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喻霖冰冷无温的面上,渐渐浮出嘲讽的笑,''看来你在国外,真是把什么都学到手了。''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烟头燃尽了,烫到了手,她也无从察觉。
只觉得他嘲弄的笑,那样刺眼。
''杨姐,虽然不想冒昧的打扰你,不过,这儿是无烟区,请你遵守规矩。''他的语气,很平静,平静得没有一丝温度。那声''杨姐''更是将他们俩的关系,轻而易举的撇得干干净净。
他用手杖抵开那扇厚重的门,朝外面比了一下,''从这儿出去,前面一个岔口右转就是吸烟区。''
他那样高高在上,眼里,满满的都是瞧不起。仿佛眼前吸烟的杨钺,就是一个不值得他多看两眼的不正经女孩。
尴尬、窘迫、难堪,交杂着席卷杨钺。
她从地上爬起来,捏着那截烟头局促的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马上过去。''
几乎是仓皇而逃。
抱着小提琴,走出去,终于找到了垃圾桶,将燃尽的烟头扔在里面。
有些怔忡,良久都回不了神。
身后,响起脚步声。深浅不一,甚至还有手杖的声响。
纤瘦的身形狠狠一震,她猛然想起刚刚他手里拿着的那根手杖……
心,抽紧。骤然转身,双目瞪大。
季喻霖已经朝另外一个方向走去,她只能看到他僵冷的背影。
''季喻霖!''什么都来不及想,她惊叫一声。那个人,却像是不曾听到一样,一步不停的往会议室走。
杨钺紧步追上去,离得很近的时候,她伸手拉住了他结实的臂膀。
''季喻霖,你别走,我们聊聊!''
''放手!''他给予她的,却只有淡漠无温的两个字。视线垂下,从自己的臂膀扫过去,冰寒慑人。
那一下,叫杨钺怯怯的瑟缩了下,手几乎是立刻从他手臂上滑下。
有些无措。
有些仓皇。
他的体温,顷刻间从她指尖消散。手颤栗了下,她乖顺的垂在身侧,不敢再胡乱的造次。
唇,动了动,还是轻问了一句:''你的腿……是这两天受伤了么?''
''我不认为这和你有任何关系。''季喻霖的回答平淡得没有丝毫感情。提起腿,如今他都可以安之若素。
最开始醒来面对近乎残废的腿时,他沮丧,情绪抑郁。
时间是治愈一切伤药的良药。两年过去,不单单是心上的伤已经粘合,连身的伤也一样。
在放下她的同时,腿也在逐渐康复。
季喻霖说完,侧身,避开她想要离开。
两人擦肩而过,她的手臂和他的堪堪擦过,身子被他的力道冲击得摇晃了下。
能清晰的感受到他浑身的僵冷。
''我们……连好好说话都不行了么?''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冰凉的小手把他的手腕倏然扣住。
他投射过来锋锐眼神叫她惊颤,有些胆怯,却是倔强的不肯退缩,''我以为,我们至少还能是朋友……''
他看着她……她眼波清澈,眼里有淡淡的湿润痕迹,显得那样无辜,那样委屈,好似是他伤了她,是他给了她这样的委屈。
她凭什么在彻底伤过他之后,还摆出这副受害者的模样?
''杨姐,我没你那么随便,交朋友也是要挑人的。''她的主动和勇敢,换来的不过是他的嗤之以鼻。
而后,冷漠的将她的手,再次拂开。
与其说她是''随便'',不如说是''洒脱''。
那句话是怎么说的?分手后,若还能洒脱的退回到朋友的位置,一定是不曾真爱过。
他,爱过,而且,爱得很深,爱得蚀骨,所以……
朋友,他做不到!
宁可当永不相交的陌生人,甚至仇人,也好过那样不痛不痒的相处!
手心内,空空如也,没有了温度。
杨钺僵在那,红着眼眶看着。
心,一沉再沉。
窒闷得像是随时都要失去跳动的活力。
半晌,她深吸口气,回过头去,看着他决然的背影,''季喻霖,那你告诉我,如果你不曾把我当朋友,我弟弟杨城的医药费你为什么要帮我出?你完全可以放任我自生……''
''喻霖!''
''自灭''二字还没说出口,会议室的门被从里面豁然推开,阮薇从里面出来。
那一声亲昵的呼唤,让杨钺猛然怔忡。唇瓣颤栗,竟是再无法找到自己的声音。
季喻霖看了阮薇一眼。
阮薇面上挂着笑,就和没见到他身后的杨钺一般,跑过去挽着他的手臂。
''怎么出来了?''季喻霖问。
''你说呢?还不是因为担心你。''阮薇甚至扫都不曾扫一眼杨钺,面上看不出一丝丝裂痕,''快进去吧,静静那小妮子要坐不住了。''
才落下这话,另一个声音就出来了。
''姐,姐夫!快点快点,下一个就是我上了,你们快安抚我一下!''
