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海宁没有立即离开，他去车里抽了一支烟。
和煦的阳光照在劳斯莱斯的透明玻璃上，折射出五彩的光晕，他眯起眼睛，淡漠的眸子里掠过破碎的光痕，烟雾在手边缭绕。
车内，都是香烟的味道。
司机打开车门：“陆爷，去集团吗？”
“走吧。”他淡淡应了一声，掐灭烟头。
餐厅里，陆虎隆吃过早餐后，心情不怎么好，他也没有在家里过多停留，背上书包就跟司机走了。
去学校有一段路，在车上的时候，他习惯性看书或者看窗外的风景。
今天他没看书，而是打开自己的手机，翻了翻张雨欣的微博。
他很早就知道张雨欣的微博号，闲来无事的时候他就喜欢翻一翻。
张雨欣很少在微博上发东西，有一段时间，甚至一整年都没有发过一条。
不过陆虎隆发现最近张雨欣发了一条，配图是一张照片，照片背景是乡村，照片上的孩子们捧着新课本，笑得很开心。
陆虎隆皱眉，这是哪里？
微博只有一行文字：孩子们很开心，我也很开心。
陆虎隆怅然，他很想张雨欣，但他知道，九九如果回来，不一定会很开心，虽然他不知道她为什么不开心，隐隐约约觉得是跟老陆有关吧。
能看到张雨欣发微博，他其实已经挺开心。
退出微博，他登录另一个网站。
看了看，皱眉。
他发的那条帖子下面评论破千了，不过这么多好奇与夸赞的评论里，有一条很是辣眼睛——
匿名用户：不要脸。
陆虎隆冷哼一声，手指头敲了敲键盘——今天也很可怜：说谁呢（微笑）。
没想到“匿名用户”很快就回了他：你。
今天也很可怜：敢不敢不匿名（微笑）。
匿名用户：欠揍。
今天也很可怜：你该不会是暗恋你们总裁吧（微笑）。
暗恋总裁，所以看到贴子恼羞成怒，所以说他不要脸。
解释很合理。
匿名用户：……
今天也很可怜：呵呵（微笑）。
果然。
这“匿名用户”胆子很大，暗恋就暗恋，还敢说出来。
匿名用户没有再继续发评论，陆虎隆退出帖子。
他有时候真是不懂老陆，有老婆有孩子都不公开，是想干什么？既然他不敢公开，他就帮他公开好了。
不仅有孩子了，还有两个了，看他还怎么招惹别的女人。
不过让他比较意外的是，老陆并没有让人删掉帖子，而是让这个帖子堂而皇之地挂在论坛首页第一个。
没删就好，如果连帖子都删，他才是真得对老陆很失望。
放下手机，陆虎隆默默看着窗外的风景，没有吭声。
……
青山村。
每天早晨，张雨欣都起得很早，她会带着孩子们一起晨读。
今天也不例外。
读完一段，她看到窗外的微微白雾里，卓远航站着，一身白色衬衫，黑色西裤，他像是在听她读书。
她悄悄走出去：“卓总，早。”
“挺喜欢听你晨读，听着你念英文，想起以前你跟在我身边的时候。”
他微微一笑，笑容干净纯粹，张雨欣有几分恍惚。
恍惚之中，她仿佛想起和卓远航初见时的情景，他也是这样，温柔地递了一块手帕给她。
人生若只如初见，再见已经是物是人非。
“你有没有兴趣给孩子们上课？”张雨欣好奇地问他。
以他的学识，完全可以给孩子们上课，但他却没有上过课，而是一直住在村子里，谁也不知道他喜欢在家做些什么。
卓远航轻轻摇了摇头，算是拒绝：“我不太喜欢当老师。”
“那……你最喜欢什么？”
“没什么特别喜欢做的事情，如果非要说一样，那就是做生意吧。我做生意还比较有天赋，我也比较喜欢。”
“那为什么不回去继续做生意呢？做喜欢的事，很幸福的。”
卓远航又摇了摇头，这一次，什么都没说。
晨风中，他咳嗽一声，用手帕捂着唇角。
良久，他笑道：“你进去吧，我在外面听听就好。中午要不要去我那吃午饭？我做的菜还行。”
“我和王校长约好了，中午去他家吃饭，你要一起吗？”
“可以一起啊，你不在这里的时候，我也经常去王校长家吃饭。”
“那我先进去？”
“好。”
张雨欣又重新回到教室带领孩子们晨读。
隔着一层雾气，卓远航远远看着张雨欣的身影，心里头有一种微妙的感觉。
他想起了从前的很多事，他曾经带着她走过很多国家的很多角落，只是……他和她的遇见就是一个错误，开始就错了，后面的一切，都怎么纠正也都是错的。
风一吹，雾气缥缈，带着苍翠的微茫。
