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这种事情,楚风来世俗界了却尘缘的计划可谓是化为了泡影,他现在唯一想的,就是回到修真世界,找血兽派算账,找到赵云溪、白浅等人的下落。
可他还没有付诸于行动,却在从楚天市回凤仙市的路上,再一次遇到了那名黑衣男子。
羊肠小道上,他孤身而立,背对着楚风,身形挺拔而伟岸,宛若一柄直插天地间的绝世宝剑,只是此刻,这把绝世宝剑被剑鞘封存,锋芒内敛。
“你终于肯现身了。”楚风沉声道。
“你打算回修真世界?”对方问道。
“对。”
“我可以告诉你,赵云溪和白浅这两个女子,还活着,而且,活的很好。”对方淡漠开口,“至于其他人,早已作古,你此刻回去,没有意义。”
楚风眉头一挑,听到赵云溪和白浅还活着,他着实是松了一口气,但听到其他人都已经死了,心中又怅然悲痛。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一切,你是不是一直都在世俗界,血兽派杀人的时候,你是不是就在看着?”
对方并没有作答,淡漠道:“我没有必要告诉你这一切,你只要知道,你现在回去没有意义。报了仇,并不会让你心境升华,并不会让你突破天照期的桎梏。谁主谁次,你心里理应有杆秤。血兽派就在那里,你什么时候报仇,都不迟。反而现在,如果中断入世、脱凡的进程,你下一次再来,会更难,更麻烦。”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楚风冷声道:“你既然肯说,前两次,为何又要故意躲避我。”
“我只是没想到,你的性子会这么冲动,否则,我不会见你。好了,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吧。”
蓬!
对方话音一落,整个人炸成一堆烟雾,在清风中彻底消散。
楚风咬了咬牙,站在原地思量许久,最终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放弃了立刻报仇的念头。
对方之言,并非没有道理,活着的人,还活的很好,逝去的人,早已作古。自己没有必要为泄一口怒气,放弃打下的入世基础。
他默默的迈步向前走去。
十步……
二十步……
三十步……
到了第五十步,他眼中的怒气和愤懑彻底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悠然平和,仿佛又恢复了那个凡人楚风。
回到凤仙市,楚风恢复了平淡而又忙碌的日子,这段时间,左右两个服装店闹得越来越僵,一年后的一天,在众多的矛盾堆积之下,终于发生了让人遗憾的事情,左边服装店的老板,在对方苦苦纠缠下,终于爆发了,当街捅死了对方。
那天下午,楚风下班回家,正好看到左边服装店的女老板被警察带走的一幕,看到了地上血淋漓的尸体,和对方不甘的空洞眼神。
听说半年后,左边服装店的女老板就被枪毙了。而这两家店铺,也迎来了新的主人。
日复一日,时光飞梭,两家店铺的主人换了一个又一个,街对面的老刘,也在楚风来到这里的第十个年头去世了,楚风去参加了他的葬礼,当夜,他带了一壶好酒在他坟前坐了整整一夜。
值得一提的是,去年许珍以凤仙市第一名的成绩,考上了全国最好的大学,大丫头去了异地,还是隔三差五给楚风打电话,汇报在学校的事情,开心的,不开心的,都会跟楚风分享。
楚风也去学校看望过她几次,听说这丫头人缘不错,在学校还担任了学生会主席,不但是学校的风云人物,而且还是校花,每天都能收到几十封情书。
第十三年,许珍大学毕业,被学校推荐,前往国外深造。为此,小丫头还特地来征询过楚风的意见,得到了楚风的全力支持,小丫头欣然漂洋过海去往了国外。
