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初,本就被前秦高压政策压得喘不过气的天下百姓,遭苛捐杂税折磨地奄奄一息,又为楚汉逐鹿时战乱刀兵所迫,逃亡深山,十室九空。
高皇帝位登九五,开汉社稷,便广告天下:“天下苦暴秦久矣,民不堪其重。朕观天下,城池残垣断壁,百姓多有颠沛流离之苦;其令有司编户齐民,广造天下田亩于册,授民田爵。”
授田!
是不是很熟悉的画风?
看看后试图朝的搞地主吃大户运动,和农民分土地政策得了多少民心就知道。
在平民大多愚昧的封建社会,这样一个政策的效果,更是不亚于核弹!
靠着这一招“崽卖爷田心不疼”的闷骚操作,汉家江山,在那风雨飘渺的时代,得以瞬间稳固!
许多为了躲避战乱刀兵,而躲进山沟沟里的小老百姓乖乖下山,到县衙登上自己的名字,领到那份高皇帝恩惠自家的田亩地契。
不得不说,在那个还没有“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时代,儒家完全还是个小屁孩儿。
执政的是开国功臣萧何周勃、曹参张良的子弟门生,也就是黄老学派。
汉初立,天下颠破,人口剧减,堂堂天子都凑不齐八匹同色马;
丞相上朝甚至都是坐牛车的!
关中粮价更是一石千钱,民易子相食。
饶是为一朝之元祖,功冠天下,刘邦对此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毕竟他老人家四十多岁才起兵,在那之前只是丰沛之地的一个老流氓头子,不能苛求太多。
而在这样一个特殊的历史时期,黄老学的“无为而治,与民休息”的核心思想,不止打动了国家权力层,也成为了历史的选择。
在开工元勋萧何、曹参等大能的执掌下,社会秩序逐渐得以恢复;破碎的城池得到修葺,老百姓的日子也逐渐好了起来。
而后,靠着历史惯性,黄老学得以显赫,直至景帝朝。
在儒家口中变成“暴秦祸乱天下”地实施者的法家,在文帝时得以洗白——
先帝前元二年,太宗孝文皇帝废除“挟书律”,当代儒家头头,甚至可以说“执天下文学之牛耳”的大能、从秦末战火中,藏书与桓,相对完整的保留下《尚书》的济南人伏生,响应先帝号召,愿献尚书残卷于皇家档案室石渠阁。
先帝龙颜大悦,便要派人去得授——古代书写都用竹筒,故而惜字如金,并不是说你拿到书就可以看得懂的,得有人给你讲解。
而兴致勃勃的想借此机会,去学习失传了地《尚书》的官员们,到了伏生家里才发现,自己根本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
战国之时天下七分,各国别说语言了,特么连钱币都五花八门!
若不然,秦始皇‘车同轨、书同文’也就没那么值得吹嘘了。
而伏生作为先秦博士,讲的是一口纯正的周室雅语:周朝贵族专用的语言。
——周室高冷的士大夫贵族,不屑与泥腿子说同种语言!
对这种情况,先帝也毫无办法,只能找个没有沟通问题的人去。
还真找到一个眉清目秀的青年才俊,聪明伶俐,为人正直,做事干练。
先帝便使其前往得授《尚书》。
待其授书归来,便给安了个《尚书》博士,打算培养培养。
谁曾想两年后,贾谊贾长沙凭借一篇《过秦论》横空出世,闻名于天下!
那位青年才俊便被先帝丢在了脑后,丢给当时“不类己”的太子、当今刘启,免得天下人说自己厚此薄彼。
而将名动天下的贾,送到自己最喜爱的儿子梁王刘辑身边教导,为王太傅。
此举一度动摇过当今天子的储位!
后来,梁王意外坠马身亡,贾谊遭朝堂排挤,被贬为长沙王太傅,终抑郁而亡。
当今天子的储位才真正稳如泰山。
先帝回过头来,才发现当初被先帝丢到太子身边、那个在伏生手下习得《尚书》的小年轻、天下人眼中的儒家俊杰,却已悄然成长为太子家令,成了刘启的左膀右臂。
在当时储位稳固的情况下,将来不出意外,最低成就也是个从龙心腹。
这让汉初,深受统治阶级不喜的儒家士子奔走相告,以为可以熬出头了!
可惜,没有人问过那个年轻人学的是什么···
只因为他习得儒家的今文《尚书》,就自动脑补成了儒生。
而那个小年轻,“儒门俊杰”的名字叫晁错···
法家后来在朝堂上的领袖人物!
