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苹果文学 > 黑森林冷远山 > 第41章 死亡大草甸(10)
 
狗子从河里挖来泥巴,正在忙活他的泥裹全鱼呢。他先把鱼内脏掏空,然后用从树林中采来的黄菠萝树叶子把鱼包裹起来,再在树叶外面抹上厚厚一层泥巴。然后把鱼放进事先挖好的坑里,在坑上盖好薄薄一层土后,就把刚才点起的火堆移过来,上面烤全鹿,下面烤全鱼。

狗子在转着木杆子烤鹿,我们三个躺在草地上,望着天上的星星。

此时的心情,真是百感交集,难以形容,我相信其他人也是一样。

我抬头问他们三个:“你们谁会唱‘三国’?”

几个人没有想到我会问这个问题,愣了一下,然后三个人异口同声都说自己会唱。

想想也是啊,生活在黑风镇的人,不管男女老少,有几个不会唱“三国”的?逢年过节或者秋收结束,进入猫冬的季节,黑风镇的说书艺人就会挨着屯子弹唱说书,而说的内容,十有八九是“三国”故事。

这些说书艺人在正式说书之前,总会声音高亢,抑扬顿挫地唱上那么一段来吸引听众,热闹场子,所唱的内容就是罗贯中写的《三国演义》开篇那首唱词《临江仙》。说书艺人不管从那段说起,开始必然唱一次《临江仙》,唱得多了,听众自然也就学会了。

我坐起身子,说:“来,我们唱上一段。”

三个人领会了我的意思,四个黑森林的男人放声高歌:“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高亢的歌声划破黑森林的夜空,男人的声音配上沧桑的歌词,让人心潮澎湃,激动不已。唱着唱着,泪水已经爬满了脸庞。我不敢去看他们几个,但是从声音完全可以听出来,他们同样是声音哽咽。

在军队,看着自己的同志倒在鬼子的枪口下,我没有流泪,我只想杀更多的鬼子为他们报仇;自己在特务连最好的兄弟被敌人抓住,毅然拉响手榴弹与鬼子同归于尽,我还是没有流泪,我只想砍下鬼子的头颅方解心头之恨。

但是现在,我却有一种流泪的冲动,这是为什么?也许我本来就不喜欢军队的生活,只是一个中华男儿的使命感让我走上战场,消灭异族的侵略者。在部队的时候,我只有仇恨,然后通过杀戮来宣泄这种仇恨。而现在,我在为自己活着,我深爱着黑森林,深爱着自己的生活,深爱着这些和我一起放声高歌的兄弟,而只有爱,才会让人心生感动,才会让人落泪。

我不知道他们三个人心里现在是什么感受,但经历了磨难,经历了生死,人的内心总会有所不同。尤其是想起刚刚狗子差点丧命大草甸,又想起被狼咬伤,生死未卜的熊教授,我们内心都有些五味杂陈。所以当我们情不自禁地紧紧拥抱在一起的时候,连轻易不流露自己感情的石头都放声痛哭。

我只有轻拍着他们的肩膀,算是一种无言的安慰。在那一刻,我暗下决心,今后一定要和他们荣誉与共,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还是狗子率先走出这种让人有些伤感的氛围,他松开抱着石头和骆子文的手,抽了抽鼻子,喊道:“坏了,你们别哭了,鹿都烤糊了。”

多数男人都不善于表露自己内心的感情,我们有些不好意思地分开,去帮着狗子弄鹿肉。

前面已经说过,鹿喜欢找中草药植物吃,这使得它的肉有一种独特的异香,还没吃就让人垂涎欲滴。

四个人,正好一人一条鹿腿,剩下的鹿肉放在一边,明天可以带回去熊教授和邓婷尝尝。

狗子一边大嚼着鹿肉,一边说道:“你们别吃得太饱啊,等等下面还有泥裹全鱼呢。”

几个人心惊肉跳折腾了一天,早已饿得饥肠辘辘,哪里还听得进去狗子的话,只顾抱着冒油的鹿腿大嚼特嚼了。

等狗子把火坑下面的泥裹全鱼取出来,我们放下鹿腿,每人勉强又吃了一条鱼,撑得已经走不动路了。

骆子文边抱着鱼啃,边赞不绝口:“狗子哥,刚刚救你真是没有白救啊,你这泥裹全鱼是我长这么大吃到的最好吃的鱼了。”

狗子一脸得意,说:“那是,你以为我厨师是白学的啊。”

这小子烤鱼确实有一手,把鱼拿出来,在地上一摔,上面的泥巴掉下来,里面的黄菠萝树叶子还没烤干,但是鱼已经完全熟了。被泥和叶子裹住烤熟的鱼,别有一番风味。

四个人吃饱了,该准备过夜了。

在黑森林过夜,是不敢随便在地上睡觉的,伤人的野兽太多,睡熟了,说不定就会被吃掉。即使要在地上睡,也要安排有人值班守夜。现在四个人都这么累,再坚持守夜也不现实。

我指挥大家把已经晒干的木筏子抬起来,然后找了几棵树杈子多的柞树,把木筏子横挤在几棵树中间,上面再铺上松软的干草,松树毛子等,一个简易的悬床就做成了。最后,把刚刚那张剥下来的鹿皮毛朝上铺在上面,就成了一张上好的皮褥子。

这还没有完,夏天的黑森林,蚊虫众多,毒蛇出没,如果睡熟了,说不定被什么咬上一口就会致命。

石头去附近草丛割来一大抱蒿子,然后架在火堆上烤得半干不干,再把这些蒿子拧成绳子。这种蒿子本身就有一种怪味,专门用来驱赶蚊子、小咬、毒蛇等东西。晾干拧成绳子以后用火点着,放在我们睡觉的木筏子下面,就会整晚冒烟,可以让蚊虫毒蛇不敢接近。

骆子文一边忙活着手里的活,一边啧啧感叹,说没有想到在森林里过夜,还有这么大的学问。

其实,这并不是学问,而只是懂得利用周围的一切为自己服务而已。要想在黑森林生存下去,极为重要的一点,就是要学会充分利用自己身边的一草一木,一树一石,让这些东西都变得对自己有用。学不会这一点,你就无法在黑森林生存,更别说站稳脚跟,干一番事业了。

收拾停当,四个人躺在木筏子上,很快就进入梦乡,沉沉睡去。

也不知道到了什么时候,忽然听见挂在树上的黄鼠狼吱吱乱叫,树下面也传来激烈的厮打声。

我睁眼一看,原来是几只红狐狸正围着我们扔掉的梅花鹿内脏,鱼头鱼尾大打出手呢。我悄悄叫醒他们三个,一起爬在木筏子上看热闹。

狐狸和狗差不多大,比狼小,但胆子很小,一般不会和人发生正面冲突。所以只敢在我们都睡熟了的时候才出来偷东西吃,狐狸是黄鼠狼的天地,所以把黄鼠狼吓得吱吱乱叫。

趴在温暖的木筏子上,看野兽为了食物争得热火朝天,也别有一番乐趣。

最后,几只狐狸扯着一段鹿场子,跑进了丛里。我们也再次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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