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奶奶?”
宁木子一时没反应过来,陈奶奶回家已经有几天了,若换做平常她早就该回来了,如今迟迟未归确实令人可疑。
那男孩已经急得不行了,一个劲儿的催宁木子,“卢娘子,快跟我走吧!”
宁木子眼皮猛的跳了跳,她慌忙回去将大门给合上,接着才跟那男孩一道走了。
陈寡妇察觉事情不对,犹豫了一番之后,也锁上大门跟了过去。
男孩一路带着宁木子往地里跑,宁木子怀里抱着孩子也走不快,男孩只能跑一段路,停下来等宁木子一段。
地里张着绿油油的麦苗,足有半尺高,宁木子抱着孩子在田地里穿行很是不便。
走了一会儿,才见前头一处田埂围着几个人,高声在议论着什么,离得近了,才看见那堆人里居然也有村长。
宁木子抱着孩子过去,那男孩完成了使命,粗喘着气同众人报备,“我,我把卢娘子叫过来了……”
村长一看宁木子怀里还抱着孩子,皱眉叮嘱宁木子道,“卢娘子,你先把孩子交给陈寡妇带着!”
宁木子心脏跳的厉害,透过人群缝隙,能依稀看见一只沾满泥土的脚横在地面上。
把孩子交给陈寡妇之后,陈寡妇自觉抱着小孩到了一边去。
村长这才侧过身子,给宁木子让出一条路出来。
地上躺着的是多日未见的陈奶奶,她身上都是泥土,半截身子都埋进了泥土里,不远处还散落了一个包袱,里头装着的衣服都掉了出来。
宁木子有些不敢相信,她使劲儿的眨了眨眼睛,陈奶奶却还在地上的躺着,脸色灰白,唇无血色。
宁木子身子微晃了晃,就听身后有人道,“卢娘子,节哀顺变吧。”
节哀顺变……
宁木子心里默念这几个字,不可置信的抬头看向村长,“这,怎么会成这样……”
村长一个劲儿的直摇头,看宁木子一脸崩溃的样子,推测道,“这条路前些日子有些坎坷,再加上下了雨,一直也没人来修,今日雨停了天气也好,我们到这儿来修路,这才看见……”
剩下的话,村长也不忍心说出口了。
宁木子想起陈寡妇那天说的话,说是陈奶奶走的时候路面坏了,走起来坎坷崎岖,陈奶奶恐怕是雨夜从这里走的,这才不慎失足,毕竟她身上的衣服已经不是走时穿的那身了。
“卢娘子,我找几个人帮你抬回去吧。”村长摇着头叹息道,“生死有命,人总要入土为安,不能让她呆在这儿。”
宁木子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她将脸撇到一边,不忍再看地上的陈奶奶一眼。
旁边的男人从地上捡了把干草铺到牛车上,几个男人合力把陈奶奶抬了上去,最后又用干草将她的身子和脸都盖上。
他们赶着牛车往宁木子家去,宁木子就在后头跟着,陈寡妇特意绕了条路,离他们远远的。
宁木子心里乱的可怕,她一路心神恍惚,被路边横亘出来的野草差点儿绊倒好几次。
村长就跟她并排走着,偶尔伸出手扶她两把,除此之外,多余的事儿也做不了。
生死有命,宁木子看着牛车上的陈奶奶只觉得悲凉。
好好一个大活人,居然说没就没了。
从前相处的场景都浮现出来,半夜陈奶奶替她哄孩子的时候,亦或是在油灯下捻针缝衣的时候。
从前被忽略的许多场景,如今也已跃然眼前。
宁木子一路想着这些,再一抬头,已经到家了。
赶车的青年进院子里看了看,又犹豫着回来询问宁木子,“卢娘子,这……放到哪儿啊?”
宁木子把陈奶奶生前住的那间房门推开,拿出墙角的草席在地上铺平。
那男人会意,跟其他人合力将陈奶奶放到了席子上。
挪动的过程中,陈奶奶身上铺着的干草都掉到了地上。
宁木子也找不出掩尸用的白布,找了块儿素色床单给陈奶奶整个盖上。
等她做好这一切的时候,村长他们就准备走了。
宁木子忙追到院外去,勉强同众人告谢道,“今日多亏诸位了,否则我还真不知该怎么办……”
村长率先道,“这都是小事儿,我们这些不算什么。重要的是卢娘子你早点儿想开,人死不能复生,咱们活着的人可得向前看呢!”
宁木子使劲儿点了点头,保证的话却说不出口,毕竟她从不擅长说假话。
村长他们离开之后,陈寡妇才抱着孩子回来。
半天没喂奶,孩子已经饿的不行了,在陈寡妇怀里一个劲儿的“哇哇”大哭,任凭她怎么哄也哄不住。
“快喂喂他,孩子这么久没吃奶,都要饿坏了!”
