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入冬,我最怕的便是春儿的感冒着凉,心中那种恐慌是日益盛了,加上春儿性子里总是有着十四那种活泼,总不肯安份呆着,穿得多了,他还不安份,偶尔一个喷嚏也是吓得我心惊肉跳。
对自己也是十分来苛,我自己一着凉,少不了要影响到他,所以这大冬天的,这醋可没少准备。
诺大的紫禁城其实住起人来,是十分不快的,所以从去年一开始,康熙把一大家子,都移居到了畅春园居住,权力的中心也随之移到畅春园,成了一个新的政治中心,这畅春园离四阿哥的府抵是非常之近的,虽说这总是凑巧了,但却是不是也是一种暗示呢。
我总是时常从这些小的细节来去猜测,去推想,为何最终是四阿哥当了皇帝,有时也为自己的这种行为感到可笑。
这样一来,亲王府更加的成为了福晋们往日聚会的好场所,一到冬天,畅春园的戏便多了起来,冬天的夜长,康熙和众娘娘们,便越发把心情放在看戏上来。
往常都是在四阿哥的府弟相聚,等差不多时候了,便一同入宫看戏,不止我们这些皇家的媳妇,
平日里忙碌的朝堂重臣一到年底也是康熙的笼拢对象,时不时以各种名义被请入宫,一时好不热闹。
这日正和福晋们闲聊。
“我说若兰,把大阿哥给奶娘抱去看看就好了,你这样总是捧在掌心里的,可别惯坏了他。”五阿哥的福晋一边磕着瓜子一边说。
“这可不嘛,还真没瞧见过这么紧张的,当心反把自个儿累着了。”
“瞧我们这不正在说今晚那个名角赵静初的,人家可真是长得俊俏极了,唱功也是一流的好,这阵子不都是他的戏嘛,哪个都不想错过了,你倒好,心不在焉的。”
这赵静初的大名,这几日可没少听,倒也不是不知道,只是这戏我向来独缺那份兴趣和眼光,唱得好与坏,在我眼里,总也不过是个消谴罢了,消磨时间而已。
我忙抬头道:
“嫂嫂们严重了,实在不是有意要扰了各位的雅兴,确是我对这戏啊,还真是少了那份见地,这不,还正在学习着怎么样去欣赏呢,有嫂嫂们在,我啊,只管专心瞧好戏了。”
众人一笑。“这倒还真是省事了。”
我忙说,“这可不,嫂嫂们的眼光可是不差的,这日子以来,倒也是瞧会些了。”
那拉氏笑着摆摆手,“由着她去罢,她这性子,能坐在这,倒也是不易了。”
那一发话,众人倒是没话说的,又开心地讨论那个戏子去了。我朝那拉氏笑笑。
复又低头逗春儿。
瞧着他小小的一个人儿,竟然是我心里的全部啊,我捏捏他的小手,不住轻摇,逗得他咯咯笑出声,好在这小家伙自生出来便不太爱哭,省了我不少的心力。
想必这孩子也敏感,知道自己得人所爱,哪还有什么哭的呢。
顿时心里满是感动。
正热闹间,突然来了个宫里的小太监,他向众人行了礼,走到那拉氏面前。
“各位福晋,刚从塞外传来消息,和硕敦恪公主难产过身了,今晚这戏宫里是不唱了,特来跟福晋们说一声。”
我心里崩一声,熹慧?!才一顿,眼泪刹时便掉了下来,那灵慧细心的熹慧啊,竟然真的就这样走了。
一时间福晋间没人说话,我整个人都蒙了,豆大的眼珠叭叭往下掉,春儿在我怀里不安的扭动着身子,嘴里咿咿呀呀的,我就这样愣在那里,几年前良妃的死还深刻心里,令人抱憾,可惜熹慧还这样年轻,便……想起事隔才一年多,她的音容笑貌还时似乎在眼前一样,这样活生生的一个人,就这样没了。
明明是皇室公主,万千宠爱在一身,偏偏却要嫁到那种荒凉的地方,想起那时,还不住跟她说大漠风光好,牛羊成群,都是屁话,那整个就是一个地狱,让天使陨落的地狱。
春儿终于哭出声来,怪我这额娘没空搭理他,我还是一动不动,旁边的奶娘看不过去,从我怀里抱了他去,不住哄着,他却没像往常一样让人一哄就笑,许是感受到我的悲伤,反倒哇哇大哭起来,不住朝我伸出手,要抱抱,我冷冷看着他,却是丝毫没有动作。
旁边的奶娘吓坏了,不住喊福晋福晋。
那拉氏走近我,轻轻拉住我的手,不住安慰,“若兰,我知道你与她情同姐妹,可千万要节哀啊,人死不能复生。”说完自己眼圈一红,也抹了抹泪。
宁静也走过来,她毕竟也是亲嫂嫂,悲痛那是难免的,可怜的十三,额娘早逝,自小便与两个妹妹亲厚,如今……不知他作何感想啊。
春儿的哭声,上气不接下气,从来没见过他如此哭过,却哭得我心烦意乱,一时让我失了理智,就这样撇下他,冲出门去。
后面不住传来喊叫,不一会我便再听不见,我已经跑远了。
如果我再多交待几句,如果我再多提议让多派几个好的大夫过去,如果我……如果,如果,可惜没有如果,我此时恨透自己了,或许是觉得因为在现在简单的生产既然会让人丢了性命,让我愤然不能接受罢,想不通,为了一条小生命,却也要以另一条命去换,这样还有什么新生的喜悦可言?
