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中还有惊惶和泪痕,让顾清池的心疼越发的重了几分:“你不大舒服,晚些时候再过去吧。”
施妙鱼这会儿心神乱成了一团麻,听得顾清池的话,也知道自己眼下不适合过去,因点了点头,任由他抱着自己朝着府上走去。
等到了房中之后,顾清池将她放下,刚准备去给施妙鱼倒茶,却见她拽住了自己的袖子,轻声问道:“爷,你就没什么要问我的么?”
她这会儿倒是冷静了几分,可也更觉得浑身发冷。
前世的那些事情,她已经许久没有梦到过了。可是今日陆江荣的出现,却让她有一瞬间的恐慌。
她原本以为,只有自己才有前世的记忆。可是如果旁人也有呢,如果那个人恰好处在顾清池的对立面呢?
而陆江荣今日的那些话,又有没有跟别人说过?
一想到这里,她便觉得如坠冰窟,整个人都有些发抖。
见施妙鱼这模样,顾清池眼中闪过一抹疼惜,叹了口气,坐下来抱住了她,轻声道:“我信你。”
方才那些话,他听得狐疑,却也仿佛抓住了什么关键点。只是一时有些理不清楚,但他知道,不管那些话是真是假,施妙鱼对自己的心,不是假的。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这个小妻子的心中是有一个角落,那里不准任何人进去,包括他。因为那里藏着许多的秘密,一碰就会疼。
所以他在等,等她有朝一日会向他敞开那一片心扉。
但是在此之前,他不会逼迫她。
因为,他信她。
只三个字,便让施妙鱼泪如雨下。
见她放声大哭,顾清池也不多言,只是伸手抱住了她,任由她在自己怀中释放着自己的软弱。
等到她哭的够了,便依偎在顾清池的怀中不发一言。
顾清池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一下又一下的抚着,将自己的力量尽数给予她。
良久,才听得施妙鱼轻声道:“爷,咱们该走了。”
闻言,顾清池低头看向她,见她的声音瓮声瓮气,眸子里却是格外的清亮。
他心中一动,低下头亲了亲她的额头,问道:“这个模样,还要过去么?”
听得这话,施妙鱼想了想,点头道:“要的,今日闹闹满月。”
她若是闷在这个房间里,怕是会闷出病的。她需要去看一看绿枝,看看自己前世里惨死的丫鬟今生是如何的幸福,看一看被她改变过的桩桩件件,让她知道,她是真切的活在现下。
而非前世里的那个噩梦之中。
见施妙鱼这个模样,顾清池心中微微叹息,面上却是什么都没说,只是道:“好。”
施妙鱼到了这个时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一件事,因问道:“爷不是要处理事情么,可处理完了?”
先前的时候,就是因为顾清池要忙,这才让自己先过去的。
闻言,顾清池弯唇一笑,点头道:“嗯,都处理完了。”
其实根本就没有,他只来得及布置了个大概。只是听到暗卫匆匆来报,说是又有人刺杀施妙鱼,他就不管不顾的出去了。
谁知出去之后,却听到了那样一片似是而非的话。
不过也无妨,她不想说,他便愿意等下去。
听得顾清池这话,施妙鱼倒是没有怀疑什么,只是点头道:“容妾身洗个脸。”
现下这模样,她是不敢出门的。
说着,施妙鱼吩咐丫鬟打了水来,她洗漱一番之后,确认瞧不出哭过的痕迹,这才拉着顾清池的手,道:“爷,咱们走吧?”
这一双眸子被泪水洗过,显得越发的亮了几分。虽说眼圈还有些红,不过倒是也不大明显了。若不是仔细看,倒是瞧不出她哭了。
顾清池看着她这模样,到底还是有些心疼,下意识伸出手来摸了摸她的脸,轻声道:“嗯,走吧。”
他携了施妙鱼朝着门口走去,却见施妙鱼拽了拽他的手。
顾清池下意识偏了偏头,问道:“怎么了?”
施妙鱼咬了咬唇,到底是出声道:“爷,等晚上回来,妾身想跟您说一个秘密。”
那是她是痛,也是难以启齿的噩梦。
原本她是想要深深地埋在心底,这一辈子都不要提及的,可是陆江荣的出现,让她生了警惕。哪怕现在事情已经被改变了这么多,她也得给顾清池提一个醒儿,让他知道那些潜在的危险。
至于他在听了这些故事之后会怎么看待自己,施妙鱼倒是不大在意了,总归他不可能因此就抛弃自己的。
哪怕他会,她也要狠狠地黏着他。
见施妙鱼的神情似喜似悲,其中还带着几分莫名的坚定,顾清池只觉得一颗心被狠狠地捏了一下。
好一会儿,他才点头道:“嗯。”
……
只是晚上回来的时候,顾清池到底没能等到这个秘密。
倒不是因为别的,只因为他的小娇妻,安陵王妃施妙鱼,又一次的喝大了。
有了上一次的教训,顾清池这次原本是不准她和桃花酒的,只是施妙鱼今日许是心里装了事情,脸上的表情一直都不大好。
见她这个样子,顾清池便想着若是喝两杯或许能让她的心情好转一些。
于是乎便在饮酒之时,刻意的放纵了她一回。
谁知这一放纵,便直接让她倒下了。
上次施妙鱼从周府离开的时候,只是脸颊瞧着有些酡红的云霞,这一次可倒好,直接便晕乎了。
顾清池抱着施妙鱼上了马车,见自家醉醺醺还能冲着自己直乐的小娇妻,神情里满是宠溺与无奈。
施妙鱼浑然不知自己是怎么回去的,她喝的有点多,直接便在马车上睡着了。
待得马车停下之后,顾清池还不见她醒来,索性直接便将她抱了下来,一路回了房间。
见她睡得安稳,顾清池嘱咐丫鬟们好生伺候着,自己则去忙别的事情了。
他这一下午都在忙碌,好容易空下时间回房时,就见施妙鱼仍旧在睡着。
只是她的眉头紧紧的蹙着,身子也在不安分的动着,仿佛是陷在了一场噩梦里不能自拔。
等到他走的近时,就听得施妙鱼在低声的说着什么。
顾清池弯下腰去,附耳倾听,就听得她道:“狗男女,不得好死!”
