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吩咐女佣,“请亲家奶奶去我房间,再烧一壶开水端进来。”
不一会女佣边端了刚烧开的水到吴沁蓝的房间,使命达成后便被吴沁蓝迁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她和谢玉桦。
诡异的是,独处之后的两人都没有打算先开口。
吴沁蓝从最底下的柜子里拿出一套紫砂茶具,亲自为谢玉桦沏上茶。
她的动作优雅流畅,茶叶在她的掌控下翻飞舞动,技术一点也不亚于当年。
一盏沏完,泡上一杯端给谢玉桦。
谢玉桦呷了一口,细细品味着,“几十年不见,你越发懂得运筹帷幄了。”
吴沁蓝放下茶壶,“那也是老师教的好。”
以前,她以为茶道只是单纯的泡茶,动作行云流水,把茶泡出沁人心脾的悠香就是茶道的最佳境界。
是谢玉桦颠覆了她的想法。
“从什么角度,手腕上要用多大的力道,才能让杯中的茶叶按照你的意愿翻腾,翻出怎样的浪来,都是你要考虑的事。”
“做任何事都要记得运筹帷幄,泡茶也是一样。”
“御茶如御人,凡事都要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说实话,谢玉桦的确是个很好的老师,吴沁蓝这些年在豪门名声在外多亏了她当初的教导。
如果不是那件事,她们根本不至于闹的分道扬镳。
喝完茶,谢玉桦突然开口,“你是不是跟我孙女说了什么?”
吴沁蓝神态自若,“老师问这话是什么意思,小语是我儿媳,我跟她说的话自然不少,老师问的是哪一句?”
吴沁蓝开玩笑似的语气让谢玉桦很不满意,她蹙眉,“比如叫她不要跟我来往,条件是许她秦家少夫人的地位什么的,又或者是干脆让她脱离凌家。”
谢玉桦方向茶杯,意味深长的看向吴沁蓝,“沁蓝,你是怎么说的?”
吴沁蓝先是面无表情的与谢玉桦对视,旋即轻笑出声,“不愧是老师,这都能被你联想到,反正差不多啦,不过小语貌似很困扰。”
“嗯,我也觉得。”
光听她们的对话,是个人都会以为她俩的关系不错,论及凌小语时像朋友一样。
“老师不用担心,我不会让我的儿媳妇继续困扰的,她困扰的话麻烦的可是我儿子,我相信她会醒悟的。”
毕竟有一个人横在凌小语心里,而这个人的悲惨遭遇跟谢玉桦脱不了干系。
等凌小语知道真相,看这个老家伙还怎么兴风作浪。
吴沁蓝在心里鄙视了谢玉桦一百遍,当然,这些从她外表上是看不出来的。
“你是不是对任何事都很有把握?”
谢玉桦突如其来的询问,把吴沁蓝从暗咯咯的嘚瑟里拉回现实。
不等她回应,谢玉桦看了看手表,说:“我可以走了,”她起身,“沁蓝,临走前老师再嘱咐你一句,总有你驾驭不了的事。”
说完这句话之后,谢玉桦真的就这么走了。
吴沁蓝透过窗户亲眼看着她坐上出租车,直到谢玉桦离开她的视线仍不敢相信。
她的老师,昔日手段名噪一时的老师,就这么简简单单的走了。
吴沁蓝开始回想谢玉桦最后说的话,越发觉得不对劲。
她立马打了通电话给慕寒,急切的问:“秦默怎么样?”
慕寒答道:“擦破点皮而已,没有大碍。”
“我儿媳妇呢?”
“一直在房间里没出来,怎么了吴姨?”
吴沁蓝这才松了口气,或许谢玉桦此行前来就是为了让她自乱阵脚。
“没什么,人还在房间里就好。”吴沁蓝安心的挂了电话。
她不知道的是,就在她说的那个房间里,凌小语手里的手机,突然从耳边滑落,重重的摔在地板上。
吴沁蓝走的时候,那种自信不像是故弄玄虚,就好像一定会达成目的一样。
之后凌小语一个人待在小黑屋里,乌漆嘛黑的什么都看不清,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但她不想开灯。
这样黑暗寂静的环境,更能让人彻底冷静下来,更能让人找回理智。
床头的柜子上还留有吴沁蓝削好的苹果,凌小语拿了一块塞进嘴里,边吃边回想吴沁蓝刚才说的,那一堆在她看来信息量大到乱七八糟的话。
什么家族,什么兄弟姐妹?
什么叫是她选的自己?
刚才吴沁蓝说的话对凌小语而言都是陌生的,那些明明都是凌家的家事,为什么一个外人都比她清楚的多。
而且,最奇怪的是,吴沁蓝对她奶奶的称呼。
不是“你奶奶”,更不是“亲家奶奶”,而是直呼其名,谢玉桦。
她的婆婆喊她奶奶的全名喊的那叫一个溜,溜到让人忍不住去联想她们的关系。
然而可以肯定的是,吴沁蓝和谢玉桦之间,绝对不是什么好的关系。
说不定还很差,差到通过凌小语各种互怼。
凌小语夹在两个老女人中间,简直是水生火热。
拜托两个年纪加起来快120的人,能不能别再折磨他们这些做小辈的了!
