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日。
宫外,自昨日起,太子府外围就开始置办流水席,宴请百姓随意吃喝。
皇后站在锦绣宫内,负手看着宫外纷纷扬扬的大雪,神情庄重中带着喜悦的疯狂。
这场大雪,是今日早上开始下的。
一片一片夹着风簌簌落下。
它的落下轨迹并没有太多的美感,简单却无比厚实。
她如此站着已有一个多时辰,想说劝说的宫人们已经被她尽数遣走。
众人们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只是觉得明日太子大婚,如此站在外头,若是受了寒可如何是好?
没人知道她心底的紧张与狂喜,极度的期待让她整颗心都在疯狂跳动,此刻的她,若不亲眼确定这场大雪是否能达到她所期待的那般,是无法安心进殿的。
她在宫殿的屋檐下不知站了多久,看着地上的雪开始缓缓积起,那颗急速跳动的心,这才慢慢平复下去。
看来,就连老天爷,都在帮着她吧。
她静静站着望着天空,直到身后公公的通传声响起。
“圣上驾到!”
皇后转过身福身低头行礼,圣上缓步走近,身手拉起她,有些意外她冰冷的手温。
“你在外头站了很久?”他皱了皱眉,看着周围的奴才低声训斥,“你们这些狗奴才,怎么照顾主子的。”
锦绣宫的奴婢们倏地跪了一地,微微积了些雪的地面上,被如此一跪又化了些许。
“奴婢们……劝不住……”
皇后转身看了众人一眼,笑了笑,对皇帝道,“陛下别怪她们,是臣妾任性了。”
圣上拉着她往内殿而去,又是吩咐多端几盆炉火,这才坐下道,“明日就是毅儿大婚了,怎么好端端想要在外面看雪了?”
皇后的目光难得柔和了些,感慨着出了声,“是啊,毅儿明日就大婚了,终于要正式成家立室了。我还记得他刚出生时,那黑黑瘦瘦的模样,那时我多害怕啊,害怕在这皇宫中,他无法健健康康的成长。”
“如今时间一眨眼,竟然也要成家了。往后,他还会有他自己的孩子,他自己的责任,和必须面对的事。”
圣上关心的眸子微垂了垂,“他是咱们大统王朝的太子,是上天眷顾的皇子殿下,怎会无法健康成长呢。皇后,你太多虑了。”
“多虑吗?”皇后的目光幽幽,“或许是吧。这么些年,我确实有些累了,等毅儿大婚结束,我便好好歇息。然后等他们生子,臣妾便安心含饴弄孙。”
圣上点点头,淡淡道,“你本可以不用这么累的,就是你自己想太多。”
皇后好似发着呆,不知是否听懂对方的话里有话,只是笑笑道,“为人母后,又哪能不想太多呢。费尽心思为了自己孩儿,这是所有母亲的天性啊。”
圣上的眸光有些深,不知闻言所为何想。只是过了半晌,这才“嗯”了一声,又道,“明日太子大婚,朕就是来看看你准备得如何了。既然没事,朕就先回了。”
他说罢站起身,看着皇后片刻,这才开口道,“不要胡思乱想,即便太子大婚了,他也依旧还是我们的孩儿,不会有任何改变。”
不会……有任何改变吗?
皇后的心微微冷了冷,随后越发坚定。
她站起身,垂头开口,“臣妾明白。”她微顿,又道,“对了陛下,外头这场大雪也不知何时会停,以臣妾之间,还是早些安排人手,明日将道路扫清为好,省得误了吉时。”
圣上点点头,交代了两声,便坐了轿辇,缓缓离去。
皇后将圣上送走,又再原地站了片刻,这才回了殿内。
她遣走了所有奴婢,直到无人时刻,高贵端庄的面容才露出狰狞和疯狂。
她是皇后,是这一国之母。是这全天下,最最尊贵的女人。
可是,她却始终赢得不了,她丈夫全心全意的呵护。
圣上今日一行究竟想讲什么,难道她会听不出来吗?
让太子娶李家长女,这本就不是圣上之意,而是皇后联合菁华设计逼迫圣上同意的。
不管他到底清不清楚原委,让太子府和李府如今就结盟,本就有违他的意愿。
如今天下人皆看见二者成婚,以为大局已定,太子日后必当登基。
直到此刻,他的态度依旧如此保留,表示即便二人成婚也不能改变什么。
这,如何不叫皇后怨恨呢!
所以,风雪啊,你们便来得更大一些吧。
然后到明日,带着整座睿王府,一起消失在这满是硝烟的京城!
翌日一早,接连不断的鞭炮声便响彻整个京城。
太子大婚,全城歇业庆祝。
昨日的大雪纷纷扬扬下了一夜,在快要破晓时,竟是慢慢停了,随后露出暖暖的冬日。
好似老天爷,都特别眷顾以及看中这场大婚。
百姓们一大早起床梳妆打扮,拖家带口得开始往太子府一圈聚集。
昨日因暴风雪而停唱了的戏班子再度登台,咿咿呀呀唱着戏。
今日的露天流水宴随着好天气的来临,长长摆满整条大街。
百姓们的位置都在偏外围,太子前两年便已在宫外设了府,所以今日成亲,并没有在宫内举行。圣上和皇后一早便出了宫,在吉时前便已到太子府上。
太子大婚,圣上和皇后自然是要到场的。而李应霜只需等到明日敬公婆再进宫便可。
昨日安排下去扫雪的人已经开始工作,缓缓将大雪朝房屋两边堆去。
慢慢的,路上的人开始增多。
这位大人家的轿辇,那位大人家的马车,又或是谁府上离得近,徒步而来,外头开始越发热闹。
太子作为主人公,自然一直在外头招呼客人。
身后负责登记礼单的三名账房先生双手一直未停过,厚厚的一大摞,一登记完便有着下人送进库房。
如此一早上下来,已是堆了满满三大仓库了。
洛锦毅难得喜形于色,满脸春风,只消过了今日,那么大局便是彻底安定了。
他等待着,等待着新娘,也等待着对手!
只是越到时间,急切的心却越难平复。
正焦虑着,外头通报的下人高高喊起——
“睿亲王、睿王妃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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