远处是山，近处是她，山不可及，她亦很远。
也不知站了多久，卓远航悄然离去。
张雨欣不知道卓远航是什么时候走的，她下课出教室的时候，他已经不在。
没课的时候，她就喜欢去王校长家里逗逗小晨晨。
小家伙一天比一天大，穿着她给他买的新毛衣，很好看，头发乌黑，脸蛋白嫩白嫩的，模样儿很好。
张雨欣真是不知道哪个人家这么狠心，这么好看又健康的孩子也舍得不要。
“姨。”小晨晨喜欢喊她，一喊她就笑，笑起来露出白白的小乳牙，可爱极了。
“阿姨在。”张雨欣亲了亲他的小手，“小晨晨好可爱，想不想小柚子姐姐？”
小晨晨不懂。
张雨欣抱着他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她看到师娘在给小晨晨做鞋子。
“雨欣，改天给小晨晨找个好人家吧。”
“师娘，会有人来村里领养孩子吗？”
“很少很少，所以如果可以的话，你去城里问问，谁家要领养孩子。小晨晨现在还不记事，给他找个好人家也是一样的，不会亏待他。”
“我试试吧，挺舍不得。”
小晨晨抓着她的衣服，漂亮的大眼睛看着她，双眼皮、长睫毛，很是好看。
“我也舍不得，他是被老王捡回来的最小的一个孩子，眼看着都这么大了。”师娘的眼里也满是爱怜。
“我会把这事安排好的。”张雨欣点点头。
“雨欣，小何老师是不是出国留学啦？”
“嗯，走了有一段时间了。”
“你们还有联系吗？”
“偶尔打个电话，我们算是挺好的朋友。他去了国外后，学业会比较忙。”
王师娘没有再多说什么，其实她很想问问张雨欣，心里头是怎么想的。但想了想还是不问了，问再多，她也不懂，她就是个乡下人。
“姨。”小晨晨喊她，咬着手指头。
“不可以咬手指头，乖。”张雨欣将他的手从嘴巴里拿出来，这个坏习惯，跟小柚子当时一样一样的。
“唔。”小家伙应了一声，还比较乖。
正当她逗着小晨晨玩的时候，手机响了一下，一条短信。
陆海宁：小柚子生病了。
张雨欣的心扎了一下，她回了过去：怎么了？
陆海宁：可以给你打电话吗？
“……”张雨欣咬了咬嘴唇，走到院子外，拨了他的号码。
“陆海宁，小柚子怎么了？你说清楚。”
“换季，天气冷，感冒着凉了。”那头传来陆海宁沙哑的声音。
“严重不严重？她已经很久没生过病，你到底会不会照顾小孩子？这几天降温，你平时不看天气预报的吗？还是说你工作太忙，根本没时间照顾她？”
“她要妈妈。”
“小孩子生病会很难受，你带她去医院了吗？我在村子里，你该不会等我带她去医院吧？陆海宁，我怎么就看上了你这种人。”
“……”陆海宁揉了揉额头，张雨欣现在是怎么都看他不顺眼，“我带她去医院了，她不肯吃药。”
“那你想办法没有啊？”
“她要妈妈。”
“我服你。”张雨欣无语。
“回来吧，小家伙很可怜，发烧了，一直喊‘妈妈’，可是……家里没有妈妈。”陆海宁的声音是哑的，情绪也有些低落，就像是六月暴雨前的天空，沉沉的，闷闷的。
张雨欣咬了咬嘴唇。
她的心终究是软了。
“雨欣……”那头传来很温和、很低沉的声音，“回来。”
“这几天没有车去城里。”
“我让人去接你，现在就去，好吗？”
“小柚子的病严重不严重？你给她吃药了吗？”
“不严重，但她不肯吃药，我是没办法才发信息给你的，我也不想打扰你。”陆海宁的语气里倒有几分无奈和委屈。
“你把药掺在她爱吃的东西里，偷偷喂她吃掉，她不会发现的。”
“……”陆海宁默，“骗小孩吗？”
“这不叫骗小孩行不行？”
“她一直喊妈妈。”
“……”张雨欣的心钝钝得痛，慢慢软了下来，她咬着嘴唇，答应了陆海宁，“你让人来接我。”
“好。”
张雨欣放下手机，眼底是缥缈的痕迹。
如果可以选择，她一年都不想见到陆海宁，可是生活由不得她选择。去见小柚子，也避免不了要见到他。
张雨欣低头看着脚下的路，踢开脚边的小石子，陆海宁的声音还在她的耳边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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