不知道跑了多远,任由眼泪在寒风中飘荡,我终于无力的停下来,心中满是愤慨和悲痛,这是我第二次遭遇生离死别,可惜这次是如此年轻鲜活的生命啊。
看着街头,稍显冷清的街道,我抬头望望天,这老天真是瞎了眼了,愤愤抹去眼泪,却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又能够做什么。
呆呆地坐在河边,看着这清冷的河水,平静的河面,无意识的随手抓起旁边的小石头,不管这寒冷的天气,以及可能被受伤的手,我一下接一下的扔着。
卟嗵声,搅乱一湖水,湖面波纹滚滚,水花四溅,我一下接一下更用力的扔着,凭什么,凭什么,它可以无动无衷,它可以傲立于天地,千百年不变?凭什么。
“还是改不了你这坏习惯吗?”低沉的声音传来。
我没停,“你来干什么?”
“我怕有的人像上次一样着凉感冒……”
“你管得太多了。”
“你现在这样算什么,这不是你早就预料到的吗?”
我顿了顿手,仍然不断地抓着身下的石头,冷哼一声。
“预料?我宁愿我什么都不要懂,就算是一辈子痴傻也好,我是不详之人,我总是做最坏的打算,却总是应验。”
“你以为你不想,事情就不会发生了?”
“我不想这样的,你知不知道?”我奋力扔了一块大的石头,水花溅到我的脸上,已分不清是水还是泪。
模糊了视线,痛苦却仍然清晰。
叹息一声,走近我,抓住我麻木的手
“这是她的命,不管你是不是这样想,都不会改变什么?你能左右多少人的命运?你又能扛下多少责任?”
我低头垂泪,不住挣脱,却无疑被他说中。
良久,才幽幽传来一声,“你这样让我觉得心好痛。”
我一震,却是觉得可笑,心痛,他凭什么心痛?往后对兄弟之情毫不顾忌的他,竟然会为我感到心痛,哈哈,真是可笑,我不可置信的抬头看他,虽然脸上泪未干,可我知道,那绝对不会是感动。
看了半响,才淡淡道,“四哥,不要忘了你的身份。”
他颓然放下我的手,我转过身不看他的脸。
“你,从来都没有在乎过我,对吗?不管我怎么做。”
“你根本不需要做任何事。”你终会拥有一切,但那绝对不会包括我。
我根本不应该再和他站在一起,起身,越过他,却在不远处,看到年羹尧,正静静的看着我们,
高瘦的他站在寒风中,一动未动,像座雕像。
“不想知道梅香的情况吗?”他突然在背后出声。
我停下身,“她是你的人。”
“她从来不是我的人。”
“你以为我会相信。”
“你会相信,明天我会在兰园等你。”
“兰园?”
“我们上次见面的地方。”
我猛地转身,“我不会去的!”
他却冷静朝我一笑,“决定权在你,明天我会派人在后门等你。”
我握紧双拳,瞪着他,“你凭什么,你到底凭什么!”
他对我的举动不置可否,走近我,轻轻声,“兰儿,别忘了,我说过,我也同样了解你。”
我此时只想恨恨撕碎他这张自信的脸,“你混蛋……”
他凝住脸握住我的手,“不要有这种愚蠢的举动,我对你不会有多少耐心。”
我气得双唇发抖。
他轻划过我的脸,轻笑道,“我等你。”
这恶魔!
我挑衅的看着他,我不会受他威胁的,不过是一个背叛过我的人,我才不会去。
“啧啧,还果真是一只野猫,不过我已经没有多少时间跟你耗了,乖一点,你会知道的。”
没有多少时间?这是什么意思?我没来由得心很慌乱。
“你到底又在打什么主意?”
他却不回答我,向年羹尧招招手,一起离去。
这混蛋!
我失神落魄回到府,看着这红墙绿瓦,高然耸立,里面竟是包含着这么多的辛酸和眼泪,泪眼朦胧地就这样看着这个是我家的地方,里面有我的丈夫,我的儿子,也是……我的一切,可脚像生了根。
良久,才缓慢地踏着沉重的脚步跨入那扇门,缓缓走入我的院子,一路丫头嬷嬷见我的样子像是吓掉了魂。
“你们到底是干什么吃的,福晋走去哪里都一问三不知!”我无神的看着正抱着啼哭不已春儿的十四。
“奴婢罪该万死,请爷怒罪。”奶娘不住跪在地上求饶。
“你们这些该死的奴才,还不快派人去找,找不回来,你们也不用回来了!”十四脸红脖子粗的叫嚷。
玉兰大的肚子正被嬷嬷扶着,“爷,先不要急,我看若兰没事的,只是随便出去走走,静了心就会回来。”
十四一听,差点没推倒玉兰,旁边的嬷嬷忙惊恐地扶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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