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城道:“早就听闻大燕的太子殿下文韬武略身手不凡,朕早就想领教。择日不如撞日,既然来了,那么,”他挑眉,淡淡的道,“就让我们来一场决斗,用男人之间的方式来结束吧!”
闻听此言,子宸眸中闪过一抹赞许之色,他果然是没有看错人,这个赫连城,虽然是个诗人皇帝,但骨子里,还有着草原男儿的血性!所谓英雄惜英雄,这一刻,他还真对他生出了惺惺相惜之感。而赫连城所提的建议,恰恰,也是他今晚前来的目的。男人嘛,就应该用男人的方式来决定一切。他知道自己只身潜入皇宫,定然身手不错,却还敢提出决斗的要求,想来,这诗人皇帝的武功,应该也是不容小觑的。
他面带微笑,缓缓的退到了殿外。事关全天下老百姓,他不敢怠慢,也不敢掉以轻心。
赫连城一抬手,接过大太监双手奉上的宝剑,倒提着剑,一步一步的,淡定自若的走出了凝霜殿,走下了台阶。微风袭来,吹起他的衣角,衣袂飘飘,恍然若仙。
只可惜,在这种情形下,没有人去欣赏这对峙着的两个世间罕见的美男子到底有多么的风姿卓绝,侍卫们更是紧张的不敢眨眼的盯着场中,生怕他们的皇帝会出意外。但没有皇帝的允许,他们又不敢上前,只能焦灼的围在一旁,焦灼的盯着场中,丝毫也不敢大意。
空气紧张极了,每个人的弦都绷得紧紧的,倒是场中即将决斗的两人,似乎并未将这场决斗放在眼里,面上依旧淡笑自如,看上去轻松无比的样子。
赫连城缓缓的将宝剑从鞘中抽了出来,淡淡的道:“若是我输了,你走人!但若是你输了……”
子宸淡笑接上,“任凭王上处置!”
桑离一听,下意识扯了扯他的袖子,担忧道:“子宸。”
子宸拍拍她的手,示意她没事。
“好。”赫连城赞许一声,“如此,朕就不客气了!”语音刚落,抬手就是一剑,气贯长虹,剑气凛冽,直逼子宸而去。
子宸眸光一闪,道一声“来得好”,飞身避过,长袖一挥,袖中软剑寒光一闪,像一条银白色的小蛇一样飞舞了起来。
谈笑间,两条身影已激斗在一起,打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剑气所过,树上的落叶簌簌落下,剑风起,落叶漫天飞舞。
北胡国主对大燕太子,这是一场王者之间的决斗。众人的心全都提到了嗓子眼,俱都目光灼灼的盯着场中,生怕漏过了一点。那些侍卫们更是火眼金睛,就怕这刺客趁皇上不备,暗下杀手。到时,他们可担待不起这护驾不力的罪名。
唉,说到底,王上还是太年轻了,不言不合,就跟人家决斗,虽然他们都知道,皇上实力不弱,可对方敢只身潜入皇宫,定也是有几把刷子的,可皇帝也不能这样好胜心强,动不动就跟人家决斗啊?若是胜了,自然皇家脸面有光,万民欣喜,若是败了呢?岂不是难堪?
就在众人都焦急的看着场中,紧张得站立不安像热锅上的蚂蚁的时候,突然听到场中传来一声闷哼,众人定睛一看,只见那神秘的黑衣人一手捂着左手臂,一边踉跄后退。紧捂的指缝间,有鲜血流了出来,而他们的皇帝却毫发无伤,一手提着剑,稳稳的站在那儿,脸上的表情悲喜莫名,说不清楚的复杂。
众人怔了一下,才陡地明白过来,他们的皇帝,赢了。顿时,到嗓子眼的心落回了心脏,众人忍不住脸上露出了欢喜的笑容。只有平日里不离皇帝左右的大太监的眸中掠过了一抹难以言喻的复杂之色。还有桑离,下意识吐出了一口气。
场中一时无声,只有赫连城倒提着的剑尖上,在缓缓的,一滴滴的往下淌着鲜血,慢慢的渗透到了地上。半响,他怔忡着站在那儿,怔忡的看着手臂被割破鲜血淋漓的子宸,半响,才颓然一叹,道:“你赢了!”
