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谷雨回过神来有些恍惚,又莫名的抬了手看了时间。
朱明月正站在流离台那边烧水。开放式的厨房,能够一眼看清构造。她一手撑着着边沿,一只手抱着胳膊,食指正有规律的敲打着衣服。
他耷拉下眼皮,又仔细的看了眼手表。
他的右手也跟着她的节奏敲打着表面,如果他没有测算错误,他从进来到现在已经十分钟,而这十分钟内,他的记忆空白。
这个认识令他出了一身冷汗。
因为白露的病,他对催眠了解的不算少。他可以断定刚刚朱明月对他实施了催眠。
她催眠他为了什么?
他的企图,还是他与朱明锦的秘密?
他少见的阴鸷,盯着她的后背。
朱明锦若是个伪君子,那么她此举便能算上是个真小人。
之前还在挣扎的心,还在不断找借口的自己,现在着实被吸进了她的黑洞。除了渐渐升起的寒冷外,他十分确信她能帮自己找到答案。
“喝什么?”她忽然回头,厨房那一侧背光,他看不清她的脸,却是一片白色。
他想到了雪。
冰凉凉的,还不能去捂它。捂了它,冻了自己,化了它。
“有什么?”他放下手插在口袋里,手触碰上已经被取下来的钥匙,不急不慢的问道。
“开水。”
她又转过身,取了两套骨瓷咖啡杯。开了水空头,低着头洗着杯子。安谷雨的心早就沉了下来,听着细水的声音又生出一股焦躁。
目光四下转了转,这个房子里的摆设可比她简单许多,一目了然。
他走了几步站在画板前。
是那只猫!他还记得那天早上那只猫蹲在他脚上的样子,跟眼前的一模一样,除了眼神。
这是一种灰寂。主人归来,眼底没有一丁点的欣喜。如枯藤般沉寂。
他又扭头看了眼洗杯子的朱明月。
她此刻在想什么?两个杯子而已,怎么也不需要那么长的时间。
这丫头,你怎么瞧也只能是小瞧。
他的脑海里浮现了老爷子说的这句话。袋子里的手捏了捏钥匙,想起来昨天朱占跟自己说的话。
山雨欲来。
朱明锦的蛰伏不动,朱占国的看似掌握全局,朱占的意犹未尽,朱大太太的蠢蠢欲动,朱四太太频繁的小动作,都因为站在这里的一个人。
他扯了扯唇,那个赌约,要不了三个月了。
朱明月的确对安谷雨进行了催眠。催眠之术对她而言,是用来保命的。她的资金积累来的多而迅速,代价?则是面临很多的风险。
长时间的孤独生活,回到这里找到她想要的东西成了她黑暗中的明灯。可稳稳的站在这里,她一个人的战斗,暂且成为战斗吧,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坚定的扒开所有的遮掩,但她义无反顾,为了夫人,为了无缘的父亲,也为了她自己。
她需要很多钱,没有人能帮她,只有她自己。
水刷过手指,她的手并不干净。那些事即便现在还埋藏在黑暗里,说不定哪一天,嘭一声就全爆了出来。
她隐约觉得朱先生知道,尽管她无比的了解她的那些事不存在透露出去的可能。她早就收到了风声,朱占国和朱明锦都在查自己在美国的事情。
想到上次偷偷回来趟美国,又想到刚刚那个洛城的留言,手背抵住水阀,她不急,在他们抓住自己把柄之前她将慢慢的找到了对方的命脉。
可惜了庄简,她现在有些犹豫,要不要再用他,还有他介绍的莫玉琛。如果找别人,那也得在朱氏之后,不过她相信朱明锦会帮她加快这个速度。
安谷雨接过杯托,悄悄的抿了抿嘴。杯子很漂亮,印着山茶花,可惜只装了杯清水。
至于她为何对自己催眠,又知道了些什么,他将这些都随着热水压倒了心底。
有些事,还不到说破的时候。
“听明礼说你曾教过神学?”
他不得不又看了她一眼,很随意的提问,眼神也飘在别处,不是心虚,而是不在意。她这个样子的的确确像是在闲谈。
“恩,教过一个学期。”手指研磨着杯托,骨瓷的手感非常的细腻华润。确实是明礼说的,当时他站在不到三米的玄关。
明礼家里收藏了很多书,在美求学的书也都打包带了回来。那天她看的也很随意,从这头走到那头。
他以为她会取出那边书出来,只能点了点头又去瞄其他的书。
那个时候他以为她真的随便一问,眼下又是如此的随便一问。他现在就是傻了也不会相信她会问些无营养的话,尤其是刚刚她对自己做了催眠。
他明确的接受到她的意图。
她对他的催眠不是为了他那些个小秘密,一定跟神学有关。
跟神学有关的?
他迅速的拉起来那段记忆,然而低头无声的笑了笑。
那并不是好的记忆,不好不是因为发生什么讨厌的事情。
他不相信爱情也不愿意碰触爱情,然而那个学期,他遇到了一个女孩,像一团火突兀的滚进他的生活里。
她,应该被家里宠在手心里,性格张扬,却是那种讨喜的张扬,会令人不由自主的将目光跟随她。
那么多爱慕她的男孩子,她偏偏挑中了他。炙热的眼神,爱的告白,他有过恍惚。
她跟自己完全相反,带着青春的活力,张牙舞爪的盛开,带着强烈的热,烤着自己灰暗的岁月。
他之于她,有种飞蛾扑火的窒息,所以他拒绝了那个她。
她的伤心如他所料,很短暂,第二天又跟之前一样对自己肆无忌惮没心没肺的笑。
可惜后来。
后来他无数的庆幸她消失了,因为他不知道,在她那弯弯的笑意中,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那个夏天,来个天使,堕入他的眼前,又悄悄的离去。
像一场梦。
直到现在,早就深深的藏在了心底。
所以他没有爱情也并不一样,总也梦过一场。不过可惜至今他不知道她的真名。
至今他还记得她穿着一身红裙,伸出涂着红色指甲的手递给自己,安先生,你好!我叫写写,是未来的安太太。
只是朱明月为何突然提到神学让他回忆起这段过往呢?
她正慢条斯理的喝着开水,像在品多年的老酒。
她这是明白的告诉自己,这里有事,而且这事不单纯是自己的事情。
那个时期在他身边的也就是朱明锦和朱明礼。据他观察,她对他这个双胞的弟弟可没有恶意,那么有关联的也只有朱明锦。
究竟会是什么事情?
他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被心里一闪而过的怀疑呆住了。
“难道朱明锦认识写写?”
他等来的是朱明月波澜不惊的回眸。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