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娘听到房外打斗之声,惊诧万分地站起身,疾步走出了房门。
但是她出来后,廊道内,只剩下一具被劈为两半的尸体。眼见着秦重追逐着杀手,从三楼蹿下二楼,又从二楼的窗户,直直扑了出去。脚下流淌的鲜血,让窈娘胃里极不舒服。
而这时,早已吓傻的四个侍女,哭喊着向窈娘扑过来。她们年纪尚小,哪里见过这等血腥场面。抓住窈娘的胳膊,登时痛哭起来。窈娘忍着不适,打量了一眼地上的尸体,眼神一下凌厉了起来。
贵公子纠缠窈娘,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他身边的暗卫,窈娘自然见过。虽然已经被劈成两半,但她还是一眼认出来,这是贵公子贴身暗卫。前后一想,自然猜到这是怎么一回事。
掌柜老陈,此时也上来了三楼,扫了一眼地上的尸体,惊得他浑身发颤。
“小姐,这?这,这可如何是好?”以老陈的智慧,只看一眼现场,已经明白了其中关节。
“把这里收拾干净,我去阻止秦重。”窈娘吩咐一声,身形一闪,已经跃出了窗外。
窈娘对窗外非常熟悉,身形一敛,正落在二楼的挑檐之上,再一纵身,轻飘飘地落下一楼地面。身形飘逸点尘不惊,竟是身怀不错的武功。略一分辨,直向打斗的方向纵跃而去。
她此刻,心情复杂至极,一边恼怒贵公子愚蠢,恨不得扇他几个耳光。另一边,却又担心秦重不知轻重,真的下手杀了贵公子。不过,以她对鲁大的了解,绝不会让贵公子还停留在此地。
然而,以贵公子的性子,不亲眼看着秦重被杀,他又怎肯甘心?
窈娘心思百转,已经乱成了一团麻。
尤其是秦重表现出的战力,完全超出了窈娘的预料,甚至已是惊吓了。从她听到声音,到走到门外,充其量不过三两个呼吸的功夫。而这么短的时间,两名偷袭的杀手一死一逃?
秦重施展了什么手段?窈娘没有见到。然而,她以自己的身手来判断,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自己绝对是做不到的。因为,窈娘了解暗卫的战力,更忌惮暗卫偷袭刺杀的手段。
但是秦重做到了,这说明一件事,他们对秦重的评估,出现了极为严重的缺漏。
只不过这件事,谁又能想得到呢?秦重的出现,只是为了来闯三关。而所谓闯三关,针对的是读书人。若非才华横溢饱读诗书,根本连得意楼的大门也进不去。一个读书人,怎么又会习武呢?
秦重却是这样的另类,不仅文采盖世,写出了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而且,竟是出身军伍。本来如此的身份才华,已经足够得意楼重视。哪料想,秦重的武艺更加出类拔萃。
