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怀泽对我娘无论是什么心思，总归算得上情深义重四个字。然而我母亲拼死生下了我，为什么抚养我的人倒不是他？
或者……陆怀泽对我，其实心有怨怼。按他自己的说法，他当时便不愿意让我娘生下我，而我娘又是因为生育而死。对于陆怀泽来说，我只不过是一个和他没有任何关系的初生婴儿，甚至可以说是害死他的至亲密友的直接凶手……
他当然不愿意抚养我。
“你师父是到长安之后才结识了青雀，不过她们二人处的很好，很快便成为了闺中密友。二人性格大相径庭，却刚好互补。青雀生下你的时候，你师父刚好遇到那件事……你应该也清楚。青雀死了，你师父本来也准备退隐江湖一段时间，所以带着你离开了。”
陆怀泽给出这样一大段答案，我抱着那衣裳沉默许久，终于只说了一句：“我知道了。我先走了。”
“明天下午到棋社来找我，新活儿。”
他临了给我这样一句话，我未料到他这样快就又给我添了新活儿：“什么活儿？”
“指定要你。这一单三千两。其他的，明天细谈。”
我听完微微点头，出门便走了。
花妖见了我手上抱着的衣裳，有些好奇：“怎么买了小孩子的衣服回来？”
我把那衣服搁在了箱子上，细细看去，花妖也推着轮椅嘎吱嘎吱上前来，轻轻摸了摸那料子：“可真是好料子，做工也好。只是这花样像是许多年前的了，时新的花样可不是这样。”
“这不是我买的，”灯下仿佛有母亲那温柔的笑意，我骤然一阵难受，“这是……我娘怀孕的时候做给我的。”
“你娘亲……”
“她体力不济，一共也就做了这一套给我，方才怀雀子给了我。”我喃喃道，“姐姐，你说我娘怎么那么傻，非要把我生下来呢？如果她不是非要生我，也不至于那么早就过世。”
“傻阿召，要是你和你最心爱的人有了孩子，你会舍得不要这孩子吗？”
我突然一下才明白了，心里百感交集。母亲对父亲想必用情极深，就算父亲娶了别人为妻，她也未生怨恨。想必我也与母亲一脉相承，学到了这多情的毛病。
我把这衣裳鞋袜收拾好了放在了箱子里层，叹了口气：“姐姐，睡罢。”
三千两的酬劳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是个极大的诱惑，更何况我在杀手榜上已经榜上有名。没有人不希望自己名列前茅，况且师父当年可是登上过杀手榜榜首的，我起码要和师父坐到同一个位置上。
我醒过来的时候，花妖已经早早起床收拾起来。我一时想在床上赖一赖，伸个懒腰翻了个身，床前帷幔轻轻飘摇，阳光渗过帷幔也变得分外柔和。
轮椅嘎吱的声音由远及近，我便知道花妖来了，坐起身来。只见她挽起了床帘，看着我笑了笑：“睡得好么？”
我点点头：“有姐姐在，怎么能睡不好？”
“我早上熬了酸笋虾皮粥，等你洗漱好了大概也好了。喜欢吃吗？”
“喜欢——姐姐，我是不是没告诉过你，我上杀手榜了？”
花妖楞了一下：“什么？”
“杀手榜，每两个月一更新，只排出江湖上前三十个最厉害的杀手。前些日子怀雀子告诉我，我上榜了，排十多名。”
花妖甚是诧异：“那你可实在算是了不得了。你到长安才多久啊……有一年么？好像还不到一年，就这样厉害了？”
我嘻嘻一笑：“这可都是托了那破浮屠的福。今儿怀雀子还要找我谈一个活儿，说是指明要我，还不知是个什么角色。”
花妖听到这话，轻轻皱了眉：“又要出门去……记得，万事当心。”
我自然记得她的嘱咐。下午我就直奔陆怀泽那棋社去了，却也没见到任何雇主的踪影。
上了二楼坐定之后，只见陆怀泽递给我一张拜帖。我打开一看，只见上面赫然写着一个我并不陌生的名字：“霍其舒”。
“霍其舒？……是那个霍少将军么？”
陆怀泽一挑眉：“想不到你还知道他。不过倒也是，霍少将军可谓是举世闻名的少年将军，算得上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我把那名帖搁下：“怎么了，给我看这个？”
“这便是本次的雇主了。”
霍其舒雇我杀人？这样一个骄横跋扈的纨绔子弟，雇我杀人？我虽未曾与他直接接触过，但就前几次间接接触，对他的印象便很是不好。我把那名帖推到陆怀泽面前：“这个，我不接。”
陆怀泽拧了拧眉：“你都不听我说完，就不接么？”
“他不过是靠着家里的名望当上这什么少将军，到处作威作福，纨绔做派。我看不上，不接。”
陆怀泽怔了怔神，笑了：“你这小丫头真是……你认识人家将军么？就这样说他。”
“话说回来，他不是大将军么？这赫赫有名的霍将军，要杀什么人，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儿，还要雇我？”
我轻蔑一笑，抿了一口茶。
陆怀泽笑着摇摇头：“这些高官名将府中多得是处理不好的麻烦事。霍少将军可是指定了要你的，这一单可是白花花的三千两纹银呢，你不心动么？”
我有些动摇：“你……说说怎么回事罢。”
陆怀泽摆摆手：“具体什么事，我不知道。将军吩咐了，我只负责说服你，你只要同意了，他就派人接你去他府上，直到事情完成再送你回来。”
“也就是……要我住在他府上的意思？”
我越发心有疑窦，陆怀泽点点头：“所以这一单我给不了你任何参考，只抽一成。事成之后，你能拿两千七百两银子。如何，应不应？”
两千七百两……
我深吸一口气：“好——等我回去安顿好花妖姐姐，就来找你。”
这么多银子，足够我再置办一套宅子了。等这单罢了，我可以再去看看祖母的情况了。住在将军府我倒不怕，只怕花妖一个人住在家里会出差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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