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出征,孟雅带着小太子亲自来送行。
“我们等你回来。”
陌微凉骑着战马走在征南大军的最前方,身边跟着孟克己和陌染,长风卷动旌旗,红缨长枪在手,她的内心却一片平静。
北宸大军渡过沁河,直扑据北关。
守关大将还是熟人,乃是曾经的忠义侯,如今的镇北侯陈荣。
可惜胆小如鼠,龟缩在雄关之内,不敢外出迎战。
然而,能如何呢?
孟克己亲自出马,带领一支速成大宗师队伍,趁夜闯入据北关,实施斩首行动,将南凌将领斩于梦中,从内部破开据北关大门,让北宸大军从容入关!
据北关失却了将领的指挥,又被敌军破开大门,难以组织起有效的反抗,除了少部分军士为国死战,大部分人竟然弃关而逃,白白将据北关拱手相让!
一夜鏖战,北宸攻下了征南艰途上的第一道雄关。
而陈荣,则被带到了她的面前。
陈荣似是不敢相信她会以这等姿态重返大凌,想要破口大骂却失了几分底气,想要卑膝求饶又开不了口。
只能色厉内荏地问她:“老镇国公若是知道你卖国求荣,九泉之下也难以瞑目!”
她想,瞑目不瞑目,你自己下去问他便是。
寒光乍现,红缨长枪穿透他的咽喉。
她抽出枪头,鲜血飞溅,陈荣双目圆睁,歪倒在地。
她抬起手,朝着前方挥下。
继续进发!
大军在据北关稍事休整之后,沿着奉川山脉向南进发。
一路高歌猛进,所遇关卡,基本都能够轻易攻破。
个中缘由,一是寂竞彦登基之后,大肆清算镇国公府一脉的实权将领,推自己嫡系上位。
可惜这些嫡系如何比得上能征善战的镇国公府一系?
都是些纸上谈兵的货色。
二是自陌微凉离开大凌之后,大凌天灾不断,旱涝交替,地动蝗灾不断,瘟疫横行,百姓民不聊生,朝廷征发又重,国力空虚,根本不是北宸的对手。
除了依托雄关天堑的大凌将士,还能与北宸大军一战之外,其余尽皆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直到北宸大军来到奉川山南,陕州西州以北。
陌微凉遭遇了前英国公世子、现任英国公、平西大将军赵英杰。
她策马越众而出,与赵英杰于两军阵前遥遥对望。
寂竞彦登基,将陌惊弦处以极刑之后,他又将手伸向了西北军。
定国公、英国公兵权被剥夺,只能退居幕后。
西北军被清洗重组,分化干净。
取消西北军番号,改称平西军,西北防线重组,兵权归入寂竞彦嫡系之手。
偌大的西北军,只留下了一个赵英杰,被立为典型,当上一个空有名头没有兵权的平西大将军。
如今,又被寂竞彦派来阻拦她。
两军对垒,赵英杰嘴唇动了动。
她嗓子毁了以后,便学会了唇语,赵英杰应该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才在这样的场合,以唇语向她传递消息。
他说,你无事便好。
他还说,我们等你许久了。
然后,他便策马而出,以一种一往无前的气势,将自己的胸膛,送到了她手中的红缨枪上。
兵戈四起,杀伐不断,两军如同奔涌的江河,于入海口汇合在一起,难分你我。
赵英杰握住了她的枪,然后含笑而去。
她亲手为他收殓,从他身上找到了一份大凌军防图。
从陕州一路到御京,各个关卡的军备、守关大将、布防,甚至连军饷运输路线都在上面被一一标注出来,清晰明了,一目了然。
孟克己不能理解:“大凌的守将为何要给你送军防图?”
她也不能理解。
“会否有诈?”
不会。
“为何?”
因为,这是他的字迹。
这是陌惊弦多年前亲手绘制的军防图,虽然后来因为寂竞彦多次调整军队,赵英杰不得不在原图的基础上,将各种信息一一更正。
但是原图上依旧保留着陌惊弦的字迹。
这份原稿,至少是在十年之前绘制的。
赵英杰此行前来,便是给她送来这份迟到了十年的军防图。
奇怪,她为什么会觉得是“迟到了十年”呢?
有了这份军防图,北宸大军更是如鱼得水,长驱而入,从陕州直逼大凌御京城。
御京。
这座生她养她的城池,同时也囚禁着她最美好与最可怕的回忆,是她一生的起点,也许也将是她人生的终点。
但今时今日,她只想做一件事。
那便是,踏破它!
红缨枪高高举起,又重重划下,锋锐的枪尖直指前方。
她一踢马腹,一马当先,飞奔而去!
杀!
三军将士齐喝一声,如倾山倒海,如飞瀑击石,朝着御京城门攻去!
