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美爱出了学校后便一路高速开到了市立医院,一路风风火火地赶往儿科中心。
气喘吁吁地跑到一间病房前便停住了脚步,她深吸了一口气,微微调整了自己脸上的表情,又拿出化妆镜仔细比对脸上的妆容有无任何不妥,确定一切如常后便给自己挂上了一抹灿烂的笑容。
她轻推开门,柔声说道:“宝贝,妈咪来看你了。”
她要用自己最好的状态来面对她此生最珍贵的牵绊。
一张明媚的小脸蛋映入她的眼帘。小女孩扎着两只小巧的丸子,白皙稚嫩的脸庞是无限的天真与烂漫。她甜甜的声音似百灵鸟一般,软儒地开口:“妈咪,妞妞好想你啊。”
听到女儿声音的那一刻,她紧绷的心似乎有那么一瞬间的缓和。女儿总是能让千疮百孔的她得到治愈。
护工知道陈美爱是一名高中教师,平时工作忙没什么时间可以陪伴孩子,于是和陈美爱打了声招呼后她便自觉地离去,只留她们母女俩在一起。
“对不起宝贝,妈咪工作实在是太忙了,没有考虑你的感受。”陈美爱心疼地扶摸着宝贝泛着病态白的脸蛋,因为病魔的折磨,原本肉嘟嘟带着婴儿肥的脸颊都瘦成了瓜子脸。
妞妞的小手揉了揉妈咪的大手,甜甜地开口:“没事的妈咪,妞妞只是想你了,你每天都能来这里看我我就很开心了。”
陈美爱内心愧疚,她本可以请一次长假来专心陪伴正在治疗关键时期的女儿,可奈何她怎么也放心不下班里的那些孩子们,他们也处在关键时期,要是她请假,校里调剂其他老师过来上课,她怕学生们不习惯其他人的教学方式,耽误了他们的学习。
一边是作为母亲的责任,一边是作为教师的责任。她无法做到让自己的孩子失去未来,更无法忍心让那么多祖国的花朵输在人生的起跑线上。
妞妞没有看出妈咪脸上的异样,小孩子总是充满了童真,他们的世界是纯真与美好的,对这个世界也是充满了好奇与幻想。
“妈咪,我什么时候才可以回去啊,我好想幼儿园的小朋友们,他们这么久没见到我肯定也会想我的。”妞妞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妈咪,乖巧的模样让人有些心疼。
陈美爱的心被狠狠地纠了一下,她面上依旧保持宠爱的笑容:“妞妞乖,等妞妞病好了,妈咪就送你回幼儿园好不好。”
妞妞的眼神雀跃了一下,欣喜之色溢于言表,听话地点了点头。
陈美爱轻拥过女儿,将脸埋进她柔软的发丝中,手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哼着熟悉的童谣,眼泪不知不觉中已经落满双颊。
她曾经转发了一条微博,那是女儿四岁生日的时候:如果可以,当然选择让你向阳而生,花开四季。
陈美爱焦急地反复拨打着一个号码,电话那头是预料之中的忙音,就像是无尽的深渊。
“陈女士,您女儿这些天的情况我想跟您谈谈。”
是女儿的主治医师。
陈美爱无奈地看了一眼手机上熟悉的一串数字,略显忧色地跟主治医师进了办公室。
“抱歉,陈女士。您女儿的情况比初次诊断的要更复杂,她是高危急性淋巴白血病,就目前医疗水平来看还需要进行造血干细胞移植。我们还考虑将加强化疗强度,中西药结合治疗。”
一个月前,女儿总说自己腿疼。陈美爱以为女儿是在生长期长个子,并没有在意,后来女儿总是发低烧,双脚还出现了许多白血点。陈美爱急忙把女儿送去了医院检查,大夫化验了血常规后沉痛地告诉她,孩子的各项血常规都不正常,可能是白血病。骨髓穿刺检查后,女儿确诊患上了白血病。
陈美爱只觉得心头有无数细细密密的针在深深浅浅地扎着她,一声声痛苦、压抑的唏嘘,仿佛是从她灵魂的深处一丝丝地抽出来。
“陈女士,您别担心,目前儿童急性淋巴白血病是有很大几率治愈的,只是这个治疗过程我希望家属能放宽心态,让孩子处于一个良好、轻松的治疗环境。”
陈美爱抽了抽鼻子,抹去眼角的泪水,缓声说道:“我知道,谢谢大夫。我只是心疼我的孩子,小小年纪就要遭这么大罪。”说完鼻子又是一酸,泪珠就像没有关紧的水龙头,不停地向下低落。
陈美爱起身离开,这个狭小的空间让她感到窒息,身体里的几缕残魂仿佛要被抽干。
主治医师望着她苍凉无力的背影,有些同情,缓缓说道:“陈女士,骨髓移植费用大概在二十万左右,但是后期的抗排异以及各种费用,总的大概一百万左右。我知道这是您的私事,我本不该多嘴,但是对于一个普通家庭而言,这也是个不菲的数字。如果您……现在就可以去凑医疗费用了。”
陈美爱也不知多久才找回自己的存在,慢腾腾地走出了办公室。
她无力地倚靠着墙面,举过一只手遮住通红的双眼。稳定了情绪后,她扶着额头,呆呆地望着天花板不知在想些什么。
似是想到什么,她机械地从包里掏出手机,又拨通了那串熟悉的数字。
“嘟……”电话那头依旧是一片忙音,她的眼神暗淡下去,预料之中的结果。再拨通一遍其实只是给自己一点心理暗示而已。
“喂?”
她怔了一下,看了看手机屏幕,通话显示已接通。她整个人都忍不住颤栗起来,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嗓子却干得说不出话来。
“喂?怎么不说话?不是说了这段时间不要给我打电话。”电话那头的人明显有些不耐烦。
陈美爱害怕他掐断电话,强忍住喉咙里的不适,声音沙哑,开口道:“子升,你回来一趟吧,家里需要你,妞妞她……生病了。”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片刻,略显担忧:“你说清楚了,妞妞她到底怎么了,好好的怎么会生病?”
陈美爱的声音带着些哭腔:“是白血病,需要很大一笔钱……”
那人怔了一下,随即烦躁地说道:“知道了,我会想办法的。”
“嘟……”电话被无情地挂断。只要一提到钱,这个男人的绝情程度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能放弃。
陈美爱自嘲地笑笑,只能怪她自己命不好,当时不顾家里人的反对毅然决然地选择自己所追求的“爱情”。
可如今又是怎样一番风景呢?真是可笑,去他妈的狗屁爱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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