众人顿时呆住,一时竟面面相觑。不是王上赢了么?怎么又变成那黑衣人赢了?他们站得远,自然也就没有看清楚,其实在这场决斗中,赫连城是下了杀手的。本来他自恃武功高强,不会输给子宸,虽然传闻中,太子子宸的身手是多么多么的好,但自负的他认为,自己绝不在他之下。
但高手一过招,便知有没有。只交手了几个回合,他便深知,这个人的武功深不可测,自己断然不是他的对手。越打斗下去,就越是心惊。想到自己堂堂北胡的国主却要输给大燕的太子,一时羞怒,便痛下了狠手。本来这样的决斗,只是定输赢,还不到论生死的地步,但他忽然之间招招凌厉,式式直取要害之处,子宸岂能看不出来?心生诧异之时,很快便猜到了他心中所想,但还是每一招都留有余地,不想跟他打个鱼死网破。
刚刚那一招,他明明可以制住赫连城的,但他犹豫了一下,动作就那么稍稍的停顿了一下,赫连城的剑已毫不留情的刺向他的心脏,惊怒之下,他忙不迭的闪身挪开,但赫连城的动作太快,一个躲闪不及,虽然胸口已堪堪躲过,但手臂还是未能避及,被他手里的长剑划过了一道深深的口子,霎时疼痛袭来,鲜血四溅。
子宸本来心生愠怒,眸光阴沉了下去的,但一听到赫连城那充满颓废的声音,触及他那闪过沮丧的眸,心底忽然就平静了。他微微一笑,道:“承让!”
长剑哐当一声落在了地上,赫连城倏地背过身去,修长的背影显得愈发的寂寥。没有人知道他此刻心里在想什么,也没有人敢上前一步去问个究竟,那些宫人和侍卫们,更是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的皇帝。
在他们的印象中,他们的皇帝一向是温文尔雅,清风合月,仿佛天塌下来都打不到他头上一般,永远都给人一种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感觉。可此刻的皇帝,却突然好像变成了一个陌生人似的,虽不曾言语,但周身散发出来的那种苍凉,却让人久久无语,只能默默的看着,不敢上前一步。
桑离疾步上前,动作娴熟的帮子宸包扎好伤口。“还好吧?”她问。
“我没事。放心。”他颔首,轻拍她手。
“你们走吧!”良久,赫连城才吐出这么一句。
子宸也不客气,道:“希望王上能记得自己的承诺!”
赫连城的声音没有任何的起伏:“君无戏言,你放心,朕答应过你的,就一定会做到!”
子宸微微一抱拳,道一声:“多谢!如此,在下就此别过!”说罢,他拉着桑离的手臂,纵身而起,两人的身影投入到了浓浓的夜色当中,很快消失不见。
他们一走,侍卫们这才蜂拥而上,侍卫统领焦急的道,“王上,就这么放他走了吗?”
赫连城没有任何表示,他只是静静的站在那儿,抬眸望着黑得像一匹上好的绸缎一般的天幕,良久无语。
看到皇帝神情疲倦的样子,大太监躬身道:“王上累了,还是先回宫歇息吧!”
赫连城点头,挥一挥手,“你们都退下吧!”
“是!”侍卫们躬身退下。赫连城一个人,慢慢的走出了凝霜宫。那背影看上去,竟平添了几分惆怅,看得人心头不觉一酸。
两天后,赫连城下旨,将沈清姿以贵妃的仪式下葬,从此,世间再无瑶姬娘娘。
三天后,北胡的军队开始从边境撤退,来时气势凶猛,去时却无声无息。没有人知道这其中发生了什么事,但老百姓们更多的是欢欣不已,因为,他们不用再饱受战火的荼毒了。
听到这个消息,盘亘在丰城等消息的子宸和桑离,总算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
不费一兵一卒,能让北胡退兵,让老百姓们免遭洗劫,也算是功德圆满,不虚此行了。只可惜,沈清姿没了。不知道远在安定的沈清林知道了自己妹妹已死的消息,又会如何的难过伤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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