吃完最后一片苹果,凌小语拿起水果刀,发泄似的用力砍在柜子上。
柜子上的手机屏幕应声亮起。
是一通来电显示,号码是三个数字的。
凌小语瞄了一眼,看到家庭亲情网的前缀时,心情莫名烦躁。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应该是作为避风港的家,现在来一通电话都会让凌小语浑身起鸡皮疙瘩。
她差点就要挂断,当看清楚短号的数字时,凌小语还是接了起来。
“妈?”她有点惊奇。
那头,凌小语的母亲似乎强忍着呜咽,听到凌小语的声音,只是不停地发出沉重的呼吸声。
凌小语的心慢慢揪了起来,小声试探着问:“妈,怎么了,你哭了?”
凌妈妈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缓和情绪,半晌方才幽幽的开口:“小语……外公不在了。”
听了这句话,凌小语手里的手机噗通一声落在地面上。
什么叫,不在了?
然后她又迅速弯下腰捡起,对着话筒询问凌妈妈,“他去哪儿了?”
“不在了。”
“妈,你告诉我外公去哪里了?”
“不在了……不在了……”
无论凌小语如何询问,凌妈妈一直只重复着这一句话,可她每重复一次,呜咽声便更加悲伤,直到最后泣不成声。
凌妈妈如此一反常态的举止言行,任凌小语再不想往哪个方向想,那个让她窒息的消息依然侵入她的脑海。
她的外公,死了。
不可能!
秦默明明把外婆接了过来,也说了送外公去最好的医院治疗,怎么这会人说不在就不在了。
凌小语相信秦默不会骗她,更不会伤害她。
她在秦家和庄园住的这段时间,跟秦默相处的这段时间,虽然只有半年不到,可她是真真切切感受到了家的温暖。
尤其是那个男人,总是会在她想不到的时候突然出现,帮她化解一次又一次的危机。
不过,那些危机的起因,本就因为他。
还有一点,让凌小语依旧愿意相信秦默的理由,便是谢玉桦发的短信。
她的奶奶做的每一件事都有更深的目的,虽然凌小语现在还猜不透,可她知道谢玉桦是故意来挑拨她跟秦家的关系。
但是凌小语实在不懂,奶奶这么做到底有什么好处。
太奇怪了不是吗?
一方面要她讨好秦家的人,另一方面又来挑拨让她厌恶秦家,这是作的什么妖。
可凌妈妈啜泣的声音还在凌小语耳边回响,那样幽咽,那样无助,那样悲伤。
凌小语也不知道凌妈妈是什么时候挂断的,又或者是她自己挂断的,只知道她此刻的心情既复杂又凌乱。
“咚咚咚”
有人叩门。
凌小语打开门,看到的是一脸焦急的慕寒。
他在看到凌小语之后,两肩松懈下来,然后撑开手掌在凌小语眼前晃了两下,“感觉怎么样,晕吗?”
凌小语被他无厘头的举动弄的有点懵。
慕寒以为这是她晕的表现,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抱歉,我下手好像太重了,不过你挺厉害的嘛,能把秦少咚在墙壁上,在下佩服。”
凌小语想起来了,她貌似拿针扎伤了秦默。
“他没事吧?”
慕寒伸手比划,“没事,皮厚的很,那么尖的针筒就扎破了点皮。”
原本是想活跃气氛,他这么一说反倒让凌小语自责起来,垂头丧气,“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下子莫名其妙就激动的控制不住。”
“控制的住就奇怪了。”慕寒小声感叹,随后摆出一本正经的姿态,可他说的话还是那么的不正经,“我知道你们小两口喜欢情趣,不过啃手指什么的,最好不要在他流血的时候啃。接吻的时候也别咬出血,要咬也只能他咬你,你不能咬他,记住了没?”
凌小语蹙眉。
这特么的,真的是院长的儿子么?
有这么个儿子,他爹医术能好么?
慕寒确认过凌小语没事,便带她去医疗室见秦默。
秦默背对着门口。
他身上的外衣已经被脱去,剩最里面那件格子的衬衫。
袖口卷起一截,露出白皙精实的手腕,颀长的手指上缠绕着纱布。
手背上的伤已经处理过,看起来应该没有大碍。
可不知怎么的,凌小语看着却觉得心里有点凉。
她静悄悄的走过去,从背后抱住秦默的肩,把头埋进他的颈窝里,软软的呼着暖气。
秦默依旧坐着,大手包住凌小语的手掌,轻轻握住。
两个人之间温馨融洽的气氛,一点都没有起先在重症监护室外的剑拔弩张。
凌小语慢悠悠的问:“你告诉,我外公怎么样了?”
然后,包裹住她的手的大掌,慢慢的放下了。
一瞬间,秦默的沉默,无论她怎么质问,都不肯说出她外公在哪里的样子闪现脑海。
他到底是不想说,还是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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