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这些该死的野人,再也逃不掉了……”
“了”字尚未落口,一刀砍在他的头上,他双目突出跌下马背,惊恐地睁大眼睛,完全不可置信,竟然遭到了自己人的偷袭。旁边的黄衣甲士还没反应过来,就受到致命的刺杀,甚至来不及拔刀便一个个倒在了血泊里。
“杀,一个活口也不许留。”
“是。”
顷刻之间,从野人手里逃出来的一千余黄衣甲士,无一人逃脱,全部丧生在了他们的“援兵”手里。
暗处的丛林里,金兀术看着满地的明黄色,这些,是合刺和完颜海陵扶植起来的死士,是对付自己的吧?所幸海陵年轻气盛,沉不住气,过早地暴露了。他冷笑一声,最是难测帝王心,自己半生替大金卖命打江山,这个少年天子,竟敢如此猜忌自己。
伴君如伴虎,原来不止是汉人的特产。
“四太子,还要不要追那支野人?他们往西去了……”
“追。”
前面的大蛇部落失去了方向,也不知是不是跟这支野人部落汇合在了一起。
“切忌,追上去后保持一定的距离,决不许和他们厮杀。”
“是。”
夜风里,野人们几里哇啦地唱起挽歌,那是哀悼刚刚不幸死去的同伴。大蛇抖擞了精神,迎着前面刚跑回来的秦大王躬身一礼:“多谢大王救援。”
刘武也满脸喜色,这一场硬仗消灭了金军的一支精锐,殊为不易。
可是,秦大王脸上却殊无喜色,豹子般的双眼扫过明晃晃的火把,落在大蛇的身上,看着他满身的伤痕,沉声道:“你们部落死了多少人?”
“死了一大半。扎合,他也死了。”
秦大王心里一沉,难怪一直不曾看到扎合。难怪花溶会根本不停下来、根本不愿答应自己。
“大蛇,你快追上去,你们部落往南,那里有一片富饶的土地,目前无人主宰。”
“真的?多谢大王指点迷津。”
“这瓶伤药给你们首领,要她按时服用……还有这个……这些都给她……”
“是。”
“大王,真不知该怎么感谢你们。”
秦大王摇摇头:“切记,一定要往南,那里有人会接应你们,绝对安全。”
大蛇得此援助,感激在心,他记挂着部族的安危,谢过秦大王便匆忙上马追上去。秦大王看着他们走远,才收回目光,刘武非常意外,直接低声问:“大王,你见到夫人没有?”
“见到了。”
“那,为什么?”刘武的话生生咽了回去,只见秦大王双目喷火,咬牙切齿,“我现在没有面目见她。耶律老贼,竟然出此毒计,老子不拜会一下他,怎么对得起他?”
“大王,耶律大用老奸巨猾,又善于下蛊,你不能更他硬碰。”
“老子当然知道。走,马上回去。”
耶律大用的老巢。
这是一间宽大的石屋,居中一张大椅子,一个黑衣人闭目而坐,如一只巨大的蝙蝠。此时,他正满怀得意地欣赏着自己的一箭双雕。既然大蛇部落不归服自己,就先让他们和金军拼个两败俱伤好了。尤其,那个该死的女人,这一次正好可以名正言顺地除掉她。也不知为什么,虽然女儿已经替秦大王生了儿子,他还是隐隐不安,总觉得这个女人存在一天,就是自己一天的威胁。他从不允许威胁存在。
探子的捷报一个接一个。
“主公,大蛇部落被攻破……”
“主公,大蛇部落死伤大半……”
“主公,金军遭遇了毒蛇袭击,伤亡惨重……”
……
每一条消息,无论谁死谁伤,都是他的胜利。他洋洋自得,秦大王算得什么?一名战将,远不如计谋,这就是智慧的力量,不费一兵一卒便可以决胜于帷幄之中。
两名侍女在背后替他轻轻摇着蒲扇,他闭着眼睛,无限惬意。
一个高大的声音无声无息地走进来。
后面,两名仆从心急火燎:“主公,主公……你不能擅闯主公……”
耶律大用倏然睁开眼睛,秦大王回来了?他怎回得如此迅速?而且,探子竟然没有回报秦大王的消息。
“退下,何事大惊小怪?哈哈,是秦大王?你可回来得真快……”
秦大王坐在他对面,满头大汗,声音却十分平静,眼神莫测高深:“老子跑死了三匹马,昼夜兼程,终于赶了回来,耶律老鬼,你是不是很失望?”
耶律大用大笑:“辛苦了,辛苦了!老夫怎会失望?贤婿,你这次任务完成得如何?”
秦大王眯着眼睛,听着这声“贤婿”,眉头一皱,又舒展开:“老丈人,老子怎会辜负你的一番厚意?”
“赫连大将军怎么说?”