年轻女孩从里面出来,蹦蹦跳跳的,急得火烧眉毛一样。
杨钺却被那一声''姐夫''再次震在当场,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让她晕眩。
原来……
他和阮薇,真的已经结婚了……结婚了……
她踉跄了一步,惨白着脸僵硬的靠在墙壁上。逼着自己,不再去看他们。
即使闭着眼,眼泪,还是从眼角滑落……
手,僵硬,指尖抠进了墙壁,却不自知。
季喻霖的情绪丝毫不受影响,和阮静说着安抚和鼓励的话,唇角带着淡淡的一丝笑,很温和。
阮薇在一旁看着,所有的不安也渐渐平缓下来,松了口气。
等到阮静上台了,只剩下他们俩的时候,阮薇还是忍不住问:''你们……''
''已经无话可说。''她的话,还没问完,季喻霖已经简略的回答。
简单的几个字,没有一丝的情感起伏。
仿佛,那个人,已经再无法让他心底掀起任何涟漪。
阮薇紧绷的面色,这才稍稍放松了些。手,伸过去,缠住他的,头就靠在他肩上。
轻喃出声,''和你在一起,我真的好没安全感。''
季喻霖低头看她,她面上没有往日的自信,反倒是添了许多愁绪。
''阮姐可是圈子里最炙手可热的名媛。连你都没安全感,谁还有?''
阮薇娇的捶他肩膀一下,''你少拿我打趣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可是手脚并用,什么招数都使出来才好不容易逮着了你。''
''我腿脚不便,跑不过你,要逮着我是再简单不过。''
''可是情敌多啊!前天一个妖娆媚惑的,今儿一个纯情天真的,明天一个年轻活泼的……一个倒下,一群往上扑。''阮薇是半开玩笑的语气,视线却始终在他面上逡巡,试探着,''这么多情敌,谁晓得哪天我体力不支,一个不备就被轻松撂倒了。''
季喻霖有一会儿没说话,只是沉静的看着她。
那眼神定定的,看得阮薇不由得心里有些发毛。她终究讪讪的道:''别这么看着我了,我随口胡说的。''
''怎么做你才能有安全感?''他突然问了一句。
''……''阮薇心有涩然。
爱上我,我才真正有安全感。
这句话,几乎要脱口而出。可是,终究她只是笑道,''就像现在一样,在我身边陪着我,眼睛只看着我,我就会有安全感了。''
季喻霖抿唇,不语。
整个会议室昏暗的光线雕刻着他深邃的轮廓,他隐匿在黑暗中,阮薇看不穿他此刻的想法。
等到所有人的表演都结束后,杨钺才虚晃着身子重新进来。
她走到最前方的位置坐下,全程,不曾看过任何人一眼。眼前来来去去的身影,仿佛都只是虚幻的,入不了她的眼。
面试官在宣布结果。
浑浑噩噩中,她听到自己的名字。
所有人都或庆沈或嫉妒的眼神看着她,她却连一丝笑容都挤不出来。
到最后,主考官起身走到她面前,叫了她好几声''Moon'',她才恍惚起身,接了受聘书。
再然后……
怎么走出沁磊酒店的,她已经不记得了。
回到自己的小租屋内,她直接在床上躺了一整个下午。
手机响过好几次,她都没听。大热的天,她拥着被子蜷缩在小床上仍旧觉得凉。
到晚上的时候,她被饿得清醒了些。
拿了泡面,冲上,回向暔的电话。向暔在那边嚷嚷,''你丫怎么回事啊,一下午不听电话!''
''……我睡着了。''
向暔一听她那蔫蔫的语气,忙问:''怎么了?不会是……没面试上吧?''
''过了。''
''过了?''
''嗯。''
''都过了你还在这打不起精神!你真是,吓死我了!''向暔在那边替她开心,''我不管,你找了这么好的工作,得请我们吃饭。也不宰你了,就随便吃点儿牛排、意面之类的吧!''
''……''被她的情绪感染,杨钺面上勉强有了些笑意。拿叉子搅着泡面,回她,''等我领到第一个月的工资一定请你。''
''那就说定了!对了,你今天怎么听怎么不对劲,怎么啦?连进w-east演奏团这么大的事都激不起你的精神。''
''……''杨钺没说话,只垂目盯着面,热腾腾的雾气直渗眼底,让她眼圈渐渐泛红。
''钺钺?''
''没事儿。''杨钺吸了下鼻子,''我先不和你说了,还得给我爸妈打电话和他们说一下情况。晚点再聊。''
防止向暔再问,她急急忙忙的把电话挂了。没有立刻打电话,而是抽了纸巾擤了下鼻子。
心里,全是凄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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