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吃鱼
丧事结束后，武安侯府恢复了宁静，本就是一个庶子，也没什么关系往来，武安侯府真正顶门面的还是陆斯年，她这个挂名的大夫人一天天倒是清闲得很。
家务有管事，也没有外客。
每日只有陆斯年来她这里晨昏定省，有时候赶巧，会留下来用个早晚饭，都是恭恭敬敬，不曾逾矩。
不得不说，虽然知道他是装出来的，可与这样温和有礼的人闲聊的确是种享受，尤其他长年在外，见识广阔，对各种风俗人情都能了解一二。
要不是顾忌着还要装一段时间【你逼死我丈夫我与你有仇我恨你只是我不说我要忍气吞声】，韩雨霏倒真希望能多与他聊聊。
这个男人，很强。
明明对自己没有几分好感，只不过是有着几分逗弄宠物那种兴味，也能这样日日与她对着寒暄，做出一副无比恭敬的样子。
若不是系统提示好感一直没有起伏，她还真就可能会上当。
但如果能一直把这副恭敬的表象延续下去的话，表象下的真假就不重要了，毕竟彼此尊重不也是完美叔嫂吗？
没有必要多亲近。
“大嫂在想什么？”
陆斯年看着小妇人坐在桌旁，持着玉箸茫然出神的样子，晨曦的光跃上她的纤长睫羽，她茫然抬眼时，那光就照亮了她眼底一片澄澈湖光。
还是个孩子呢。何时何地都能失神，脸也是还像个幼稚的孩子，声音也一样，软软糯糯。
前几天守灵清瘦的几分，现在被养了回来，越发像个孩子。
韩雨霏微笑，“在想这桂花鲈鱼很好吃，侯爷尝尝。”
布菜的丫鬟为陆斯年夹了一筷子，却被一旁伺候的小厮微微拦住，“夫人许是不知，侯爷不服鱼。”
丫鬟尴尬收手，有些无措的退后。
“啊……怪我，不知侯爷喜好，净胡乱指使丫鬟布菜。”韩雨霏微笑，替丫鬟解了场。
“你先下去吧。”她轻轻挥手示意丫鬟退下。
“无事，既然是大嫂推荐，修远自然应当尝尝。”他又夹了一块鲈鱼，小厮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到底没说出来。韩雨霏犹豫的蹙眉，“若是于身体有碍，大可不必去吃的。”
可那边陆斯年已经入口，“是从青州进的鲜鱼吧，很细嫩，大嫂品味不错。”
听他说不错，韩雨霏才放松的笑了笑，“好吃就好。”
用过早饭，陆斯年走的有些急。
韩雨霏自然知道为什么，他吃鱼过敏，现在身上应该已经起了痱子，故事里有讲他吃鱼过敏，不会致命，但却会全身发痒。
她今日安排早膳吃鱼，一是想要试探一下他对自己能容忍到什么地步，二是这么多天明明没有多少好感度还要天天来和她演戏。
他不累她还累呢，给他点苦头吃，反正他就算看出来她是故意的也不会说什么。
毕竟他是君子不是吗？
“侯爷，今日还去军营吗？”陆斯年摆摆手。
脖子上都泛上了一层浅红，是噬心的痒，但他却能忍住不挠，甚至连走起路来都与平常无异。
薛姨娘初进府时，很得老侯爷宠爱，而侯夫人是个冷漠的人，随便放了中馈的大权，一点点养大了她的胃口，纵容陆斯然一个庶子先出生。
侯夫人冷眼看着武安侯府成了整个京城的笑柄。
而对于自己的孩子陆斯年，也是一派的冷漠，纵容他屡次被薛姨娘和陆斯然欺 凌。
她是个真的冷心冷肺的人。
武安侯府，老侯爷，自己的孩子，在她眼中都可有可无。
在这种纵容下，薛姨娘越发放纵，陆斯年吃鱼过敏，她就总是让当时还是个小孩子的陆斯年吃鱼。老侯爷战场上是个英雄，可对于后宅的阴私却半点都不了解。
陆斯年一点点在薛姨娘的磋磨下长大，也好在薛姨娘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却也没有谋财害命的胆子，才让他这么安全的长大。
否则这武安侯现在恐怕就不知道是他还是躺在棺材里那个了。
有些苦吃惯了，也就没那么难熬了。
但是他也没必要自己找罪受，挺着这一身的红疹去军营。
总该让他那个小嫂子知道他吃鱼过敏，毕竟她如果还想要在这府里过得安稳，就不该得罪他，这样也好免得她下次还拿鱼来捉弄他。
果然，他这边才通传过大夫，过了没一会，院中就传报，“大夫人至！”
他慢条斯理的披散了头发，穿着雪白的中衣，上了床，翻看着昨晚放在床边的《淮南子》。有轻巧的脚步声响起，他甚至能想象到女人那小巧的绣鞋踏在他屋内乌砖上的样子，裙摆微微摆动会带着浅淡的熏香，她的一步也许才有他的一半。
她的体型似乎也只有他的一半，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一样，娇娇弱弱，一阵风就能刮跑的样子，呵，与他那兄长倒是一对。
几个思绪间，她已经走到了面前，正处丧期，她还穿着素白浮云蔽月纹的缎裙，香气他闻不到，但大概是略甜的，像她自己一样甜糯。
他收回思绪，向她微微颔首，“还请嫂嫂赎罪，修远身体略有不适，没有起身恭迎嫂嫂。”
他满意的看着眼前的小女人纠结的皱起眉头，将娇嫩的下唇咬的红欲滴血。
“这……果然还是今早吃鱼的事吧。”她手里不自觉的拧着帕子。
“嫂嫂无需担心，修远吃鱼至多会身上起些疹子，没什么大碍。”
她眼眶有些发红，不赞成的瞪了他一眼，“怎么没什么大碍，我听瑞萍说，侯爷院里将刘大夫都请来了，怎么会没事呢？”
陆修远笑的斯文，可脸色却是苍白的很，只有脖子上是一片绯色，端的一派病弱公子的模样。
“都是刘贺那小子小题大做，非要找大夫过来，没想到竟然让嫂子受惊了，是修远的不对。”
她怀疑的看他，秀气的眉峰略微舒展，一双水润润的眸子格外澄澈，“当真？”
“自然，刘大夫说了，只需要静养几天，吃些药膳就无大碍了，嫂嫂不必担心，您若还是不信，大可差人去问刘大夫。”
“那就好，没事就好，那我就先回去了。”
啊……果然。陆斯年看着少女转身离去的背影，心中忽然莫名有了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怎么会有人真的关心他呢？
只不过是怕得罪了他而已，就连这关心，也只能勉强去装那么几句就急着离开。
当真是对他那大哥痴情的很。
在他胡思乱想之际，却没想到那已经一步跨出门外的女孩忽然又回过头来，她略微低头，羞赧一笑，“瞧我，光想着回去问问该准备什么药膳了，倒忘了问侯爷，除了鱼，可还有别的忌口的东西没有？”
陆斯年怔愣了一瞬间，心里不知怎的，涌起了一股浅淡的欣喜。
“怎么？是我问的不对么？”
见他怔愣着不回答，小妇人握紧了手，有些疑惑。
陆斯年忽然笑了，那一瞬间，像是冰雪封冻的原野上忽然绽开的花，有着动魄惊心的美丽，“没有，多谢嫂子关心，除了鱼没有其他忌口的东西。”
韩雨霏放心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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