皇祖父的脸,他都快哭出来了,就一口气死死忍着,他怕得要紧,不知道是不是人到了一定的时候,看淡了自个的生死,却不能看淡身边人的生死呢?”
“如果你在,”他转头过去看着元卿凌,伸手抚摸她的脸颊,“你在的话,或许皇祖父不会那么害怕,你什么时候醒来?”
他凑过去,在她耳边亲了一下,闭上眼睛,声音疲惫苍凉,“就这么扔下我和孩子,怎么忍心?叫我怎么活啊?”
屋中寂静的空气渐渐地包围过来,灯光照得屋中如同白昼一般,这光芒却怎么也照不到他的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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