到了第二年,她在电话里支支吾吾的告诉楚风,她在国外找了个男朋友,是个华人,家世很不错,而且对她也是呵护备至,她自己也有点喜欢对方。
楚风告诉她,如果觉得合适,就大胆的恋爱,但如果对方敢欺负她,第一时间告诉自己,自己替她做主。
当年的下半旬,小丫头回来探亲,将她的男朋友带到了楚风面前。这是一个斯斯文文,长相帅气的男生,眼神明亮,谈吐举止,都彰显着受过良好的教育,跟许珍站在一起,男俊女靓,是一对人人都会羡慕的完美情侣。楚风对他也很满意。
第十七年,深造结束的许珍,在国外举行了盛大的婚礼,楚风专程赶过去参加了婚礼,见证了小丫头幸福甜蜜的一幕。
第二年的春天,许珍打来电话,高兴的告诉楚风,她怀孕了,是个男孩,让楚风帮忙起一个名字。
楚风告诉她,人这一生,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当一切浮华散尽,平淡才是归真,孩子就叫孟凡吧,希望他这一辈子能够平平凡凡,幸福快乐。
这一年的冬天,许珍在医院平安产子,取名叫孟凡。
楚风专程赶了过去,替这孩子洗毛伐髓,孩子并没有修炼天赋,不过经过他的洗礼,也会去病少灾,长寿多福。
许珍将家安在了国外,不过每年她都会回来一次,看望楚风,陪楚风聊聊天,旅旅游。当然,少不了每年都会让楚风给她雕刻一个木雕。
随着时间的无情流逝,它就像一把刻刀一样,在楚风脸上留下了岁月的痕迹,楚风变得越来越老,来到这里的第三十个年头,他终于退休了,不再外出工作。
这一年的秋天,许珍离婚了,楚风并没有问她离婚的原因,她也没有说,只是,多年在国外生活的她,带着十二岁的孟凡搬到了楚风的附近,跟他做了邻居。
小家伙就像年轻时的许珍一样机灵淘气,每天放学回来,就托着下巴,很感兴趣的看着楚风雕刻木雕。他就像他母亲一样黏人,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有什么快乐的,不开心的事,都会跟楚风分享,让他给自己出谋划策。
小家伙从小被楚风洗毛伐髓,智商很高,成绩和他母亲一样优异,几年后,以凤仙市第一名的成绩,考上了国内最好的大学,又过几年,他参加工作,辞职创业,结婚生子。
时间好像流水一样,吞噬着每一个人。
许珍已经老了,当年如花似水,国内第一名校的校花,眼角已经布满了皱纹,她常说岁月不饶人,她还记得第一次见楚风的情景,她误打误撞的闯进了这家店里,见到了亦父亦友的楚风。
第一眼见到楚风,她对他就有一种莫名的信任,似乎已经认识好多年了。
几十年过去了,他们都老了,共同回忆着当年的事情,只有一种沧海桑田之感。
第八十年的这年夏天,发生了一件事,八十八岁高龄的许珍确诊肺癌晚期,每天全身插满管子躺在病床上,在痛苦之中艰难求存。
这一年,楚风也住进了医院,每天夜里,他溜进病房,陪许珍聊天,当然只有他说,哄睡许珍之后,再输入元气替她抑制癌细胞。
半年后,在痛苦中挣扎了半年的许珍,奇迹般痊愈了。
第九十二年,许珍百岁大寿,当日宾朋满座,喜气洋洋,许家五代同堂,子孙成群,环绕在许珍膝下祝寿。
第九十五年,一百零三岁的许珍躺在病床上,床边,许家的子孙神情悲伤,低低哭泣。
“妈,你还有什么遗言。”七十七岁的孟凡跪在床前,颤声问道。
“木雕……”
“快,把箱子拿过来。”孟凡赶紧吩咐。
很快,有后辈提来了一个皮箱子,箱子打开,里面是一排一排摆放整齐的木雕。
珍珍十二岁上初中了,一切顺利……
珍珍十三岁……
……
珍珍今年考上了最好的大学……
珍珍结婚了……
珍珍生了个可爱的儿子……
……
珍珍今天做了奶奶,小丫头也老了……
……
小丫头确诊了癌症,看着她在病床上煎熬,叔叔很心疼……
……
小丫头一百岁了……
……
看着这些木雕背后的蝇头字迹,房里的每一个人,都忍不住抹起了眼泪。
这哪是木雕啊,这是她的一生!