那声音里带着凄厉,话音里是刻骨的恨意。
顾清池骤然听得这句,只觉得一颗心都被狠狠地揪了起来。
他一把抓住施妙鱼的手,俯下身子抱住她,轻声道:“妙鱼,醒醒,本王在呢。”
许是他的声音起了作用,倒是让施妙鱼慢慢的安静了下来,只是那双眼却仍旧未曾睁开。
她的确是陷入了噩梦之中,如何都挣脱不开。
梦里的自己,仿佛再次回到了前世,像是走马灯一样,将那些过往都一一走了一遍。
那些或狰狞或凄惨的人脸一一的浮现,仿佛织就了一张细密的网,将施妙鱼网在了其中,叫她逃不开。
直到有一个声音响起。
分明是看不见又摸不着,可那人的声音仿佛是夜里的一盏明灯,让她逐渐的意识回笼。
他说:“妙鱼,我在。”
是了,这些都是梦,她有顾清池。
而不管什么时候,他都在。
施妙鱼睁眼的时候,只觉得自己仿佛大梦过了一生。
眼前是一顶描金的帐子,上绣着两尾锦鲤,荷花映衬,仿佛活了过来。
施妙鱼却仍旧陷在那个梦中,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有些不大真实。
见她只痴痴地盯着那顶帐子,顾清池心中一疼,伸出手来将她抱在怀中,轻声道:“妙鱼,本王在。”
他恨不能替施妙鱼分担她梦里的恐惧,只是却不得要领,唯有不断的重复着这句话,希冀能给她一些安慰。
良久,才听得施妙鱼哑声道:“王爷……”
只两个字,她便潸然泪下。
顾清池听得她开口,低下头来看她,却见她的神情哀婉不已,内中带着令人心碎的绝望。
她说:“我梦见了孩子……我们的孩子……”
这话一出,顾清池突然觉得心都被揪了起来,他试探着道:“那是假的。”
“不!”
施妙鱼仰起头,泪水涟涟道:“是真的。我们,曾经有过一个孩子的。”
只是,那是前尘过往。
“其实……妾身是活过一辈子的人。”
那些令人心悸的前尘,原本被她死死的摁在了心中的某个角落,却因为陆江荣的话,而让它们被掀了出来。
施妙鱼轻轻咬着唇,在顾清池震惊的表情之中,将那些事情的因果一一道来。
从她被陷害嫁人,到陆江荣的算计,再到他们之间的春风一度。
最后,她身怀有孕赴黄泉,他为保自己万箭穿心。
仇人快意笑傲堂前,而他们零落碾作尘。
似一出咿呀呀大戏落幕,却是悲惨收场。
……
施妙鱼将这些都说了之后,只觉得自己长出了一口气,声音里却带着哭过之后的浓重鼻音。
“我知道,王爷听了这些会觉得荒诞不堪。若是发生在旁人身上,妾身必然也是会觉得难以置信的。”
听得施妙鱼声音里的苦涩,顾清池下意识的捉住了她的手,将她牢牢地抱在怀中,沉声道:“不,本王相信。”
若非如此,如何解释她午夜梦回的惊醒,如何解释她对孩子的希冀和恐惧?
孩子……
一想到前世里,他们竟也是有过一个孩子,甚至还为止赴死,顾清池便觉得心疼不已。
“前世今生,本王都对不住你。”
良久,顾清池才说了这么一句。
前生是他连累了她,而今生,他虽娶了她,却也没有给她一个安稳。
他欠施妙鱼的,实在太多。
施妙鱼不想他会说出这等话来,抬起头看着他道:“不,是妾身对不住您。”
前世里他的百般维护,最后甚至为了她而丢了命。
可是重生之初,她是怎么对顾清池的?
她跟他做交易,仗着自己有那么一点点的先知来威胁他。而他,却始终用心的呵护着自己。
能得这个男人的一片真心,她便是死,也能含笑九泉了。
见她眼神中的哀婉,顾清池忍不住低下头去,吻住了她的眉眼。那眸子里被泪水洗过,润而清澈,仿佛能望见人心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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