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过客栈和宠物店之后,宁木子和付延铭第二天一早便准备了一点礼物,坐上马车回了卢家村。
许久没有见过马车进村的卢家村村民在时隔多久之后又一次见到马车进村,无所事事的村民们就热闹起来。
春日的马车壁薄,宁木子可以很轻松的听到他们交谈。
马车后跟了不少看热闹的村民,在跟着宁木子他们所乘的马车又一次走上了熟悉的通往卢家的路之后,终于有跟着看热闹的村民提出来,“这不会又是去卢老三家的吧?”
“这怎么可能?”
“不可能!”
......
村民们一个个拒绝的斩钉截铁的,谁不知道卢老三家的真实境况。要是有这样的富亲戚,日子怎么说也得好过一点吧?
不过跟着马车越走越远,离卢老三家也越来越近,众人心中也都各自有了答案。
在看见马车停下之后,宁木子和付延铭抱着孩子携手走了出来,众人心中竟然生出些果然如此的感觉。
宁木子回头看着身后看热闹的村民们,友善的朝众人笑了笑。思索了片刻,从怀里摸出铜板朝远处丢去。
村民们很快便忙着抢铜板去了,也没有人再顾及他们了,宁木子这才大大方方的回到了家中。
因为有卢武提前告知大家宁木子和付延铭回来的消息,卢家人对于宁木子和付延铭的出现并不意外。
宁木子进门的时候,院中就只坐了个卢老三。卢母正忙进忙出的整饬家务,卢武则靠在门框上看一本书。
两人进来之后,宁木子最先朝坐在院中的卢老三叫了一声“爹。”
没办法,养父也是应该叫爹。而更为宁木子惊讶的是,卢老三居然破天荒的应了一声。
虽然这声音很小,宁木子还是如愿听到了,她不由睁大眼睛多看了卢老三几眼。对方却像是真的在不好意思,眼神一直闪躲。
宁木子疑心是自己听错了,试探着就又叫了一声,“爹?”
这次卢老三则带着些无可奈何的意味,自怨自艾的应了声,“哎!”
宁木子听罢竟觉得有些好笑,不过更多的却是惊奇。
要知道在宁木子的印象中,这位养父从未给过她任何好脸色,她每次叫“爹”,最后都是得不到回应的,更甚者会得到卢老三的怒目相视。
不过时间久了,宁木子早就对他的不回应产生了习惯,自己该叫还是叫,卢老三应不应根本懒得管。
卢母中途听见动静从里间出来,即使早就知道了宁木子和付延铭回来的消息,这会儿看见宁木子眼眶却还是湿了。
“木子……”
“娘!”
宁木子回答的干脆又利落,快走几步来到卢母跟前,竟然忍不住伸手抱了抱她。
卢母瘦的像是只有一把骨头,又瘦又硌人,可见这一年来过得并不好,回抱宁木子的时候居然泪珠也流了出来。
也许是见了卢母哭泣的样子觉得有些丢人,卢老三便装作生气的样子赶人道,“有什么话进去说吧。哭哭啼啼的,外面谁经过看见可要闹笑话了。”
卢母见状便放开了宁木子,抽了抽鼻子拉了她一把,“跟娘到里面坐坐去,娘有好多的话想跟你说。”
宁木子便回头看了付延铭一眼,交代道,“你先在外面等着我”,在得到付延铭肯定的点头之后,她这才抱着慕慕进去了。
屋内没有多余的凳子,母女两人就并排坐在了床上,宁木子敏锐的察觉到,屋内的药味淡了许多,几乎已经闻不出来了。
“爹的病好了?”
从前的卢老三连下床都费力,如今却能安稳的坐在院子里了,至少也是轻了。
“好了不少,不过还是得吃药。”卢母边说边摇头,几不可闻的叹息过后,脸上才有淡淡的高兴的样子,“不过跟以前相比,已经是好了太多了。不说别的,这样我就很满意了。”
最起码是能坐能动了,家里平常的活他也能帮忙一些,总比之前每天都要躺在床上等着卢母伺候来的强。
他们家本来就穷,卢老三不像卢老大一样会做些木工在农忙之余有额外的收入,卢母也不如王春花活泛,会钻些空子为自己一家谋福利,媒婆送上来说亲的礼物不管成与不成她是从来都不退的。
卢老三和卢母既老实又平庸,再加上卢母性子软弱,两人可以说是受了半辈子的苦日子。
卢母说罢便抓住了宁木子的手,感动道,“这要说起来,还得感谢你给的这些银子。当初若不是你给了娘那笔银子,咱们一家肯定是撑不下来的!你爹他现在也知道了,日后他也不敢再说你什么了!”
