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佳公主并没有进宫,今天是嘉平帝封印的日子,本来就不适合进宫。
她原本以为长史能够拦住袁秩的,没成想袁秩脸皮不是一般的厚,还是让他进来了。
人来了,她也只好见上一见。
袁秩一身青衫,面容俊秀,肌肤没有御京城中那些贵族公子们那么细嫩,但是胜在肤色白皙,眼中带着一抹笑,既不轻浮也不谄媚,很是惹人好感。
让看人只看脸的宜佳公主没办法对他发难。
她抱着个暖炉,恹恹地看着他:“袁二公子来见本宫所为何事?”
袁秩绝口不提长史诓骗他之事:“将近年节了,我长嫂给公主和娴妃娘娘备了一份年礼,我左右无事,便顺路过来给公主请个安。”
“袁夫人有心了。”她转向长史,“你也备一份年礼,随袁公子一道送去袁府。”
长史领命。
袁秩见她虽然说得隐晦,但是送客之意十分明显:“公主殿下,这里还有一份礼单,是给娴妃娘娘的。长嫂这是第一次为娘娘准备年礼,也不知道合不合规矩,袁秩厚颜,想请公主帮忙过一下目。”
宜佳公主看着他递过来的礼单子,红唇微勾:“本宫也不是很懂,这礼尚往来之事,向来是长史之职,不如让长史帮袁公子看看?”
袁秩笑了笑,将礼单子递给长史:“既然是公主吩咐,那便劳烦长史大人了。”
长史看了宜佳公主一眼,见她点头,这才接过来:“袁公子客气了,这宫中规矩繁杂,年礼之类确实需要多加斟酌。”
袁秩好脾气地道谢:“长史说的是。”
长史翻开礼单子,顺着条目逐一看过去。
宜佳公主打了个哈欠,懒散地把玩着暖壶上的吊穗,也不知神游到了何处。
长史突然手一顿,迅速合上了礼单,隐晦地看了袁秩一眼:“公主,礼单好像不大合适。”
宜佳公主都懒得给她一个眼神:“不合适,那袁公子就拿回去改一改吧。”
袁秩拱手:“不知何处不合适,还望长史不吝赐教,以免再重蹈覆辙。”
长史皮笑肉不笑:“都不大合适,袁公子不然让袁夫人另外再拟一份?凡是单子上原有的,就都换了便是。”
袁秩也笑:“那可难为长嫂了,这单子上的许多东西,可都是娘娘指定要的。”
长史闭上了嘴。
宜佳公主终于收回了目光,直凛凛地看着他。
袁秩也不回避,目光温和地迎上她:“不知公主有何吩咐?”
宜佳公主将他上下打量一番,挥了挥手。
长史识趣地退下了,还贴心地把门给他们关上了。
宜佳公主如青葱白笋般的手指在自己唇边轻轻一点,那红艳艳的唇便漾开一抹笑:“本宫竟然不知,袁夫人何时与本宫母妃有了这般交情。”
宜佳公主本就生的貌美,又真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少女的纯真与妇人的美艳齐聚一身,红唇浅笑,竟然美的惊心动魄。
袁秩莫名喉咙有些发痒:“这个,宫中之事,我也不是很清楚……大概是长嫂进宫与娘娘求恩典的时候吧?”
宜佳公主嗤笑一声:“一见如故吗?”
袁秩不敢答。
宜佳公主坐正了身子,明艳的五官自带慑人气势,她懒懒散散的时候显不出来,一旦正色起来,皇家的威严便凛然如实质。
“本宫不管你们到底要耍什么花样!本宫母妃既然答应了你袁家尚主,你袁秩这个驸马,本宫就生受了。但是!”
她盯着他,骄傲的下巴微微扬起:“但是,你们,若是胆敢伤及本宫母妃,本宫定叫你们,生不如死!”
门外,秀嬷嬷看着袁秩进了公主府,踟蹰了一下。
直到孙二问她:“怎么了?”
秀嬷嬷摇头:“没什么,见到公主府的长史了,原本想着要不要去打声招呼,但是看着她忙着接待客人,我还是不打扰了。”
孙二知道自己媳妇在镇国公府当差,日常所见都是王公贵族家的得脸的管事们,只是他不过是个乡下庄子上的二庄头,不是很懂这里面的弯弯绕绕。
既然媳妇说不适合打扰,那就不必去打扰呗。
他就说:“那你就记着此事,等下回见到了与人道一声抱歉可好?”
秀嬷嬷笑了:“当没见过就是了,何必还要特意与人道歉?”
孙二挠头:“是这样吗?”
秀嬷嬷推他:“快走吧,再不走天黑了,还下着雪,路可不好走!”