秦大王这一次便是被耶律大用一个极其有力的借口支到了赫连大将军那里,进行一番谈判。此时听得耶律大用一本正经地问起,他也不着脑,只反问:“老子离开这些日子,有没有发生什么大事?”
耶律大用磔磔怪笑:“世界一派平和,哪里有什么大事?”
“哦?是么?”秦大王象在谈论天气好还是不好,“老子运气好,回来的路上,顺带杀了几千名金军的黄衣甲士。老鬼,你知道黄衣甲士是什么东西?”
“是什么?黄口小儿合刺扶植的势力?据说是为秘密对付金兀术的。灭了好,灭了也好。贤婿辛苦了。那些饭桶,竟然没有及时向老夫报道这个喜讯……”
“他们根本不可能向你回报。”
“为什么?”
“因为老子已经把他们杀了!”
“哦?”
秦大王轻描淡写:“不好意思,因为老子认错了人,还以为是金军的探子。谁叫他们鬼头鬼脑。”
耶律大用干笑一声:“既然是意外,杀掉一个探子也无关紧要。”
耶律大用双眼闪出一种绿幽幽的光芒:“秦大王,你是什么意思?”
“意思嘛,嘿嘿,老子看他们不顺眼……”秦大王眉毛掀动,眼里也冒出火来,“老鬼,你说双方的合作最重要在于什么?”
“当然是诚信了。”
“好,既然如此,你为何支开老子却派人去杀花溶?”他嗖地站起身,也不再拐弯抹角了。
“秦大王,老夫可没有追杀花溶!”
“你的确没有杀花溶,杀大蛇部落!可是,老子就知道是你干的!大蛇部落也算得是我们的半个盟友,你这样算什么?耶律老鬼,你偷袭盟友算是不仁;无故追杀花溶是为不义。你这种不仁不义之举,除了招致天下英雄耻笑,能成得了什么气候?”
耶律大用却不动怒:“咦,秦大王,你现在不称她为‘岳鹏举的遗孀’了?”
“这很重要么?老子只知道你这次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败坏了口碑,谁还敢来投靠你?白白消灭了对抗金军的一道屏障。就为了借刀杀一个女人,老鬼,你这算什么?”
耶律大用也站起来,走了几步,他的脸上带着面具,完全看不出喜怒哀乐,“秦大王,我本是可以不杀她的。可是,这个女人实在太碍事了,她阻断了耶律观音的出路,损人不利己,要不是她,耶律观音早已做了王妃了……”
秦大王嗤之以鼻:“王妃?你就别作梦了。你以为金兀术这厮是吃素的?绿帽子戴得那么大,还可能让她做王妃?你不要太低估了金兀术,就算没有花溶,耶律观音照样靠边站,何况,耶律观音又不曾替他生得一儿半女,凭什么在四太子府立足?”
耶律大用盯着他,忽然道:“花溶没有死?是么?”
“要是死了,你以为老子还会站在这里跟你如此说话?”
“好,秦大王,这一次就算作罢。老夫答应你,给你一个面子,以后不再动她。”
“老子也告诉你,若不是因为你的女儿和外孙,老子这一次绝不会再给你面子。老鬼,你的背信弃义真是令我失望。”
耶律大用强忍住怒气,还是和颜悦色,对秦大王的这番话还是很满意的。这就是变相的一种胜利,虽然花溶没死,但秦大王的心,真正用在天下了,在替他自己的“妻儿”打算了。
“秦大王,此番和赫连将军的谈判进行得如何?”
“很顺利。”
“我还得到一个消息,四太子正在鼓噪合刺迁都燕京。”
难怪耶律大用会处心积虑杀掉花溶,原来是已经打算彻底放弃这片地盘了。金军大本营到了燕京,耶律大用还怎敢在人家的地盘上撒野?再不走,必定全军覆没。
“老夫考虑再三,大军必须撤离这一带。”
秦大王十分干脆:“好,我就再帮你这一次。”
“就这一次?”
“老鬼,你也别太得寸进尺,你的外孙出世到现在,老子还没见过一眼。早该回去看看了。”
“男子汉大丈夫,志在天下才是英雄本色。你们古圣贤的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儿子都十几岁了他才见到第一面,后来他当了皇帝,儿子也当了皇帝……”
“管他大鱼小鱼,老子一定要回去看看。”
耶律大用看着他一副“有子万事足”的神色,大摇其头,心里却暗暗欢喜。
门口,一人探头探脑,秦大王大喝一声:“鬼鬼祟祟地干什么?进来。”
正是安志刚,见了秦大王,一头就跪了下去,十分惶恐:“大王请恕罪。”
秦大王面无表情:“你能有什么罪?”
“小人……小人……”
秦大王的手按在割鹿刀上,淡淡道:“安志刚,你起来,没你什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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