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相离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似乎只是问问,并不需要他回答。
然就是这样的态度,让他心口莫名一滞,他不由自主的翻身起来,紧紧盯着她,诚恳的说:“我从来没有觉得好玩,对那种负心背叛的男人,理当如此。”
莫相离心底一颤,抬眼看他,他的神情再正经不过,说出的话却又让人觉得好笑。她忍不住问:“你不也是男人?”
“所以不能姑息男人。”他说此话时,神情太过认真,眼底似有暗流汹涌而出,几欲将她淹灭。
那时候,她以为他是与她同仇敌恺,但是多年后再回想起他此时的神情,她才发现,那是一种掩藏得极深的仇恨。
她并不觉得好笑,却突然笑起来,越笑就越控制不住,整个人笑得蜷缩在床上,身子不住的发颤。
景柏然抱臂俯视她,眉头皱成一个“川”字,他并不觉得自己的话有多好笑,她却笑得差点背过气去,她怎会如此多变?
前一刻还像快要世界末日了,下一刻就能欢乐至此?
笑声慢慢止住,莫相离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泪,撑身坐起来说:“景柏然,若那些曾被你抛弃的女人听到你这话,不知道该做何感想?”
景柏然抿了抿唇,并没有解释。
室内一时静下来,莫相离顿时觉得全身不自在,她抬手拢了拢头发,正欲起身下床,却听他说:“莫相离,除了那三种东西,你还想要什么?”
闻言,莫相离又坐了回去,她认真的看着景柏然,努力想要分辨他此刻的神情代表着什么,“只要是你力所能及的?”
“对。”
“即使是你全部身家?”她戏谑的问。问完她瞧他已经勃然变色,立即嘻笑开来,“说着玩的,就算你把全部身家给我又怎么样,钱多也不一定快乐。”
景柏然觉得有一股怒气梗在心口,他认真的问她,她却像是听到笑话一般,他的脸色不由得沉下来,“那你想要什么?”
莫相离偏着头,似乎很为难,又似乎在思考。良久后,她说:“如果你真的想给我什么才对得起我签的卖身契,那么就给我一个孩子。”
这是景柏然人生中第二次失态。第一次,有女人向他索要真心,也是第一次,有女人这样半真半假的向他索要孩子。
他讶异地盯着她,试图分清她这句话里的真心有几分。
莫相离被他盯得头皮发麻,心虚的垂下眼睑,她嗫嚅道:“刚才那句话,你就当我没说。”
说完她慌乱地站起来,脚步还未迈出去,手腕已经被人扣住,他伸手从背后环住她的腰。
他贴着她,低声说:“你真的想要我的孩子?”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语气淡弱温存,竟是含了期许之意。
莫相离心底一震,心跳骤然失速,只觉腰间大掌暖而有力,似要将她烫化。他的左胸贴着她的后背,他的心压着她的心,一下一下,愈跳愈快,愈跳愈热。
热度如火,攒为一团,自心而下,烧透全身。她的腿根一阵酸软,险些就要陷在这样的温存中,最后一丝理智将她拉离迷思。
她抬起手,握住腰间的大掌,手指轻扣上他的指尖,将它们拉离,她侧过头,僵硬的笑了笑,“自然是假的,你这样的人,肯定不甘心被孩子绊住脚。”
“没试过又怎知我会不甘心?”景柏然不得不承认,他很愤怒。刚才有那么一秒,他想跟眼前这个女人生个孩子,他想为她,停住漂泊的脚步。然而,她接下来的话,却让他的期待成了笑话。
她怎能如此反复无常,轻易地挑起他满心的希冀后,又轻易地让他失望?
莫相离一惊,她的话怎么没有达到意料中的效果?他不是该不屑地甩开她,然后暴走么?“莫非你要为一颗树放弃整片森林?”
景柏然将她扳过身去正对他,他唇边泛起一抹笑意,轻佻的瞄了一眼她的肚子,“谁说的,我只是允许你怀上我的孩子,可没说过我要为你放弃花花世界。”
“你!”莫相离怒不可揭地瞪着他,他的话像是给了她莫大恩赐一般,让她恨得咬牙切齿。她甩开他的手,冷笑道:“怎敢让你如此委屈,想为你生孩子的女人多得是,应该不差我一个,既然如此,那请你把契约还给我。”
景柏然脸色一沉,冷笑道:“莫相离,没经过我的允许你招惹了我,你以为你想脱身便能脱身,你把我当什么了?”
这回换莫相离傻眼了,她难以置信地瞪着他,气得脸红脖子粗,“谁招惹你了?那晚的事你以为就你吃亏,我的清白毁在你这个千人斩手里,我还委屈呢?”
