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染和谢长风跟着莫绍清的船走了。
剩下的人又收拾了几天,这才能登船。
主要是陌棠不好移动,光是给他准备可以移动的简易床铺和船舱房间,就准备了两天。
没有办法,他的伤口还处于容易感染的状态,吃的用的住的都有讲究,马虎不得。
好在他身体底子不错,陌无疆带来的药也好,他一直都在稳步恢复当中。
一上船,陌惊弦就开始忙碌起来。
他从西北回来,路上收到谢愚的飞鸽传书后直接南下,很多事情都没来得及处理。
如今要回御京了,他也要好好准备一下。
倒是陌无疆和陌微凉两个人无所事事起来。
照看陌棠的事情被同样闲着没事的乔老给接过去了,还抓了把谢愚抓去打下手,海上行船又没有别的消遣,把这俩人给闲得难受。
陌无疆一开始还能找个鱼竿,坐在甲板上钓鱼。
为了照顾陌棠的感受,他们行船速度放得很慢,陌无疆钓了两天鱼就受不了了。
他取了大船上搭载的一艘小船,取了一份清水和干粮,自己一个人乘坐小船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陌惊弦收到消息的时候,他已经跑远了。
陌微凉早已见怪不怪:“爷爷最是不羁的性子,闲不住的。再者他对这片海域熟悉得很,如今武功又有所突破,这天下哪里去不得?”
这么些年,陌无疆为了找到陌棠,上天入地,出过远洋,闯过大漠,攀过雪峰,潜过深谷,就没有他不敢去的地方。
如今心愿已了,他那向往自由自在,天高海阔的性子自然就冒出来了。
陌惊弦看着她略有消瘦的侧脸,即便是南疆这样毒辣的日头,也没能将她雪白的肌肤晒黑哪怕一丝一毫。
那莹若白玉的脸颊,背衬着蓝天白云,面朝波光粼粼的蔚蓝大海,竟耀眼得让他有些不敢直视。
一阵海风拂过,散乱的青丝从她耳后卷来,轻轻落在她的脸上,她却浑然不觉。
他觉得手指头有些痒,忍不住轻轻摩挲了一下指尖。
海船突然颠簸了一下,陌微凉下意识地横跨一步,伸手想要拉住甲板上的绳索。
她上辈子也曾随陌染出过海,知晓在海船上随时可能遇到各种情况,这个时候不能够惊慌,要立时抓住身边一切能够稳定身形的东西,保证自己不被甩出去。
但是陌惊弦别说出海了,连船都很少乘坐,能够不晕船已经是他身体素质强大了。
船身一颠簸,他就下意识地导力下沉,想要以千斤坠的身法来稳固身形。
陌微凉余光看见他的动作,便知道他要做什么。
眸光微微闪烁,她伸出去的手与绳索失之毫厘,一个踉跄,撞入了陌惊弦怀里。
陌惊弦还没来得及站稳,便有温香软玉投怀送抱,嗅着那熟悉的香味,他双手比他脑子还要反应迅捷,将她搂在怀里!
海船船头突然向上一抛,陌惊弦只觉得双脚都已经离地了,然后船身猛然一坠,重重跌入海中,撞起一片波浪!
陌惊弦腾不出手来抓住什么东西来稳定身形,只能将她紧紧护在怀中,用自己的身体给她当肉垫。
“怎么回事?”
“遇上暗流了吗?”
“糟糕!是超大海兽!”
海兽?
陌微凉一惊,再也不敢装娇弱了,从陌惊弦怀里伸出手来,牢牢抓住绳索,探头出去一看,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陌惊弦看着她两只小手抓住一截绳索,将两个人都给稳住了的熟练样子,心底不禁有些异样。
但是四周此起彼伏的抽气声让他将这点儿异样给压下去了,也学着陌微凉的样子探头出去看。
只见海船下方被一团巨大的阴影所包围,那团阴影还在慢慢地涌上来!
他不禁有些色变:“这是什么东西?”
“《古今注》有云,鲸鱼者,海鱼也。大者长千里,小者数十丈。鼓浪成雷,喷沫成雨!”
陌微凉顾不得暴露她的秘密,大声喊道:“海王出巡,生人避让!”
这是海上行船的一句暗口,意为遭遇超大海兽,不可匹敌,赶紧避开海兽的行进方向,避免发生不必要的冲撞。
船上船工们齐声应诺一句,各归各位,调整方向,避让海兽。
暗卫们帮不上忙,只能站在甲板上严阵以待。
陌微凉生怕他们一个激动,手滑攻击了海兽,连忙道:“所有人!不可主动攻击海兽!”
