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娶我为正妻就愿意,做妾就不行!”
“金兀术,我喜欢你!”
……
是谁说过这样的甜言蜜语,然后,又变成了生死相对?
他抚摸一下肩头,上面的伤痕还在隐隐做疼,正是她射的那一箭。最初的痛恨依旧那么鲜明——是对岳鹏举的!
可是,对于她,究竟要从何恨起?
有一瞬间,他突发奇想,若是她肯嫁给自己,就娶她为正妻又有何妨?
他猛地摇一下脑袋,想摇掉这种荒谬的惆怅,也许,今生再次见面的机会都没有了,又谈何婚嫁?
……
这一夜就寝,终是不安宁,到天明辗转起床,门口已经跪伏了一人,声音柔媚:“郎君请洗漱……”
此人正是秦桧之妻王君华。她被抓进金营之后,备受****,后来投靠金兀术,俘虏南归,就随之一同回去做了金兀术的侍妾。
说是侍妾,最初来却是不折不扣的婢女,什么粗使活计都要做,加上又不习惯金国的饮食风俗,可是她聪明善媚,不若其他宋女,很快换上女真女子的衣服,学会当地的语言,彻底融入进去,使尽百般功夫逢迎金兀术。她知金兀术和其他金将不同,便时常揣摩他的意思,以南朝的风俗伺候于他,因此,逐渐地,在一众婢女中,最得金兀术欢心。
金兀术的侍妾中,还有一人就是天薇公主,她年幼,也不知奉承,虽姿色不知强过王君华多少,但金兀术嫌弃她幼稚无趣,平素甚少理会,但也不加以凌虐,因此,她独居一屋,自过自活,但仍需不时向金兀术请安。
此次金兀术大婚的消息已经传开,二人都听说了。这家里即将新添女主人,女主人的性子如何关系到她们以后在这里的日子能否安稳,二人从情感上来说,都不希望金兀术娶妻,可是,这是阻挡不了的,正妻即将到来,因此,只能暗自祈祷,那女人不要是个母老虎。
天薇公主自然只能暗地里祈祷,但王君华颇有心计,不愿坐以待毙,这几天,异常活跃,指挥家里的女使,将上下整理一新,想给当家主母一个好印象,同时,向四太子打听一些情况。
金兀术练武,向来早起,王君华为讨好他,在北国的冰天雪地里,便也按照当地的风俗,比金国女子还起得早,每天煎茶递水的侍奉他。
这天早上,金兀术出门,只见王君华端了洗面的汤水进来,他很是意外,只见今日的王君华,一身汉服,虽无什么装扮,但隐隐地,很有几分昔日“状元夫人”的荣华端丽。
自宋女归营后,虽然没有再强行勒令不许穿汉服,但众人都入乡随俗,一律金人装束。
金兀术自海上归来,便不再见过如此的装束,这一看,忽然想起花溶,想起她那样的笑容,心里一荡,正要开口,却听得王君华柔媚的声音:“郎君……四太子……”
这声音太过温顺,带着软绵绵的彻底的讨好,仿佛自己养的一只忠实的家犬。
金兀术待得看清楚是王君华,满腔的热情立刻冷了下去,变成了强烈的失落。
花溶,又怎会是花溶?!
王君华眼波流转,正思四太子一定欢喜,却见金兀术面色一变,叱道:“你这是做什么?在大金,就要遵守大金女子的本分,不要僭越,快去换装……”
王君华此举,原本是知道他喜好南朝女子装扮,得知他即将大婚,心里酸楚,左思右想,便出奇招,想换得他多几分宠爱,没想到被他如此大喝,赶紧跪下叩头:“郎君息怒,奴家知错,马上去换了……”
金兀术满脸严厉:“下次再有违背,这里必不留你!”
“不敢,奴再也不敢了。”
她脸上带着一滴泪珠,梨花带雨似的,匆匆行了一礼,转身就跑。
金兀术忽然叫住她:“秦桧在做什么?”
王君华听她问起丈夫,赶紧道:“他还是原地牧羊……”
“你且回去叫他来此一趟。”
王君华很是意外:“郎君有何吩咐?他腌臜,只怕冲撞了郎君……”
“有宋国的使者到来,本太子这次或许用得着他。”
王君华听得是要丈夫效力,大喜,立刻道:“奴这就去叫他。”
秦桧的住处在金兀术领地的一方帐篷下,他也隶属于金兀术,但地位略高于其他汉人奴隶,负责监管这方草地上的羊群。
他见妻子妖妖娆娆地从四太子府邸出来,自然知道他们做些甚么勾当,自己的妻子,不时沦为其他男人的暖床工具,虽是囚虏,也觉几分不爽。
王君华见他长吁短叹,再看他在这些日子的奴隶生涯里,穿着金人服装,面容憔悴,身上一股羊骚味和草腥味,再加上秦桧个子不高,如此,形貌猥琐,哪里能比得上金兀术的玉树临风?
她看着心里来气,冷笑道:“你这是作甚?”
“夫人一去多日,自家也是挂念……”秦桧压低声音,“怕你只知服侍四太子……”
王君华勃然大怒,一耳光甩在他的面上:“腌臜泼才,若不是我服侍四太子,你早已跟其他奴隶一般被发配去做苦力了,哪里还能在这里做这份轻松活计?大宋多少官员都在修城墙,你也去试试那滋味?”