这一次,得意楼真是走眼了。而且,因为走眼,恐怕还将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此时的窈娘,已经没精神关注暗卫的死活。唯一的心愿,就是贵公子不能死。因为,贵公子一旦出事,白莲宗乃至大宋朝廷,将掀起滔天的巨浪。秦重再如何出色,也无法抵抗双方的压力。
唯一的结果,就是被彻底碾压成齑粉。
这么一个文武双全的少年,必将有着辉煌的前程。窈娘怎么忍心,看着他就此陨落?心里想着,脚下更急切了三分,毫不保留地施展轻身功法,一道青烟似的穿过花园,来到了打斗的现场。
“嘭”的一声闷响,惊得窈娘刹那定住了身形。
鲁大双臂抱在胸前,状似疯魔一般迎向秦重的拳头。然而,他的力量与秦重相比,差了何止一分半分?相撞的一瞬间,鲁大感觉撞到了一座大山。身子就像断线风筝,向后倒飞了出去。
“扑通。”鲁大撞到了假山上,一声惨叫滚落下来,口鼻喷血,挣扎半天却爬不起来。
此时贵公子身前,只剩下一名暗卫。他的右臂被秦重扭断,面色苍白,双腿隐隐打颤。左手持着一柄短刀,半弓着身子一点点后退。他的神情狰狞,怕是已经知道,自己活不过今晚。
贵公子缩在暗卫身后,脸色一样煞白,眼睛里尽是难以置信的神色。他从不可一世,慢慢变成待宰羔羊。这种认知让他愤恨自己。但是,身体却很诚实,已经抖成了筛糠。
秦重阴沉着脸,一步一步向暗卫走过去。每一步,都向踩在暗卫的心头,脸皮忍不住抽动。
“秦重。”窈娘纵身一跃,拦在了秦重面前。
秦重乍见窈娘出现,眼神骤然冷冽,心里生出不情愿的猜测。这种猜测,没来由的令他异常恼怒。但究竟是为什么恼怒?他却说不清楚。或许,窈娘的热烈虽让他尴尬,却也令他生出一份莫名的情绪。
虽是初见,却并不感到陌生;明明轻嗔薄怒,偏偏又觉得亲近。
“你也有份儿?”秦重盯着窈娘的眼睛,嘴角微微挑起,透着邪魅的笑意。
“这件事发生在得意楼,窈娘难辞其咎。”窈娘没有承认自己有份,也没有否认自己有份。但是,她要表达的意思,却明明白白传递给了秦重。秦重脸色一缓,自己的猜测不成立,他开心起来。
“不关得意楼之事,待我与他们做个了结。”秦重说着,迈步就要前去。
窈娘却不让开,一下伸开双臂,又拦住了秦重。一双眸子里,浅愁薄怨,似是融进了万般情绪。如泣如诉的神情,只怕是个男人,都要被她的柔弱融化,生不出一丝的反抗心思。
“可否看奴家薄面,放了他们离开嘛?”窈娘轻言软语,却好似冲情郎撒娇一般。
“好啊。”秦重如中邪魅,忽的上前一步靠近了窈娘。
此时两人的距离,隔着一层薄薄的衣物,交颈而立,直好像耳鬓厮磨一般。窈娘心头羞怯,轻轻垂下了头,倒像拱在了秦重怀里。一缕淡淡幽香,似花香,似体香,萦绕在秦重鼻端。
“不过,我打算砍掉他们五肢,再放他们离开。”秦重眼神一清,笑看着窈娘说道。
“啊?”窈娘猛地抬起臻首,小嘴儿微张,似是受到了惊吓。待看清秦重眼里笑意,窈娘有些羞赧,怎么还不明白,方才秦重露出痴迷神色,只是假装被迷惑,故意逗着她玩儿呢?
一霎时,窈娘有些羞恼,同时也很惊诧。秦重明明一个少年,初涉江湖,怎么行事却如此老道?
