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儿,还要继续吗?要到最后一步了,有勇气吗?别怕,你很快就会看到”他突然爽朗一笑,饶有兴趣看向我,完全不管正潺潺冒出血的胸口,一阵阵的红,刺得我有些头晕,身子微微摇晃,眼睛似闭非闭,他的笑无疑带给我巨大的刺激。
随着血冒得越多,心的空洞,也慢慢充盈起来,热热的,稠稠的,满满塞着那个空间,好像塞得太满,胃肠一阵蠕动,我打了一个饱嗝,多余的鲜血,哇的一声,吐了出来,为什么,为什么不是红的,为什么,我的血竟然是黑的?!
怎么可能,我从未伤害过任何人,我处处小心,处处顾忌,老天竟然要这么捉弄我。
他丝毫不以为意的轻笑“兰儿,看来,我们果真是一对呢,我想,我的心也是黑的,是吧”
胤禛,放手吧,我勉力的抬头,看那几乎全染的白衣白裤,我不要,我真的不要了。放过我吧。
灰蒙蒙的眼里,满是恐惧与乞求,惊慌如同受惊的小白兔,害怕得浑身瑟瑟发抖,却偏生绑住了脚,逃又逃不得。如此脆弱的心。
够了,真的够了,不要再有杀戮,不要再有血腥,不要再有伤害,就让我静静的走,不好吗。这个游戏一点都不好玩,我不要。
他突然凑近,刀尖更深了一步,我惊恐的张着嘴,直觉的要缩回手,可他哪里容得我退缩,我直瞪着看着他,眼珠转动,娥眉轻蹙,求求你,够了!够了!
“害怕了吗,兰儿?”他微眯着眼,摇着头。
“这点不算什么,你又怎么会理解害怕?你的心走了,什么都不管了,又怎么会知道,这些日子以来,我是怎么过的”残酷而又怨恨,一张脸扭曲得可怕,眸里尽是恨意。
我张着唇,只知道摇头,用眼神乞求,恳求。
够了!胤禛,我心里的血慢慢在流失,看着他越近苍白的脸孔,恐惧越甚,胤禛,我认输了,我认输了!求求你,住手,再延迟下去,你会失血而亡的!
你真的疯了!你怎么连对自己都如此的残酷!
“兰儿,求我,开口求我”他声音慢慢低了下去,眼皮要闭,却又被他超强的意志力给撑开,我僵着脖子直摇头,快住手,你快住手!我心里已经喊了几万声,可是喉咙却干涩发紧,只能张着嘴,却发不出声。
“兰儿,快,说话!我支撑不了多久,你再迟,我只能……”他松开一只手,从枕头下,艰难再摸出一把匕首,缓缓抬起,直刺入我胸口。
我吃力的缩回手,对着摇晃着他的身子,急得直冒汗,胤禛,你真是个大傻瓜!你明知道我发不出声,为什么!为什么要逼我!
他突然缩回刺在我胸口的刀,攸地在自己的手臂划了一刀,眼里闪着背水一战,破釜沉舟般的狠绝“兰儿,你知道,我一向你对有着太多的耐心,这次……也……也不会例外!”他忍着痛,那划过的伤口使他还保持着清醒。
胤禛,你怎么可以这么拿你的生命开玩笑!我是想杀你,我是恨你,可是,不是这样,不应该这样,你们就当作我从来没有存在过,安安然然的过日子好不好?我求你,不要再互相折磨了,如果我不在,我不来这世道,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你们继续享受着你们的荣华富贵,锦衣华食,享受着权力带给你们的乐趣,享受着那高高的龙椅给你们的无穷的力量与激动,你们无须在权势与感情之间挣扎,矛盾,选择,只需要一心去追逐就够了!
汗水挥如雨下,浑身直打着哆嗦,眼底全都是热切的恳求。
“兰儿,你果真倔强,也许,这次……你真的……真的赢了”坚定褪去,刀尖在我胸口始终没有刺下,他颓然滑下刀,耸下肩膀,声音越来越低。握住我的手也逐渐缓缓松开。
我无力垂下手,心急如焚,心里翻腾倒海,可虚脱的四肢早已就不听我的使唤。
我想要伸手拦住他下滑的身子,却只能眼睁睁看他直直倒下。
他捂着胸口,朝我惨然一笑“兰儿,怎么办,我对你,还是下不了手”
我悲凉绝望的看着他,斜斜靠着,动不了分毫。胤禛,你明知道我的病情,为何……为何要把希望放在我身上。
他拉住我的手,费力抬头“兰儿,想救我吗?”
我咬紧牙,使力才微微点点头,满眼尽是急切。
他攒着眉,扯嘴一笑,眼里似乎闪过一丝丝莫名的光“没我的命令,他们不会进来,你必须想办法让他们知道”
我焦急地看着他,胤禛,我没有力气,我没有办法,可以叫到他们,尽管只有十几步的距离,可是这对我,是多么的难于登天,拜托你,求求你,放弃吧。
我咬牙,紧皱着眉微微摇头。
他深深的睃了我一眼,不再开口说半句,极度疲惫沉沉的闭上眼,苍白泛眼的面容毫无生气,仍然捂着胸口的手,指间正渗出鲜血,我心里急得直跳脚,怎么办,怎么办?