晁错披着儒家的马甲进入太子宫,作为景帝恩师兼心腹,陪景帝走完大半个太子生涯后,景帝不可避免的被安利成了法家的拥护者。
哪怕晁错没安利,法家思想对于统治者的吸引力也是无与伦比的。
——法家主张,老百姓的吃喝拉撒睡都应该受到管理,哪怕交朋友也应该听从统治者的安排!
而这种霸道的思想,对于每一个想有所作为的君王来说,都是天籁!
景帝登基后,为了尽快掌控朝政,便任用太子家令晁错为内吏,以抗衡相权;以太子舍人、太中大夫周仁为郎中令,作为身体健康的保障(郎中令者,太医之首也);以郅都为中郎将,试图以此插手宫廷宿卫——五官中郎将,掌宫墙卫戎。
借着这番举措,景帝得以从朝堂元勋以及后宫两位太后(太后窦氏、太皇太后薄氏)手中,一点点抠出军政之权,在登基一年内,彻底掌控了政局。
掌权之后,原本的三位亲密心腹中,周仁为宠臣侍官;郅都被外放至济南郡清理地方,景帝手中可堪一用的,就只剩下了晁错,也就是天子刘启的老师。
当被景帝问及‘该如何治理国家,让生民安乐’的时候,晁错心中一直压抑着的理想如脱缰野马般涌现,法家所主张的富国强兵,攘外安内等看法脱口而出。
作为一名精通权、术、势,察言观色及人心的揣测几近巅峰的法家官员,又与景帝共事多年,晁错如何不知,景帝想要远迈其祖的雄心壮志?
遂上书道:内部隐患,来自于诸侯王权力太大;外部威胁,则是匈奴人在长城外虎视眈眈。
所以,应该先削弱诸侯王的权力,稳定内部,再励精图治,与匈奴决战,彻底扫平外部威胁。
这样一来,内忧外患尽消,百姓民安居乐业,各得其乐,天下就将繁荣昌盛!
景帝本就在情感上偏向于法家,听闻要对付诸侯王,又想起那个让自己如鲠在喉的皇叔吴王濞,自是赞成不已。
得到允许的晁错火力全开,一书《削藩策》递上,吹响了景帝对汉室诸侯王的冲锋号。
时任丞相申屠嘉,本就经历过秦汉之际的混乱世代,担心天下再度动荡,便硬着脖子,死不肯在景帝的诏书上用印。
高祖刘邦弥留之际,深感忠臣能吏对国家的重要性,也为了防止子孙不懈,便规定:凡国家大政,须有皇帝明诏方能实行。
与皇帝拍拍屁股就能乱发的圣旨不同,诏书是发布到天下官员手上的政令,类似于后世的红头文件。
哪怕是后世,红头文件除了最高领导人外,还需要国务臣的签字。
同样,在汉时,诏书需要在朝堂之上三读通过,然后丞相赞同并用印,方能正式具备法律效应。
这,便是让封建君王所忌惮的‘相权’的来源:只要丞相不同意,皇帝如果不罢相,理论上就不可能实行任何政策。
碰巧,申屠嘉就是景帝不能罢相的人!
申屠嘉是景帝朝仅剩的开国功勋之一,想想后世的红军老战士就知道,景帝根本不可能在保证朝堂不反对的同时,做罢相这种红果果表达其‘不善待功臣’的事。
罢官罢不了,话又说不通,最终,景帝对日益顽固的申屠嘉耐心耗尽,便和晁错合谋,气死了申屠嘉。
申屠嘉亡故后,景帝几乎是在当天就完成了“拜御史大夫开封候陶青为丞相,拜内吏晁错为御史大夫,以太中大夫田叔为内吏”的一系列任命。
亲身目睹申屠嘉的下场后,朝堂为之一靖,朝臣唯有跪地磕头,口称万岁。
在‘名誉丞相’陶青上任后,景帝和晁错一同,大刀阔斧得将铡刀砍向了关东诸侯王。
被接连以莫须有之罪名罚金削土的关东诸侯忍无可忍,最终在吴王刘濞的联络下,打起‘诛晁错,清君侧’的旗号,起兵造反。
吴楚之乱彻底爆发。
晁错被叛乱的规模吓得魂不守舍,建议景帝应该御驾亲征以立威。
此时,原本就与晁错有仇的袁盎对景帝谗言道:晁错这是想害死陛下,祸乱天下啊!
同样被叛军来势汹汹的架势吓坏了的景帝赶忙问袁盎该怎么办,袁盎说:叛军举起的旗号是杀晁错,陛下只要杀了他,叛军也就没有了借口,无大义在身,自然就会退兵了。
景帝深思许久,无奈答应了。
就这样,贵为帝师的晁错,被‘陛下召公议事’的名头骗到法场,腰斩弃市。
据《史记·袁盎晁错传》记载,晁错死时,身上还穿着朝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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