城墙之上,大凌最后的兵力正在负隅顽抗。
箭矢如雨点般落下,但是效用并不大。
北宸大军顶着箭雨冲到城门下,撞门车一下又一下撞着城门。
更有攻城兵扛着云梯闯过箭雨,将云梯搭在城墙外,供北宸士兵爬上城墙,与大凌军兵决一死战。
孟克己和陌染一马当先,以最快的速度冲到了城下。
两人一人执刀一人执枪,跃上了高高的城墙,为大宸士兵杀出一条血路!
于此同时,御京城的城门,终于在连续地撞击下失去了抵抗能力,倾倒了下来!
躲在城门后的守城大军倾巢而出,两边人马混战在一起,城门外整片土地都被鲜血染红了。
士兵厮杀声,战马嘶鸣声,兵戈相交声,痛呼惨叫声……不绝于耳,所有人都已经杀红了眼,不知疼痛不知疲倦。
城墙上的孟克己和陌染清出一片干净的区域,北宸士兵们趁机从云梯爬上了城墙,在两大高手的援护下,迅速站稳脚跟,将优势飞快扩大!
城墙下喊杀声震天,热血沸腾,又被纷乱的脚踩进泥土里!
陌微凉也手执长枪闯入杀局,一枪一个收割性命。
仿若福至心灵一把,她抬头朝御京城墙之上望去。
一个高高瘦瘦,身穿长衫的人正站在那里看着她。
她一晃神,那人便消失不见了。
是幻觉吗?
一道凌厉的破空声从她脑后劈开,她头也不回,反手一枪,将偷袭者击杀,重新投入战局。
大战持续了整整一天一夜。
御京城门被破开,城墙失守,大批世家贵族、百姓乃至军中将领从另外一侧城门逃离,导致御京守军后继无力,最终还是被北宸大军彻底攻破。
陌微凉踩着一片血海踏进御京城门,满城的血腥味,还有隐隐约约的哀嚎声,把这里衬得犹如人间地狱。
她就这么一步一个血脚印,踏进了大凌皇宫。
寂竞彦坐在高高的御座之上,一身华贵的龙袍,姿容威严,就这么等着她。
可惜,大殿上空荡荡的,他的那些忠臣嫡系,一个都没有出现。
这个曾经让无数人跪拜行礼的地方,如今只剩下了他自己。
“乱臣贼子。”
寂竞彦高昂着头,以俯视之姿看着她。
他骂道:“你镇国公府一脉都是乱臣贼子!”
她手执长枪,朝他的方向点了点,北宸士兵便一拥而上,将他从御座之上拖了下来,如同一条丧家之犬般,扔在她脚下。
寂竞彦挣扎着,不愿意对她屈膝,被陌染一脚踢在腘窝之上,只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她面前。
搜寻后宫的士兵们带着一群后宫嫔妃来到此处。
这里面还有好几个她的熟人。
比如刘初夏,比如李荐心,比如那几个在诚王府上就处处与她作对的妾室。
还有好些个小孩儿。
她看着那群小孩,脑海里闪过一个画面。
她像个恶劣的魔头般,一个一个的问那些个小孩儿,可曾为她烧过纸?
可是不管她怎么问,那些小孩儿都只是哭着喊着求她饶命。
这个画面只是一闪而过,比她眨一下眼还要快。
又是幻觉吗?
她想,她怎么可能会那么无聊,逼问这些小孩子这么没头没脑的问题。
直接杀了便是。
啊,当然,除了寂竞彦。
哑药、媚骨香、凌迟,一样都不能少了。
至于刘初夏这等后宫嫔妃,给个痛快就是。
陌妹妹。
嗯?
她转头,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在正殿门口站着。
然后下一瞬,那人便转身走了出去。
又是,幻觉?
她看着那人在北宸士兵面前穿行,但是好像除了她自己,谁也没有看见一样。
那人走到大殿外的广场上,停了下来,转身看着她。
是在等她吗?
她下意识地迈出一步。
那人的长相明明一团模糊,但是她却能感觉到那人在笑。
她又迈出一步。
“阿默!”孟克己在叫她。
她回头,孟克己和陌染并肩而立,他们身上的铠甲在火把的映照下,泛着微微荧光,铠甲上还有未干的血迹。
“小侄女儿。”陌染向她伸出了手,“你答应过小叔叔,此间事了,你会跟着小叔叔一起回东碣岛。”
是的,她答应过。
陌染走上前来,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温声道:“走吧,我们回东碣岛。我师父她老人家,一直都想要见你一面。她是一个慈祥的老人,你也会喜欢她的。”
慈祥吗?
为何她会有一种,东碣岛岛主会随时暴起,上天入地追杀一个人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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