我终于抬手,吃力的抚上他的脸,想要喊醒他,可只是徒劳无功,不知道是我自己的手冰凉,还是他,恐惧占据着我整个心灵,千万,千万不要。
我转过头,看着门外驻立的两个身影,近在咫尺,对我而言,却是远在天涯般。
往日带给我无比恐惧和压迫感的他,竟然就这样赢弱无息的躺着,感觉自己竟然已经听不到他的呼吸了,心正正发抖,不会的,不可能的。他是雍正啊,他还没有登上皇位,怎么可能,不会的!
可是此时已经不由得我多想了,所有的希望全在外面人的身上,再不止血,他一定会死的!古代可没有输血这种技术,大罗神仙也难救!
我用力的握紧拳,紧咬的下唇,我不能,我不能就这样看着他死去!纵然有恨,也不该是这样,绝不能是这样子。
我悲切的看了他一眼,吃力的动着身子,向床沿爬去,快,我必须要快才行,否则,否则……我喉咙一紧,我不敢想到那个后果。
扑咚一声,浑身疼痛,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我跌下床,骨碌滚了好几圈,我露出一笑,好,这一跌我至少可以少爬几步。我匍匐着身子,无力的手一点一滴在地面蠕动着,双眼紧紧盯着门槛,八步,七步,六步……
唇已全被咬破,血水流向地面,又被我的衣服抹去,在身后,留下长长的一串血痕。
全凭着一口气,我终于爬到门边,吃力的抬手轻轻敲了敲门,门攸地向外打开,显然等焦急的人听到声响急不可耐的冲进门来,性音一眼便瞧见地上的我,双手一抓,把二人拉扯住,才避免我遭受恶运。
我吃力抬起脸,想说什么,只是张着唇,一张一合,发不出半句声音。
“你们快把她扶起来!”性音一看就明白了怎么回事,直冲进去,低头诊视他。
我松了口气,被二人抬到床边,坐在床的左侧。
满床全是鲜血。
那二人发出惊恐的低叫,不可置信看着我。我愣愣坐着,许是病得太久,折磨得太深,这会经历了如此多的狂风暴雨,我竟然还能清醒着,还能看着,感觉着。
性音沉着冷静的处理着伤口,止血,上药,包扎,开了药方交给二人,急切的挥手让他们离去。
我睁着大眼看向性音,微张着嘴。眨眨眼。
性音冷冷瞟了我一眼,仰天长叹一声“孽缘,孽缘哪”低头看看胤禛,直摇头。
我焦急的抬手,吃力的打着手势,他还好吗?
性音坐近身,径自拉过我的手,诊起脉来。
我咽咽口水,喉咙干涩,紧紧盯着胤禛,你千万不要有事,否则我到死都不会安心的。
“侧福晋,时间差不多了,贫僧要带你去看十三阿哥”
我吃惊疑惑看向他,眨眨眼,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是他们人生的大劫,只有你才能化解,反之亦一样,走吧”性音说完不再看我一眼,扯下披风,围住我,快速带我离去。
我回头看了胤禛一眼,直觉自己错过了什么,这其中似乎有些不对劲。
有一种落入陷井,又在他计划中的感觉。
胤祥,可怜的胤祥,你到底怎么了,人生于我,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意外。
一路飞奔,已然夜深了,到了后墙,性音往上看了一眼,一提气,就带我跃了进去。
将我置于床上,放妥我,径自出门,轻轻掩上了门,人影驻立,显然是在外守着。
漆黑一片,一下子全然不能适应,眼前只有一片黑。
微弱的呼吸声,一下接一下响起。
我心一震,是……是胤祥吗。
喉咙发不出声音,我倾下身子,伸手四处摸索着。
直至摸到一具温热的身躯,我刹眼热泪满莹,是他,我知道……是他。
颓然趴倒下去,双手在黑暗中紧紧攀住他的身体,慢慢凑近,吃力爬过去。
一阵敲响,床帐飘然落下……
我感动的紧紧抱住胤祥,没有想到,我在死前,还能见他一面。泪水无声落下,这样,我的人生,也无憾了。
我无法否认,胤祥在我心里占据的位置,心的最底层,深深藏着他,厚厚实实的藏着他,他如同我最美好最值得回忆的初恋,如此的完美,如此的感动于心,他所给我的,只有甜蜜和幸福,平淡时,深藏心底,充盈着我。
幸福时,是我坚实的基石,支撑着我。
痛苦时,是我温暖的海洋,包容,洗涮着我的痛苦。
我来到这个时代,第一个爱上的人啊。
如此的完美,却也如此的脆弱,许是完美的东西,终不能够长久见光于世,一直浮浮沉沉,身不由已的我,甚至都不敢去想象,不敢去奢想,如果我们在一起,那种美好的生活。
感觉太遥远,太奢侈了。
胤祥,这辈子,我们是错过了,如果有来生,请让我们在一起。我会带着我对你深深的遗憾和期盼,在来生等你。
胤祥昏睡中,被我无声的哭泣吵醒,依然温文如玉的嗓音,却透着无比的沙哑与无力“兰儿,是你吗?”
我无声的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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