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巧巧略显慌乱的背影,赵昊不禁叹了口气。
“她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都不问,我往汤碗里加了什么?”
他是故意将那干贝素秀给巧巧看的,想让她回去先预热一下,这样明天过去也好开头。
“嘿嘿,公子别费劲了。”高老汉摇摇头道:“女娃娃的心思,哪能猜的透?”
“嗯。”赵昊深以为然的点点头,便不再想这一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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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厢间,唐记南货店已经开门纳客。
伙计们麻利的将店中的百货搬到门口展示招揽,一个个忙得热火朝天,却没人敢说一句话。
三天前,唐老板将他们叫醒,当着他们的面,亲手将刘狗儿双腿打断,然后送去县衙。昨天,便传来刘狗儿在大牢中瘐死的消息,让所有人都噤若寒蝉……心说定然是唐老板买通了狱卒,动了手脚,在过堂前要了刘狗儿的性命。
眼看老板在店中坐立不宁,谁敢触他的霉头?
还是掌柜的实在看不下去,小声道:“东家,你这是怎么了?”
“唉,不还是前天说的那事儿吗?”唐老板看看外头天光大亮,抓耳挠腮道:“今天是约好的日子,我他娘的还没想好,到底去不去呢。”
“既然如此纠结,那就不去了吧。”掌柜的建议道:“那孩子虽然老成,但怎么说也是个十四五岁的破落纨绔,老爷的钱也不是大水冲来的,犯不着拿这么多钱陪他过家家。”
“你说的没错,”唐老板点点头,却又摇头道:“但我总觉着那小子有些不凡。”
“我十一岁离开歙县出来当学徒,干了二十八年的买卖,见过的人何止上万?”说着他苦笑一声道:“能让我有这种感觉的寥寥无几,上一个还是沈状元。”
“东家是说那位抗倭的状元公?”掌柜的不禁咋舌道:“人家可是文曲星下凡,虽然结局惨了点……”
“不错,说来也巧,沈状元也是休宁人。不过我感觉,那小子可能还要更胜一筹。”唐友德说着自己都笑了,怎么能拿个毛孩子,跟嘉靖二十年的状元公沈坤去比呢?
但他也就此拿定了主意,将桌上那张会票收入袖中,起身道:“备车,就当是搏一把了,赔了老子认了!”
其实这话有些卖乖了。经过这几天调查,他确定丝价已经几乎到了底谷。赵昊说的是低买高卖,又不是开织造工场,就算最后赚不到,最多也就赔点运输仓储的费用而已。
“是。”掌柜的见东家心意已决,便不再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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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过早餐,唐友德那厮还没上门,赵昊等得有些无聊,便拿起毛笔算算近来的开支。
之前的小打小闹统统不算,从那五百两到手后开始计算,唐友德又给了五十两赔礼钱,统共收入五百五十两。
收入只列了两项,支出却有十几项之多……买房子五十两,购置家具共二十八两……这还是高老汉砍了二两;
买地砖花了十两,铺砖的工钱二两。
购置床单、被褥、蚊帐、茶具、餐具等一应生活用具,用去五两七钱。
给父亲零花二十两,奖励一百两,包括去文会的花销……虽然据说没捐出去,赵昊也不会再向他讨要了。
给赵守正买的核桃、大枣等补脑子的干果,共计一两。以及父子两人一个月的新鲜牛乳钱一两。
还有文房四宝九两七钱。
以及父子各购置四套春夏新衣,再加上鞋帽、香囊、腰带、发簪、玉佩等各式配件,又出去二十一两三钱。
还有家中眼下人口多了,五口人光吃饭就一共花了三两九……当然,也是因为赵昊动辄就叫酒席,还去得意居潇洒过一次。
至于马车费、随手的打赏,就不细算了,大概五钱银子能打住。
对了,还替方德出了五两门摊税……虽然说是从方文的工钱里扣,但赵昊岂会如此做人?早晚还是会给方文找补回来的。
差点忘了,还有给大伯的二十两。
林林总总算起来,居然有二百七十八两一钱之多……
真是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
“这才过了几天啊?我还以为挺节省呢。”赵昊倒吸口冷气吗,没想到五百五十两银子,已经花去整整一半了!
“公子不用太心焦,好多钱都是一次开销,不会每个月都这样的。”一旁伺候的高老汉忙安慰道:“大不了,咱们开销省着点就是。”
高老汉心说,又到了发挥我特长的时候。
“没事,这银子吃不得喝不得,花出去才叫钱。”赵昊却极想得开,何况他还有五百两万源号的会票压箱底呢,自然胆气十足。
他又笑着指向院门口道:“担心入不敷出,那就多赚点钱便是。”
唐友德终于姗姗来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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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进门,唐友德脸上便堆满歉意道:“抱歉公子,早晨店里事多,才刚抽开身过来。”
“能来就好。”赵昊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道:“还当唐老板打退堂鼓了呢。”
“公子说笑了,我唐记可是以信为本……”唐友德一拍胸脯,那斩钉截铁的样子,和在店里时判若两人。
“对哦,距离百年老店八十九年。”赵昊笑着请他进屋。
唐友德在官帽椅上坐下,打量着屋里青砖漫地,门窗家具俱新的样子,心里愈发肯定自己的猜测。这老赵家是为了避高拱,才故意装穷缩在这蔡家巷的。
“比上次来时,可真是天上地下。”唐友德随口恭维道:“再摆上几件瓷器,挂上几幅字画,就很像样子了。”
“怎么,唐老板要送我几件?”赵昊一边给他沏茶,一边笑眯眯打趣道。
“哦呵呵,不知公子喜好,怕送不到心坎上。”唐友德强笑道。
“凡是贵的,我都喜欢。”赵昊在主位上端坐下来,呷一口茶水,摇头道:“这毛峰,比不上唐老板的。”
“好好,我下次给公子带一包尝尝。”唐友德心说明白了,赵公子嫌我来迟了。自己要是不出点血,就甭想安生了。
“一包茶叶就打发了?”赵昊却尤不知足,看着唐友德揶揄道:“听说贵店的‘霜成雪’,最近在南京甚是抢手啊。”
“嘿嘿……”唐友德就知道,肯定瞒不过这小子,这也是他犹犹豫豫迟迟不动身的原因。来,就肯定要挨一刀。
既然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他自然主动陪笑道:“托公子的福,没想到白砂糖卖的这么好。不过公子放心,咱老唐绝不会让你吃亏的。”
说着,他从袖中掏出一张会票,递给赵昊验看。
赵昊瞥一眼道:“三千两?”
“我把赚的钱都追投进来,赚了钱仍平分,这样公子以为如何?”唐友德一副豪爽仗义的模样。
“这还差不多。”赵昊终于有了笑模样。其实钱货两讫后,人家把糖卖多少钱,都跟他没关系。唐友德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十分难得了。
唐友德接过赵昊递还的会票,方笑问道:“公子那份准备好了吗?”
赵昊便屈指一弹,将一张挺刮的桑皮纸银票弹到了他面前。
看着那张全国通兑万源号的两千两会票,上头赵守正的签押格外醒目。唐友德不禁倒吸口冷气,暗道:‘果然瘦死骆驼比马大。’
这下他再无疑虑,痛痛快快的与赵昊立了契约。双方凑本金五千两于本月收丝,年内出手,亏损共担,获利均分……
等到签字画押完成,立好了字据,唐友德终于忍不住问道:“公子,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为何认定丝价会大涨了吧?”
“今年元月,福建巡抚都御史涂泽民上书曰‘请开市舶,易私贩为公贩’。”赵昊也终于不卖关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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