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夏航没法不吃惊。不是因为老人的精准猜测,而是他话中无意透露出来的那四个字:闻人瑞元。
就在这几天里,从黄奕廷与钟炳峦两位老人的口中,夏航已对这位过百岁的前辈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他一手打造了闻人家族,还有神秘的华梦龙集团。如是,那眼前的老者就是母亲的爷爷,也就是自己的太姥爷。
正好计划着今天要去闻人家族,哪曾想首次晨练恰恰就遇到了闻人家族的幕后灵魂人物。而且两人聊的挺投机,更因为一顿极富特色的燕城早餐,进一步地拉近了彼此的距离。
虽说方才对八龙罗盘的期盼有些失落,但他与老者的投缘,则一下子弥补了那种落差。故而在短暂的失神与惊讶之后,夏航很快就恢复了神色,平静地说道:
“前辈,有对也有不对。交流会什么的,离的有些远。另两项,倒还比较贴谱。对了,前辈您就是闻人家族幕后的大人物?”
“怎么,你就是因为这个才如此吃惊?”闻人瑞元盯着他,似乎想彻底弄明白事情的原委。
这年轻人看来真有些来历,虽他先前说只是初次来燕城,但能知道自己的身份就足以说明一些问题。
夏航微微点头。一番仔细考虑之后,他看着老者十分认真地说道:
“是的前辈,不瞒您说,我正打算今日到闻人家族去拜访。哪知一大早就与您相遇,还聊的如此投机,不知是否为上苍的安排。”
说到后来,夏航的声音越来越低沉。在他的骨子里,其实对这一家族有着很大的抵触情绪。连母亲都很陌生,更何谈母亲所在的家族!
所以,不是他不想认,而是他觉得自己与闻人家族就好像两个世界的存在,彼此很难发生交集。包括这次来燕城寻找母亲,只是打听她的下落而已,并不想从闻人家族获取什么。
闻人瑞元的心,却是微微一动。他琢磨着对方的话语,似是猛地想到了什么。于是他紧紧盯着年轻人,沉声问道:
“小伙子,恕我冒昧地问一句,方才说的探亲,就是到我们闻人家族吧?”
看着老者那双沧桑深邃的眼睛,夏航心中猛地一颤。他正要说出事情的真相,临出口却是变了一副腔调:
“是的,但不是探亲,而是寻亲。”
寻亲?到闻人家寻什么亲?难道他真是小伙子情绪间的陡然变化,更让闻人瑞元想到了先前的猜测。
但是,天下真有如此巧合的事情么?饶是自己活了上百岁,可以说几乎阅尽了世间各种稀奇古怪事,可一次晨练的偶遇,就出现了心中一直期盼了十多年的那个人?
绝不可能!
兴许他来家里,只是因为那些后辈们在外面认识了他。正好他初来燕城,就到家中来看看,也算是一种寻亲吧?
想到这里,老人的情绪也变得有些淡漠下来。他沉默了好一会儿,四周的食客已变得稀稀落落的。可他的思绪,不知怎么一下子完全打开
老者的这一反应,让夏航逐渐暗淡的心更加冷却下来。果真是燕城的鼎盛家族,哪能轻易就相认了自己呢?原先的那些想法还是太幼稚,甚至有些可笑。
那个一直忙碌不停的可爱女孩,不知何时已失去了踪影,只有那对夫妇正在逐一收拾桌椅和餐具什么的。
直到整个早点摊只剩下了这一老一少,夏航这才站起身,与老者告辞就要踏步离去。
闻人瑞元仿佛刚从思绪与回忆中醒悟过来,他抬头向四周看了看,然后把目光移到夏航的身上。
“小伙子就要走了么?可我连你的名字都还不知晓。也好,就当作是一场邂逅吧。”
闻人瑞元平静地看着他,似是在跟对方说,又似是在自言自语。夏航对老者微微一笑,也并不解释,只是向前迈出了脚步。
看到那副略显孤寂的背影,一丝怅然和失落从闻人瑞元的脑海闪过
夏航开始走的很慢,他知道老者在盯着自己。片刻后,他加快了步伐。就在身形要拐入一条胡同之时,老者浑厚的声音从身后突然响起:
“年轻人,请留步!”
这句话,显然是老者灌输了一丝内力说出来的。夏航停下脚步,缓缓转身,看着远处的老者。
下一刻,就像刮过一阵风,老者已来到了夏航的面前。他的脸色有些怪异,嘴唇动了动可并没有说出什么。
“请问闻人前辈,您还有什么事情?”夏航心想,您不是不想知道我的名字么,怎么又突然改变了主意?