“可是,人明明只有四肢嘛,哪来的五肢?”窈娘想退一步,再来与秦重斡旋。于是,问起了一个令她疑惑的问题。她这边刚问出口,秦重身后猛然传来一阵咳嗽声。
掌柜老陈从花树后走出,夸张的咳嗽着,听着把心肺都快要咳出来。窈娘听不懂五肢,只是小女儿缘故,未经人事哪里懂得男人的猥琐?但是任何一个男人,都明白砍掉五肢,那是怎样的酷刑。
“秦兄弟,能否听老朽一言?”老陈终于止住咳嗽,冲秦重一抱拳。
“陈掌柜请讲。”秦重微一抬手,算是回应了老陈。一侧身,往后退了两步,拉开了与窈娘的距离。话说,与窈娘如此之近的面对,场面太过暧昧。而且,窈娘太美,难免心猿意马。
“此人所为,的确令人恼火,杀之并不为过。”老陈一句话,吓得贵公子浑身一激灵。他此时,早没了嚣张不可一世。他的身份不能说,但看秦重的架势,只怕就算说了,也救不了他的一条命。
尤其是秦重砍掉五肢那句话,听的他胯下冷飕飕。真要被人砍掉五肢,还不如死了算了。
一时间,贵公子又是惊惧,又是羞恼,战战兢兢心神不守。
“但是此人,与得意楼渊源颇深,不能死在这里。还请秦兄弟卖个薄面,放其离去。”老陈说到这里,冲着秦重深施一礼说道,“我得意楼必承秦兄弟一个天大人情。日后刀山火海,但有所召,绝不二话。”
秦重呵呵而笑,冲着老陈拱拱手。心里却不由叹口气,知道今日杀不了贵公子了。
江湖人都看重脸面,老陈这般表态,已是给了秦重台阶。若不给面子,下一刻或许就是反目成仇。老鬼以往没少指点秦重江湖事,他常说,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冤家多堵墙。
到了此时,秦重再不肯罢手,那就是不识抬举了。
秦重再不醒目也看得出,得意楼绝非寻常青楼。不同寻常的做派,不同寻常的人物,不同寻常的交际,无不显示着得意楼的深邃。甚至,秦重隐隐察觉,在他们四周已经遍布高手。
或许无数支利箭,已经暗中瞄准了自己。
“公子。”窈娘忽的向秦重依偎过来,一双纤纤玉手,挽住了秦重的胳膊。她也察觉到周围变化,心里陡然就是一紧。眼见秦重似还在犹豫,连忙说道,“要不,让他赔钱,赎回自己的四,啊对,五肢。”
“好,就听窈娘姐姐的。”秦重识得好歹,正好借坡下驴。
闻听秦重说话,老陈神色立时就是一松,哈哈一声大笑。赔钱之事,对贵公子而言,自然不算什么事。
“老陈谢过秦小兄弟,这份人情,得意楼记下了。”
“陈掌柜言重。”秦重抱拳说道。
一场风波平息,在场众人都是心情一松。尤其贵公子,浑身好似虚脱一般,若不是暗卫扶着,此刻已经瘫软在地。不过,得知性命无忧后,他的心里登时升起无尽的恨意。
今日之狼狈,必是他今生之耻辱。耻辱,只有鲜血才能洗刷。目光隐晦的望向秦重,带着深深的杀意。但见窈娘与秦重挽手而立,亲密犹如情侣,登时羞恼难抑,眼睛里的怒火直要冲溢而出。
但是,他深知此时不是发作时刻,强忍着压下了杀意。转瞬间,恢复了平静。缓缓往前走了两步,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随手递给了暗卫。说道,“这些银票,差不多五万两。”
他身份尊贵,向来不知低头为何物。即便是此时花钱买命,也是说不出求饶二字。
暗卫单手托着银票,缓缓走到秦重身前,将银票往前一递。
“嘿嘿。”秦重嘿嘿冷笑,却并不去接银票。“五万两?尔等的命如此贱么?”
“你待怎样?”暗卫被一个贱字,激的恼怒起来。猛然一瞪眼,恶狠狠的盯上了秦重。
刹那间,原本缓和的气氛,又一下子紧张起来。秦重眼神一厉,陡然甩开了窈娘,一步往前跨出。囿于此刻形势,秦重不得不做退让。但是,却并不是说明,他就不敢翻脸杀人。
正在这时,花园的东北角,却猛然传来一声大喝。
“杀。”郎宗瑜的大喝声,真好似晴天霹雳一般,炸的众人一阵发懵。
不等众人做出反应,那边又是“轰隆”一声,丈高的围墙轰然倒塌,掀起漫天灰尘。紧接着,一人一马彷似暗夜杀神一般,从烟尘之中冲出。双锥上下翻飞,直向秦重这边奔来。
如此声势,惊呆了老陈等人。一人冲阵,却好似千军万马,挡着披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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