自从来了金国,王君华的脾气一天比一天大,在金兀术面前跟在丈夫面前,简直是天差地别的两个人,体内的母老虎基因已经完全暴露出来。
秦桧完全仰仗妻子屈身侍人苟且偷安,自然越来越“惧内”,不敢再说,因多日未见,这苦寒北地没有任何娱乐,便搂着妻子求欢。王君华怒气未熄,跟他ooxx一阵,但觉他那活儿短小无力,几下了事,毫无感觉,心里对他更是鄙夷,草草穿好衣服,冷冷道:“这次大宋使者团来到金国,四太子也许会用得着你,你须做好准备,尽心竭力。我们能否翻身富贵,就看这一次了……”
秦桧大喜,“自家一定把握住这次机会,夫人尽管放心。”
王君华站起身略作收拾:“射柳节到了,是四太子定亲的大事,府上多少事情需要我出力,这些日子,我没有空回来,你凡事多加留心。”
“多谢夫人提点,自家理会得。”
花溶等人在驿馆里一住两日,金国那边态度傲慢,每天只负责安排食宿,仿佛在所有人等看来,两国的议和远远比不上“射柳节”的重要,人力物力,都集中到了对此事的准备安排上。
宇文虚中坐不住了,这比金使当初承诺的条件简直差得太多了。一行人困在驿馆,无计可施,又怕有什么意外。好在他老成持重,几番商议后,边决定安心在这里等过了“射柳节”再说。
花溶坐不住,便和张弦等人以卖茶叶为名,整天穿梭在燕京城的大街小巷,很快将这座城市摸得非常熟悉。
她一路留心的,自然是太后的下落。
韦氏初来金国时,上下为羞辱赵德基,便将她发配到“洗衣院”,随后,宋金和议开始,几番辗转,目前也不知下落如何,花溶能打听到的,只有这点消息,而且不敢大规模声张,找起来,更是困难。
这一日下午,天气放晴,她和张弦等在那家熟悉的店主里吃茶果子,只听得一阵马蹄声,旋即,便见一群金国人马往驿馆方向而去。
她本是要回驿馆的,此时心里一动,便坐下来,对店主道:“店家,我等住的旅馆很不如意,可否在你这里行个方便?”
这两日,店主已经跟他们厮混熟悉,见她出手大方,谈吐渊博,自然一口应酬:“小哥儿无需客气,尽管来住。小店有三间空屋子,虽然不好,但马上叫浑家(妻子)打扫干净,管叫小哥儿称心如意……”
花溶大喜,立刻递给他一锭银子:“如此,就有劳店家了。”
花溶没有料错,这一行金人正是往驿馆而去的,领头者,正是宗翰手下的一名汉官武强。
宇文虚中等候多时,才见到来人,立刻行礼:“我等拜会大太子……”
武强神态非常倨傲:“大太子不得空,派我来看看,你们若需要什么尽管开口。”
宇文虚中赶紧道:“多谢大太子厚意。”
武强环顾四周,笑道:“真不凑巧,各位赶上大金的射柳节,所以,还需在这‘同文馆;呆一些日子……”
宇文虚中脸色一变,他进士出身,自然知道“同文馆”是本朝太祖开始后,用于接待高丽使者的馆舍。如今,这金国使馆本来没有名称,武强却称为“同文馆”,自然是将大宋降为附属国的地位,含有羞辱宋使的意味。
他明知对方的用意,却也只好请众人入座,小心安排。
花溶不经意地混在一众随从里,看得分明,也听得分明,她不曾露面,悄然去了隔壁。
武强环顾四周,说:“宋国重要使者都在此地?”
宇文虚中看一眼众人,按照赵德基的意思,花溶的身份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也不曾给予任何职务,只算作特殊的一名随行人员,他见花溶不在,也不提起,只点点头:“对,重要使者都在此地了……”
接着,他一一介绍众人的身份官阶名字,介绍了十三个相对重要的人,剩下的几十随从便不再一一介绍。
介绍完毕,他身边的一人拿出一只锦盒递给武强:“这是给大人的一点礼物……”
到金国,遍贿赂各要臣,是商议好的,宇文虚中察言观色,量力送礼,很得金人好感。这份礼物显然令武强甚为满意,他看后交给随从,才主动道:“大太子这些天忙碌,空了会会见你们的……”
“多谢大太子。”
花溶在暗处,见武强等人趾高气昂地走远,才慢慢出来。此时,人员已经散去,只剩下宇文虚中满面焦虑地坐在屋子里。
见她进来,宇文虚中屏退左右,花溶低声道:“宇文大人,我这几天可能不住驿馆,另外找了一个地方,便于打听太后的下落……”
“好,你且小心行事。”
花溶又道:“我看此行,金人态度那么傲慢,估计情况不容乐观。”
宇文虚中也满面愁云,此时,满腹的忧虑和恐惧,生怕稍不如意得罪了金人,就成了牧羊的苏武。
花溶见他毫无办法,而且又胆小,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只告辞出去,悄然来到外面的小店住下。
她前脚刚走,后脚武乞迈就跨进了驿馆。
宇文虚中对金人一概不敢得罪,但武乞迈的态度就比武强客气多了。他收了礼物,环顾四周,问宇文虚中:“所有人等都在这里么?”
“都在了。”
“全部都在?”
此时,除了花溶等三人,其他人的确全在驿馆。宇文虚中不明所以,只迟疑一下:“有几个随从出去使唤了。武大人有何指教?”
武乞迈哈哈大笑:“没事。只是随口问问。”
他对南人的了解比武强等深刻多了,看了众人,但见都战战兢兢,很是满意,转身告辞,出得门来,快马往金兀术府邸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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