正是卢母将此事告知了卢老三,又经历了之前的一场大病,这才使得卢老三想明白了不少,所以对宁木子的态度才能有今日的缓和。
“不说这些了。”卢母将宁木子的手拉的紧了些,关心道,“这一年来你们两个去哪儿了?若不是时常有信回来,娘还以为你们怎么了……”
当初说要出门一段,卢母还以为十天半个月也就回来了,再多也就个把个月,没想到这一去竟是一年。
卢母脸上的关心并不作假,宁木子斟酌了一会儿,试探着问道,“娘,关于我生父,您知道他的来历吗?”
卢母眼中闪过极深的怀念,不过转瞬流露出淡淡迷茫,奇怪道,“好端端的,你问这个做什么?”
宁木子看她神情便料定卢母对此事一概不知,反复思量了片刻,才压低声音道,“我和卢延去京城的这些日子,偶然遇见了宁家人,在那儿,我认祖归宗了。”
卢母的心情除了惊讶已经不知该用什么来形容了,关于宁木子的生父,那仿佛已经遥远的是上辈子的事了。
她是土生土长的卢家村的人,忽然有一天,村子里就搬来了个谪仙般的年轻男子。他人不仅生的好看,待人接物也温和有度,因为识得几个字,便在镇上的学堂教年幼的孩子们读书认字。
在穷苦又闭塞的卢家村,身边的适龄男子都是灰头土脸的情况下,卢母从来没听说过,有谁是像这人一样,一天要洗两次澡,衣服更是每天更换清洗,身上始终有着淡淡香味儿的男子的。
小姑娘们春心萌动,这样一个与众不同的男子很容易便引去了所有年轻姑娘们的目光,她们私下里将这种好闻的香气叫做书卷气。只因村中只有他一人正经读书,也只有他一人身上有香气。
即便到现在,卢母大约也不明白,那种好闻的香气是来自于幼时日复一日的在燃着熏香的屋子中读书写字经商,而浸入骨中的冷香。
当时卢母也只是个营养不良的小丫头,即便是村中最好看的姑娘,在男人那双见识过京城名媛的眼中也是不够看的。所以村里的这些美的丑的姑娘,落在对方的眼中其实都一样。
别人家的都是有相中的对象,有男方请媒婆上女方家中求娶,到了这人的身上却是反了过来,人人都争着嫁给他。
最后阴差阳错的,卢母作为最不起眼的那个,成功嫁给了众人心仪的对象。可想而知,她在其他人的眼中便如同一面竖起的活靶,各路攻讦随之而来,还好会有男人一直护着她,守着她。
她原本以为幸福的开端,带来的却是她凄凉的后半生。毕竟是金尊玉贵养大的人,卢家村这样恶劣的地方很快就让男人水土不服,几轮病下来,瘦的就只剩皮包骨头了。
男人的病不见好,家里的银子却都花光了。眼看着日子将要走到尽头,绝望之中的卢母,甚至萌生了将当时尚且年幼的宁木子卖掉换钱的想法。孩子没了以后还可以再生,可要是人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男人自然是拦下了她,写了厚厚的一封信托卢母寄出去,信誓旦旦的向卢母保证,过不了多久就会有银子来救命了。
所以他们一家等啊等,一直等到男人病死了,也没收到任何回信。家中的日子过不下去了,卢母只能带着小宁木子改嫁。
村中适龄的只有卢老三还没成婚,因为他长了一脸的麻子,没有姑娘愿意嫁给她。
从天上到地下,也不过是短暂的几年,卢母很快便从众人羡慕的对象,变成了众人同情的对象。
带着宁木子这个拖油瓶,卢母的日子也很不好过,动辙打骂,早就将她的锐气磨光了。也是后来渐渐为卢老三生儿育女,她在这个家中的地位才稳固下来。
不过对于宁木子的境况,她已是有心也无力了。只能强迫自己装聋作哑,这样才能守着自己虚幻的平静生活继续过下去。
时隔多年,卢母早就模糊了当年宁木子生父的面容,但当初的心悸却始终保留,只可惜她即便下了九泉也无言面对他了。当初宁木子好好的被留下,后来跟着她到卢老三身边吃了多少的苦头......
卢母只要想一想,便觉得自己罪无可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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