卫十一看了陌惊弦一眼,见他只专注地看着船下方海水里的阴影,并没有对陌微凉代替他发号施令一事有什么反应,心下明了。
嗐!县主的命令就是主子的命令,主子这不是挺会的嘛!
陌微凉又指派了卫十五去照看陌棠,毕竟陌棠如今行动不便,乔老年纪又大了,需要有人专门照看。
卫十五没有卫十一那么多小心思,领了命令就直接去找陌棠。
海船全桨开动,风帆也都放下来了,全速改道避开海兽的行进方向。
等海船完全离开了那一团阴影,甲板上的暗卫才隐约看见那个超大海兽究竟有多大。
“我的天!”
“这是一条鱼?确定不是一艘沉船?”
“这海兽跟咱们这艘海船也不差什么了!”
“我觉得我这小身板连给它塞牙缝都不够!”
“……我有一个问题啊,它不会从水里跳出来,将咱们一口吃掉吧……”
那个暗卫话音没落,便见那团阴影快速地浮上海面!
陌微凉惊叫:“快!抓住身边任何能够稳定身形的东西!千万不要被甩……”
陌惊弦突然抱着她往甲板上一按,将她整个人都压在身子下方!
海船猛然向上一抛,然后所有人都听见了一声奇异的鲸鸣。
那声音旷远悠久,仿佛跨越了时间,从遥远的过去直达他们心底!
顷刻间,连那喧嚣的海浪声也被压抑了下来,深邃浩瀚的海洋徒留它空寂的声音,从未知之地而来,又去往无尽之处。
陌惊弦懵懂间睁开眼睛,恍惚间却看见了一张梨花带雨,既熟悉又陌生的脸。
那张脸,不论是秀长的眉,还是湿漉漉如同小鹿般的眼睛,亦或者是微翘的鼻尖,和殷红的菱唇,都是他无比熟悉的。
是微微。
但是却又有些陌生。
她的五官似乎长开了,稚气褪尽,眉生春意,眼角含情,五官潋滟极了,偏偏目光懵懂纯净,一滴泪水挂在下睫毛上,欲坠未坠。
她怎么哭了?
他还没有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个哭泣的脸便迅速换成了一张惊奇的脸。
五官还是那个五官,但是眉眼之间的潋滟风情尽数褪去,目光不再懵懂,反而多了一丝染尽风霜后的沉静。
不哭了。
他心底也不知道是遗憾还是心疼,那一滴欲坠未坠的泪水,沉甸甸的挂在他心上,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想着那一滴泪,良久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个距离是不是有些太近了?
他像是被烫到了一样,手忙脚乱地爬起来。
好在此时海船的颠簸逐渐平缓下来,众人心有余悸地看着那海兽朝着深海方向远去,没有注意到这边。
陌微凉也爬了起来:“哥哥你的衣裳湿了……”
海船被海兽带起的海浪上下抛飞,卷起的浪花飞溅到甲板上,陌微凉被他护得好好的,倒是一点儿海水都没有沾上。
可陌惊弦后背都湿透了。
她一说话,他就忍不住盯着她殷红的小嘴,看她朝自己走了一步,他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打中了一样,慌忙往后退了好几步。
他的动作实在是太大了,引得众人都忍不住看过来。
陌惊弦只觉得身上燥得很,匆匆丢下一句:“我去更衣!”
转头就走。
只不过那个背影实在有些狼狈,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感觉。
陌微凉挑了挑眉,不禁有些疑惑:她是毒蛇还是猛兽?为什么他对她唯恐避之不及到这种程度?
难道是她逼得太紧了,吓到他了?
接下来好几天,陌惊弦都有意无意地避开了她。
她都要愁死了。
第一次自我怀疑,难道是她自我感觉太良好了,其实他一点儿也不喜欢她?
全是她一个人在那里自作多情?
陌棠看着小闺女面无表情的,第三次将汤匙往他鼻孔里塞,终于忍不住了:“微微,你要是不想帮爹爹喂药,你可以直说。”
不要这样折磨他。
她讪笑:“怎么会!能服侍爹爹,女儿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不愿意。”
陌棠幽怨地看了她一眼,又低头看了汤匙一眼。
陌微凉顺着他的视线一看,才注意到自己又把汤匙往他鼻孔递过去了,、
她连忙改变方向,递到他嘴边:“是我想事情想得出了神了,爹爹来,张嘴,啊——!”
陌棠哼唧了一声,还是没有戳穿她:“把碗给我吧。”
一勺一勺的喂药,也不知道是谁发明的,本来能够一口喝下的药,非要这么一勺一勺地去尝那个苦汁子,自找罪受。
陌微凉无奈,只好把碗递给他。
他正想着一口干了,突然听见外面传来一声:“是常州莫家的旗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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