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林议也不甘示弱的反唇相激,他总感觉林润这次来分宜县的目的并不简单。
林润果然只是微微一笑,摇了摇头,“我只是为了好友评理来罢了,想那严世蕃再是刁滑,也未必会想到,本官敢上疏弹劾他!”
朱林议目光微闪,心说合该着,你这次就是为了让我表态而来的啊,刚刚还故意弄出那样神秘的态度,还不知道那些严府眼线,会如何回报呢?
但在面上他也只能苦笑了一下,“林大人,你还真的小看了严府在分宜县的势力啊,方才进门,林大人就责问在下为何整日在流云学舍,其实在这分宜县,大小事情,并不是我这个知县做主的,在下也就是为朝廷催缴下税赋,督促农事罢了,其他的事情,只怕这分宜县父老,更多找的就是那城外的严府啊!”
林润面色微动,“怎么,那严府在分宜县的威势真的如此麽?”
“唉,要说严府在分宜县的名声,那确实还算是不错的,造桥铺路,为这地方百姓倒也做了些收买人心之事,只怕县衙上下,都有暗中心向严府之人,此外严府家中又养有江湖匪徒,持刃家丁,要是真的逼起来,本官恐怕整个分宜县皆会糜烂。”
朱林议见林润似乎有些小看了严府在分宜县的势力,只好略微添油加醋的吓唬着。
“哼,果真是包藏祸心啊,如此,在下倒也想问一下朱大人,如果朝廷真的要动严府,又该如何出手呢?”
林润也感觉朱林议说的有些夸大了,但他也不免皱眉的问着朱林议。
朱林议看了眼林润,心说这不是应该你自己动脑筋麽?现在怎么来问我了,不过,算了既然问我,那我就给点主意吧。
“此事可分两种方式,一为文动,自然是由圣上下旨,钦差大臣到来分宜县,设法骗出严世蕃,抓获贼首,那严府群龙无首,或许也就一举崩溃了,不过此事需要有高手相随,想来那严世蕃狡猾如狐,只怕轻易不会就范。二为武动,可请圣上下旨,由钦差大臣带护军五百,浩浩荡荡来到分宜,围住严府大院,钦差带兵入府,宣读圣旨,擒拿严世蕃!”
朱林议随口给林润说了两个方法,不过朱林议感觉,还是第二个办法最可行,否则想将严世蕃骗出严府,一举擒拿,只怕严府未必会像他所说的崩溃,毕竟那边还有老严嵩在。
林润听后,也是不置可否,反正现在说什么都还早,他上疏弹劾的最终结果会变得如何,他都不得而知,更不用说要擒拿严世蕃了。
“早就听闻朱大人随义父在嘉定县的时候,颇爱兵事,参加过几次和倭寇之战,那年嘉定乡勇以粮饷诱引倭寇,在那位戚元敬(戚继光,字元敬)所帅三千官兵的配合下,斩获数千倭寇,大捷嘉定,邸报也送到南京,本官到南京上任之后,倒也听说过!听闻,朱大人,当时以总角之岁,引领嘉定乡勇在最后关头,突出倭寇包围,倒也在地方上留下了一番佳话。却不想朱大人在文才上也是如此出色,如今尚不足弱冠之岁,便已是一县父母,所言所思皆有纬度,却让在下佩服!不过,届时该如何举动,那就再议吧!哈哈!”