小小的木雕,承载了多少岁月和沧桑,留下了多少记忆和美好。
它似乎有千斤重,后辈捧着皮箱的手,情不自禁的颤抖起来。
“叔叔,来了吗?”看着这些木雕,许珍疲惫的脸颊上,终于露出了笑容,“叔叔,你说过,每年都会替珍珍雕刻木雕,今年,你还没为我雕刻……”
“叔叔,记得。”一道白发苍苍的身影颤颤巍巍的走了进来,房里的人,自动让开了一条路,他们知道,这位比老祖宗更加年长的老人,是老祖宗最亲近的人,虽不是父亲,但更胜过父亲。
“叔叔,我知道,你不会忘记的。”两双苍老的手拽在一起,许珍笑地像个孩子,“你答应珍珍的事情,从来不会失信。”
孟凡站起身,带着房里的其他后辈离开,他知道,这个时候,母亲最想说话的人,就是楚风,没有人能取代他的位置。
“傻孩子。”楚风伸出手,轻抚她苍老的面容,“来,叔叔为你雕刻,你要答应叔叔,保持这个笑容。叔叔一定为你雕刻出世上最美丽的木雕。”
“嗯。”
楚风摸出木头和匕首,一比一划,从未有过的认真。
这个木雕,似乎耗费了他所有的精力,倾注了他所有的心血,每一道纹理的挥动,不经意间闪烁着神秘的光辉,等到最后一笔落成,木雕白光灿灿,就这么直接漂浮在许珍面前。
“喜欢吗?”
“喜欢,叔叔雕刻的,我都喜欢。”许珍并没有感到任何意外,她疲惫的笑着,“叔叔,珍珍要走了,这辈子能够遇到你,是我最大的幸事,但愿,下辈子珍珍还能遇到你。”
“傻丫头。”楚风深深吸气,“那你可要记住叔叔的样子,下辈子,不要认错了。”
他站起身,轻轻挥手,苍老的面容瞬间变得年轻起来,一如九十多年前,许珍第一次见到的那个楚风。
“叔叔……”许珍念起当年初识的一幕,眼眶泪花盈盈,“珍珍,舍不得你,时间,为什么这么快,我还没看够你的雕刻,还没听够你给珍珍讲的道理,就要离开了。”
“叔叔,你说,人会有来生吗?”
“有的,每个人都有前世今生。”
“我记住叔叔了,下辈子,我再来找你。”
“珍珍……”楚风拽住她的手,那只滚烫的手掌,逐渐变得冰冷,楚风的眼泪再也抑制不住,夺眶而出。
透过朦胧的泪花,他似乎看到了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跟自己讨要木雕,他似乎看到了,她蹲在自己的店前,耍赖不肯回家。
他似乎听到了她撒娇般的索要每年一个木雕,似乎听到了她快乐的跟自己分享一切趣事。
岁月苍苍,时光如刀,当年机灵可爱的小女孩,如今百岁高龄,永远的躺在了这张病床上,她再也不会跟自己撒娇,再也不可能向自己索要木雕,甚至,再也不能开口跟自己说上一句话。
依稀间,他又看到了左右两家服装店老板,因妒仇杀;看到了老刘老死床榻;看到了龙莺莺、龙浩铭姐弟离别之时的痛苦泪水;看到了龙浩铭因为不能修炼,求之不得的钻心无奈;看到了孟凡出生时,那响亮的哭嚎;看到了许珍躺在病床上,那痛苦的煎熬。
人生于世,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每一件都是难以下咽的痛苦。
在这一刻,他突然感悟了,冥冥中,仿佛一道明光透亮心灵,使得他彻底明悟,心间仿佛打开了一道直通天地的闸门,滚滚的元气咆哮而来。
在这一瞬间,他苦修无果的境界,水到渠成的达到了天照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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