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闻人瑞元正了正身形,盯着夏航严肃地问道:
“你要寻的亲人,请问是哪一位?”
问出这句话之后,闻人瑞元方才如释重负。本来就没有抱什么希望,只是随口问一下而已。
夏航还以为老者要问自己的名字,哪知却又回到了原先的问题上面。
说,还是不说呢?
猛然间,他回想起了钟爷爷的那番话。说眼前这位老人最喜欢的两个孙子辈,不是那些表面光鲜也有能力的孙子们,而是两个出色的孙女。
一个就是母亲,另一个则是暗自喜欢钟梓彰的闻人画云。于是,他目视远方,似是想倒回到八年前的那一幕。
那一天,是他十八年以来第一次对母亲有了记忆。
即便是唯一的一次,印象中母亲是当天到,当天又离开了山庄。想到这里,夏航长长地一叹,然后慢慢地吐出来四个字:
“闻人晗株。”
“什么什么?你再说一遍好吗?”闻人瑞元刚刚放松下来的心境,刹那间再次被推向了巅峰。他深邃的目光犹如浩瀚的星辰,此刻绽放着震惊与激动的光芒。
已经不抱任何希望的事情,一个在心底期盼了十多年的梦想,难道真的突然间从天而降吗?
老者极度异常的反应,让夏航初次领悟到了其对母亲那种无法磨灭的疼爱。心中瞬间流过一股暖流,他看着老人认真地应道:
“闻人晗株。”
“那你是噢,我的意思是说,她是你的老人已激动地有点语无伦次。
“她是我的母亲。”不知怎么,莫名地,夏航的声音一下子开始有点哽咽。
十八年了,这是他除了母亲之外,第一次与母亲那边的亲人相认。原先以为老人并不想知道,眼下来看他还是非常在意母亲。
果不其然,老者一听,浑身猛然一颤。紧接着向前迈了几大步,却又在夏航的身前三步外停了下来。
夏航还以为老人要冲过来,没想到却又刹住了步伐。心中快速闪过一丝失望,下意识地开口说道:
“前辈您不用担心,我不会从闻人家拿走一丝一毫。我说过是来寻亲并非探亲,意思是我只想来打听母亲的下落,仅此而已。”
听到这里,闻人瑞元骤然间老泪纵横。他就如一个孩子般,冲过去一把抱住还要高出自己一点儿的年轻人,嘴中不停地喃喃着:
“孩子,你会错了意,你真的会错了意,我不是那个意思,真的不是我只是想好好地看看你,看看我惦记了整整十八年的曾外孙。”
感受着老人微微颤抖的身躯,听着老人呢喃的思念话语,夏航的眼泪也终于扑簌而落。
与老者拥抱的那一刻,先前的那种亲近与温暖之感,立即升华成了一种血脉相连的真实感受。所谓血浓于水,至少自己与老人的相遇,冥冥之中就是一种定数
“前辈,对不起,是我误会了您。”夏航激动之中开始向老者解释。
“没事的,我不在意。孩子,如果我没记错,你是叫夏航吧?”闻人瑞元竟然一口说出了他的名字。
“是的前辈,没想到您还知道我的名字。”夏航十分诧异的同时,那份感动更加浓烈,足见母亲或者自己在老者心中的份量。
“可你还是前辈前辈的,连一声太姥爷都不愿意叫么?”闻人瑞元故意责备道。
“我真的嗨,可能有些不适应,实在是对不住您太姥爷?”夏航这么多年以来,姥姥姥爷什么的都从没叫过,更何况太姥爷!
“嗯,我完全理解。对了,咱俩也别在这胡同边傻站着,要不你直接跟我回家?你不说今天正准备去闻人家么?到家里我们再好好聊一聊。”
闻人瑞元心中甚是痛快。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他可是要好好地补偿一下近二十年的思念之情。
“那太姥爷,您知道我母亲的下落吗?”这才是夏航去闻人家唯一的目的。
“这个这个,怎么说呢?唉,一言难尽啊,我差不多有八年没有得到她的只言片语。所以”闻人瑞元长叹一声,有些无奈地解释道。
八年!那岂不与自己一样,如此来分析,母亲一定是在那次露面之后,就从这世上隐匿了一切行踪。
“要是这样,我去闻人家里已没有什么意义。太姥爷,请原谅。”
“孩子你你竟是连跟太姥爷多坐一会儿的兴趣都没有了?”
一听夏航的回答,闻人瑞元的心猛地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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