看起来徐阶这边已经彻底的调查了朱林议的履历,居然连那一次嘉定乡勇配合戚继光诱杀倭寇的一战,也查出朱林议身在其中,看来对朱林议还是非常重视的。
所以他直接把朱林议和朱天棠假扮的张居显之间所谓的义父义子关系点了出来,看来那张居显通过严府买官的事情也被查出来了,当然这个也不算是真正的买官,而是买个实缺的机会,也算是一种潜规则而已。
不过,现在看来林润对张居显通过严府买官的事情,还是有些不满,所以此时他却没有提任何张居显的事情。
朱林议听了之后,不免也只是微微一笑,不管如何,看来徐阶已经把自己放在心上了,这样自己总算是和徐阶攀上了一些关系,只是日后不知道能有什么收获。
嘉靖四十三年的十月份,渐渐到了月底。
距离南京御史林润到分宜县已经过去几天了,这几日朱林议不免也为他惹出了的后患,头疼不已。
虽然当时在林润面前,朱林议的态度表现的非常明确,可是事后再想,这事情对朱林议而言,还是非常麻烦的,特别是朱林议现在还在动严世蕃银子的主意。
但事已至此,朱林议也没什么办法,幸好如今妻儿放在了振远镖局,有自己人守护着,他便再次到了躲到了自己的流云学舍里面。
事后他转念一想,这样或许也不错,让严世蕃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这边,那么那边挖地道的人手,就不容易被发现了。
不过严世蕃究竟会怎么做,朱林议还真是有些难以推测,大不了就丢了这个官位吧,不过自己搭上了徐阶这边的线路,不管怎么说,还是有用的。
然而这日,朱林议正在学舍中,对一群自己挑选出来的学生讲课,讲的正是王阳明心学中关于古之天子圣人的说法,其实也就是黄宗羲提出的,“古者以天下为主,君为客,凡君之所毕世而经营者,为天下也”的观念。
在朱林议的课堂中,上课方式属于开放式的自由讨论形式,朱林议故意拿出了这么一句,让那些学生自己回去事先想想,这一句是否有道理,如果有道理可以从哪里找到它的理据,如果没道理,那么从哪边可以找到驳斥的理据。
这样的上课方式,也让那些学生很感兴趣,比以前那种死读书有意思多了,更能让他们主动的去翻看不同的书籍,学习性自然就积极多了。
在这个课堂里的学生年龄大多也只是在十一岁到十五岁左右,大一些的孩子已经具有独立的思考观念了。
于是在课堂中,什么天子之权乃是神授,什么古时三皇五帝圣人之类,乱七八糟的观念几乎都提出来了,这样的辩驳也能让他们明确他们的人生观,当然是朱林议引导的人生观。
而朱林议在一开始也绝不会说他们说的是对是错,只是提出一些疑问,让他们自己去怀疑自己的观念是不是错了,又或者是有什么不完善的地方。
当然童言无忌,一些孩子提出的东西,甚至都具有超越时代的意义,让朱林议听了也汗颜无比。
如此课堂中正讨论的热闹,朱林议让那些孩子分组讨论,然后各组拿出一个建议来,而他自己就在手中拿着一柄纸扇,闲闲的坐在讲师靠椅上,听着那些不同小组中,孩童们较真的争论。
忽然一个学生走入的教室,来到了朱林议身边耳语了几句,朱林议不免眉头微皱了一下,随后他站起身来,“今日的轮值班长听着,为师有事要暂时去做,若是为师在下课前没回来,那么你们先各自讨论届时将各组的结论写成文稿,由轮值班长收了交到为师处,你们可知晓了!”
在一个讨论组中,一个十三岁左右的孩童站了起来,对着朱林议恭敬的见了一礼,在口中答应道,“诺!”
接着朱林议便转身出了教室,之前来叫他的学生便带着他向学舍大门方向走去。
学舍门口也有十个学生看守着门户,他们的右臂上都套了一个袖套,上写轮值两字,手中还拿着上面绑了布条的法棍,这样当他们执法的时候,打起来至少不会对其他学生产生重伤。
如今这些学生正在学舍的大门前,将他们的法棍组成一圈路障,阻拦着一辆马车和一顶轿子,一位四十多岁的管事,正有些哭笑不得的和那些学生理论着。
朱林议沿着一侧的廊坊,走到了那学舍门前不远,却故意停下了脚步,遥遥的听着那边在说什么,却听那个管事正在吓唬那些学生。
“你们这些娃娃,你们难道不知道我们是谁吗?哼,你们这个学舍,也是我家老大人出钱捐助的,你们要是再拦着我们,那我们就叫你们的先生罚你们手板!”
那边十个学生的年龄也是大小不一,最大的大概是十五岁,最小的大概是十一岁,如今那个年龄最大的孩子便开口回应道,“我们不管你们是什么人,这里是流云学舍,我们是今天轮值看守学舍大门的,把你们这样放进去,我们才会被学监惩罚!我们已经去叫先生了,你们耐心等着点就是了!”
“哼,居然敢让我们等在这里,就算是你们的学监也没这个资格,就算是你们先生,也不会这样怠慢我们的!你们这几个小娃娃,要是再拦着我们,到时候我让你们先生把你们一个个的都送回家去,不让你们再来学舍!你们还不让开吗?”
那管事继续吓唬着。
听他这么说,这边几个年龄小的孩子就有些怕了,一个个的把眼睛看向了年龄最大的那个孩子。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