孙二嘟囔着:“今年这雪下得真少!入冬了就下了两场雪,还不知道过了年会不会再下呢!”
秀嬷嬷笑他:“怎么,你还盼着下雪不成?”
“那可是真盼着啊!”
秀嬷嬷奇道:“这下雪天除了好看,还能有什么值得你盼着的?莫非你还学会了赏雪不成?”
孙二气笑了:“你出身好!没有受过苦,也没有种过地,不知道我们这些佃户庄头有多期盼冬日里多几场雪,好让那雪化作水,渗入田地里,汇入河流里,好让来年种地的时候,不必再从沟渠里边挑水浇地!”
秀嬷嬷的娘是宫里出来的,出来之后被请到了一户富庶人家里当教养嬷嬷,又与这家里的账房先生成了亲,这才有了秀嬷嬷这个女儿。
秀嬷嬷还真没种过地。
即便她后来嫁给了孙二这个二庄头,孙二也是捧着她宠着她,不让她干一点活,直到她生完小儿子,在家里待的腻了,进了镇国公府做了陌微凉的乳母。
秀嬷嬷被他说得哑口无言:“就你贫!快走吧!”
孙二刚怼完媳妇,心里有点虚,陪着笑脸道:“急什么呀,出城还得排队呢!”
秀嬷嬷白了他一眼:“县主给了我镇国公府的牌子,咱们出城不用排队!”
袁秩从公主府里出来,看见自己的常随站在路边,若有所思地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出神。
他在公主府里被宜佳公主吓得不轻,出了门见自家常随还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就抬脚朝他踹去:“干什么呢!没看见爷出来了!”
常随被他踹的跌出去几步:“哎呦我的爷!您什么时候出来的?小的怎么没有看见?”
袁秩没好气:“你看什么呢看得那么出神,二爷我出来了你都看不见?”
常随凑上来给他拍拍衣摆上根本不存在的泥土:“小的这不是听到了件不得了的大事,一时失了神,这才没看见二爷您出来了。”
“什么大事,说出来让二爷也出神出神?”
常随四下一看,凑到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此话当真?!”袁秩吓到了,“你可知道你说的是什么?这种事情能拿来随便乱说吗?”
常随急的想捂住他的嘴:“我的二爷啊您小点声!”
袁秩四下看了看,一拉常随:“走,咱们回府去找大哥!”
袁秉本来就在家里等着他回来,汇报宜佳公主的反应,只是没想到自家这个蠢弟弟给他带回来这么大一个消息!
他问常随:“你将当时情况再说一遍。”
常随本就是袁秉特意给袁秩挑的,就是担心袁秩在官场上被人当枪使,特意让他带在身边,帮他规避一些勾心斗角。
这个常随别的本事一般,但是心思细腻,擅长从细枝末节里找寻有价值的信息。
因此他说出来的消息,即便没有经过验证,可信程度还是很高的。
常随就把他在公主府门口等袁秩等的手脚发麻,就四下溜达溜达,活动活动手脚。
然后就听见一对夫妻在哪儿边走边说话。
他原本只是扫了一眼,没怎么在意。
只是这一眼,让他看出了不妥当。
这个妇人身穿素服,好像是在守孝,但是又没有佩白花。她身边的男人穿着普通,却没有穿素服。
什么样的孝,妻子守着丈夫不守的?
这妇人身上的素衣,那料子,就是袁府里,也只有袁夫人和袁家小姐能穿得起了!
他上了心,就悄悄跟了上去。
好在年节将至,街上人来人往,挤挤攘攘的,那俩人也走得不快,让他从头到尾听了个真切。
常随道:“小的以前听族里老人说过,年前若是一直不下雨雪,年后怕是要闹旱灾的。小的听他们说起来,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这句话。”
袁秉听完,沉吟了半晌:“似乎今年,真的只下了两场雪。”
袁秩不懂农事,但是他在工部都水司就职,常听同僚说起水利之事。
“这样说来,我在都水司倒是听闻,西州、陕州那一带这俩月雨水稀少,水线都下去了一寸。”
原本西州、陕州那边就常年雨水稀少,他还不以为意,觉得这是常态。
但是如今就连御京都没有下雪,这可就是大事了。
袁秉不解:“可是司天监并没有示警……”
他突然闭了嘴,司天监不是没有示警,司天监监正今日不就进了宫了吗?
他进了宫之后,皇上立刻便将朝中重臣都请了过去。
看来,应该就是为了此事了。
袁秉且叹且笑:“真是,天助我也!”
袁秩跟常随对视了一样。
袁秉拍了拍他的肩:“今日此事,你俩都记一大功!”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