宁木子从陈寡妇怀里接过孩子,喂了一会儿奶之后,这才终于安静下来。
幸亏孩子还算老实,吃饱喝足之后就躺在宁木子怀里乖乖睡着了。
陈寡妇偏头往宁木子家院子里看了一眼,自然什么也看不到。
回头再一看,宁木子始终低着头一言不发,陈寡妇看不清她脸上表情,不过即便是一个人佣人相处久了也是有感情的,陈寡妇不觉得宁木子内心会多么轻松。
“今晚你要是害怕的话,可以先到我家来睡。”
陈寡妇也帮不了更多的忙,也只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儿来帮助宁木子。
“不碍事。”宁木子抬头看陈寡妇一眼,苦笑道,“我不信这些,况且陈奶奶生前对我这么好,定然不会难为我的。”
“唉。”陈寡妇轻叹口气,也不知是在跟宁木子说话,还是在自言自语,“这人呢,早晚都有这么个时候,世事无常呢!”
“对了。”宁木子轻咬了咬牙,为难的看着陈寡妇,“您能帮我去王强家一趟,拿封信给他吗?”
陈寡妇今日难得心善一回,应承道,“这种事小事一桩,你只管把信拿来,我这就给你送。”
宁木子回家现写了封信,封上口,交给陈寡妇之后,再三嘱咐道,“这信您拿给王强之后,一定要嘱托他把信送到镇上,越快越好!”
“好好好!”陈寡妇一通承诺,这才拿着信出门了。
宁木子这才觉得胳膊酸疼,把睡着了的孩子放到了床上小心盖好。
陈奶奶就这么走了,她的东西还留在家里。
宁木子来到隔壁屋,一眼就看见地上的陈奶奶,她强迫自己将目光转向别处不往那里看,动手收拾起陈奶奶的东西来。
床上的被褥和单子全都卷了起来,准备等晚上的时候一把火给烧个干净。
剩下陈奶奶的衣服和日用品都还在房间里,宁木子拿了块干净的包袱,把这些东西一并给裹进去。
陈奶奶怎么也在家里生活了这么久,自宁木子搬家以来就一直陪着她,家里属于陈奶奶的东西可不少。
宁木子把这些东西给收拾好,等着到时候一并交给陈奶奶的家人留个念想。
陈寡妇送完信回来的时候,宁木子正在院子里烧陈奶奶盖过的被褥。
这床被褥是新做的,又厚实又暖和,陈寡妇光是看着就觉得眼热。
不过她向来迷信惯了,死人盖过的东西她可不敢自己拿去盖。
宁木子在旁控制火势,抽空回头看了陈奶奶一眼,后者立刻迎了上来,解释道,“信我已经送到了,你就别担心了。”
离火源太近,宁木子也热出了汗,她擦了把额头沁出的汗珠,同陈寡妇道谢道,“那就多谢您了,待会儿能不能麻烦您帮我看会儿孩子?我得把这堆灰给倒到外头去。”
“你只管去吧。”陈寡妇点头道,“谁家一时半会儿还没个难事儿?孩子你放心,我替你看着。”
宁木子除了道谢也说不出多余的话,只能一个劲儿的感谢陈寡妇。
院子里的灰烬装了一个大竹篮,宁木子挎着篮子往外头走。
村民们的垃圾大都倒在了小树林里头,宁木子有样学样,准备也往那头倒。
路上走的时候遇见几个人,一路上就对着宁木子指指点点的,不时还发出阵阵怪笑。
宁木子微皱了眉,也懒得搭理这些人。
对于这些愚昧的村民,只要不惹到她头上来宁木子都能忍。
倒完灰屑回家的路上,路边一个大婶正在教训自己的女儿,她手指头戳在女孩的头上,唾骂道,“你这死丫头,让你平日少跟那些混小子们混在一起就是不听!”
余光瞥见路过的宁木子,那人指桑骂槐的继续骂道,“你不听老娘的,等将来嫁不出去,落得跟那没人要的活寡妇一个下场,大着个肚子也没人管,我看你到时候找谁哭去!”
宁木子脚步一顿,深吸几口气舒缓心态,这才闭了闭眼继续走过去。
这样的骂声实在太多了,不过对方既然没有指名道姓,那她也就装作不知道在说谁。
反正她身正不怕影子斜,这人嘴上说着过瘾,她也不会少一块儿肉。
到门口,陈寡妇正抱着孩子在外头玩儿。
宁木子对神神鬼鬼的不惧怕,陈寡妇却没那个胆子跟具尸体共处一院。
到家放下篮子,洗干净身上的灰尘,宁木子这才从陈寡妇怀里接过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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