“千人斩?”景柏然脸色更加阴沉可怖,尾音危险地上扬。
莫相离害怕得向后退了两步,却仍是笼罩在他危险的气场里。她仰着头,看着他俊脸黑沉,她很想不怕死的点头,但理智及时制止了她。
她一手捂着肚子做难受状,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唉哟,好饿呀,不知道刘妈做好早饭没有,我下去看看。”
说完她拔腿就开溜。
景柏然看着她迅速溜走的娇小身影,心中顿生无力之感,第一次,他拿一个女人无可奈何。
莫相离冲出卧室后,全身无力地靠在冰冷的壁砖上。凡事只要遇上景柏然,她的理智与冷静就跟她说拜拜。
刚才,她怎么会说出向他索要孩子这样的混账话,莫非她投入美帝国主义怀抱没多久,什么没学会,倒是学会了她们的豪放?
她转过身去趴在墙上,拿头撞墙,真是没脸见人了。
一阵手机和弦铃声响起,莫相离停止抽疯,自口袋里掏出手机,瞄了一眼来电显示,她接起,“哦,小新,这会儿你不是正在睡觉吗?怎么有时间给我打电话?”
“阿离,你没收到我的简讯?我把那男人甩了,偷偷潜逃回国,你有没有空出来陪我喝一杯?”对面传来时小新熟悉又亢奋的声音。
莫相离皱了皱眉头,失恋了还这么开心?“当然有时间,你在哪里?我等会儿去找你。”
对方报了一个地址,两人又聊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莫相离瞪着忽闪后灭掉的手机屏幕,摇了摇头,能把时小新逼回国,那男人的能耐倒是不容小觑。
抬头瞅了瞅紧闭的卧室门,莫相离的心情又悲催起来。
老天,请劈道响雷,让景柏然把刚才的话忘记吧。
吃早饭的时候,莫相离一直不敢看景柏然,脑袋都要埋进粥碗里,她暗暗在心底鄙视自己:莫相离,敢说不敢当,你就这点出息。
景柏然泰然处之,时而瞄一眼头越埋越低的莫相离,见她一直闪躲自己的目光,阴郁指数升级。
他将碗向前一推,双手环胸盯着她,喜怒不形于色,一本正经说:“刚才你的提议,我会加入契约里,下午两点到公司来,我请了律师见证。”
“啊!咳咳咳,”莫相离正在喝粥,因为太震惊,粥咽了一半,呛进喉管里,她一阵猛咳。
景柏然袖手旁观,下巴略抬了抬,笑言:“你不用太激动,我总结得出,要想得到我的小蝌蚪,你还需费心思下功夫。”
“轰”,似一道响雷劈在她头上,她从头红到脚,立即恼羞成怒拍案而起:“谁要你的小蝌蚪,景柏然,你没皮没脸的,别把我也拖下水。”
景柏然下巴微扬,抬头盯着连脖子都羞红了的莫相离,气定神闲道:“刚才是谁一脸期待的问我要孩子?”
莫相离一哽,半晌说不出话来,眼中愤愤然,真是一失言成千古恨。她轻抚胸口,努力平复心中翻涌的怒气,一扭身,向楼上跑去。
身后景柏然愉悦的笑声如雷传来,莫相离满心愤慨,暗骂:人至贱则无敌,论脸皮厚,你已经无敌了。
莫相离跑回房间,落了锁才想起自己忽略了许多问题,比如昨晚她明明睡在客厅沙发上,怎么就回到床上?
再比如,她明明是要找他修改契约的,最后为什么演变成讨论要不要孩子了?一想起这个问题,她就懊恼得捶胸顿足,再度回到房里,她终于为自己的失态找出一个理由。
怪就怪,那时他的神情太过认真。怪就怪,那一刻,她天真的想以此让他却步。
换好衣服,莫相离拉开卧室门踟躇不前,犹豫再三终于还是下了楼。
楼下并没有景柏然的身影,她走到饭厅,见刘妈正在收拾桌子,她心底稍安。转身要走,刘妈已经看见她,唤:“莫小姐,先生有东西要给你。”
莫相离脚步顿住,回过头去,问:“刘妈,是什么东西?”
刘妈双手不得空,抬起下巴点了点落地窗外停在别墅前的红色法拉利,说:“先生说别墅离市中心太远,这里不容易打到车,叫你用它代步。车钥匙放在客厅的茶几上,你自己拿吧。”
莫相离看了一眼窗外的法拉利,心想:景柏然出手还真阔绰,难怪那么多女人趋之若骛,就算最后没有功德圆满成为总裁夫人,就是可观的分手费,也足够让她们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自己将来会成为她们中的一员,她的心有那么一秒钟,很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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