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已经离开的老父亲,百里子矜跪在地上给她的大哥磕了头,此刻的她,脑袋一片空白,似乎不会运转了一般,眼泪由不得她控制,整个精神皮肤肌肉都仿佛被人吊着。
她走的很慢,来到棺材旁,手摸在棺材盖上面犹豫了很久,只是那样静静的站着,最后牙一咬,才鼓起勇气打开。
棺材口和盖的摩擦声滋滋作响,她的心也跟着一下一下的沉重跳动起来,慕长云安详的躺在里面,好像睡着了一样,他的面色依旧很好,还带着一丝丝的红晕,根本不像死去的人。
百里子衿伸手握着她大哥的手,她发现大哥的手腕上还戴着她为大哥亲手编织的红绳,这红绳她一共编了三根,一根给了大哥,一根给了二哥,另外一根被她带在了脚踝上。
当时他们三人从战场上还没有回将军府,单单坐在帐篷之外喝酒闲聊,那日边塞的月亮格外的圆,三人都喝的有点微醺,她问两位哥哥为何不早早娶妻生子,寻得良人,哪只两位哥哥却只怪月老,笑着吟道,“月老不知何处去,红绳不系定贪杯。”
百里子衿闻言,当下便将自己剑柄上的红色剑穗割了下来,当场编了三根。
交于两位哥哥手中之后,她站起来举着酒杯,对着月亮大声接着吟道,“红尘事,情人结,悲欢离合,红线手中捏。”
重生之后她想了很久,终是想通,这辈子有两件事对她来说是最重要的,报仇雪恨、娶相公。
当时大哥还笑话她,姑娘家家的不知害羞了么,可说完她这话,却又说定要为她觅得良人,让她这一生顺风顺水。
可是此刻呢?
“大哥,您为我寻找的良人呢?您保的我一世无忧呢,这便是您送我的及冠之礼吗?”百里子衿的语气很淡,淡到若她大哥活着,也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见,她的语调也很平静,但越是这样平静却越让人深深担忧。
百里子衿的问话没有人回答,也不可能有人回答。
她闭了嘴巴,觉得自己嘴角有些干,舔了舔唇,忽然笑了,而这一笑,那一直在她眼眶中打转的泪水,啪嗒啪嗒的颗颗掉落下来滴到慕长云的脸上。
瞧此情景,百里子衿有些慌神,她连忙伸手擦掉自己哥哥脸上的眼泪,“对不起,对不起,大哥,我把你弄脏了,你快醒来骂我好不好?打我好不好?我还有好多东西没有学会,要让你教我呢?”
说着说着,她又突然停掉了,握了握提在自己手中的利剑,“告诉我是谁伤了你,我去把他杀了,不,不要你告诉我,我这就去,我这就去。”
百里子衿喃喃的说着,有些疯癫就往将军府外面跑,刚想上马,便被她的二哥哥拦腰抱了下来,一路无言,也不管她的打闹,直接将她带到了他的房间。
“二哥哥,大哥没了,你知道吗?大哥没了,真的没了!”这一下,百里子衿真的忍不住了,她不明白为什么两世总有亲人要离她而去,她什么还都没开始做呢,为什么老天就不能提前给她一个警醒?一个提示?
慕少云看着如此激动,又有些疯狂的妹妹,他握着她的手,不敢松开,怕她又干傻事,“我知道!”
这三个字有多重?对于他兄妹二人来说,只有他们知道。
“为什么?大哥他那么厉害,为什么?有谁能拦住他?”百里子衿几乎崩溃,知道那种无力感吗?你越想握住某种东西,可偏偏那某种东西越让你无法控制,无法得到,它就像汹涌而来的波涛,远远看着并没有多大多厉害,打到你身上时,你却已经逃无可逃,只有被淹没。
她现在便觉得自己像一个溺水的婴儿,很想能抓住一块浮木,让她喘上几口气。
慕少云知道自己妹妹一时之间无法平静,他一把将她拥进自己的怀里,希望靠自己的镇定,能让她稳定一些,“大哥的死很蹊跷,我自然不会让大哥白白送命,等我查出原因和凶手,你陪着我一起杀他个片甲不留。”
“凶手?”
百里子衿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整个人都清醒了很多,她就知道大哥的事不简单。
当年大哥可以救她和二哥于千万军马之中,这次皇帝派他去东夷,不过是守城而已。
之前东夷经过与天朝的一年战役,已经乖乖退守,又怎么会贸然进攻了?没有进攻,没有大规模的战争,大哥的命失去的确实蹊跷。
“二哥,可有苗头?”百里子衿问这话的时候,她的脸上还挂着眼泪,那双黑溜溜的大眼睛里装的是无比坚毅。
“皇上在大哥出事的两日之前,下了一道密旨,但密旨上的内容没人知道,军营里的人说大哥接到密旨之后,便带着一小队人马朝东夷的方向去了,再回来的便是大哥的尸体。”
慕少云说这段话时,他的双手不断收紧,抬着头看向上方,后槽牙紧紧的咬合在一起。
“那道密旨呢?大哥的营帐里有没有搜过?有没有找到那道密旨?”百里子衿听到有密旨的存在,向前拽住二哥的手,希望能从那道秘旨当中得到一些讯息。
“密旨没找到。”
“没找到?”听到二哥的回答,百里子衿松开了,握住二哥哥的手,双眸之中充满了思索,“那密旨会去哪里?上面又写了些什么呢?”
喃喃低语到此,百里子衿仿佛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大哥不是带了一小队人同他一起去执行任务吗?那跟着他一同去东夷的那些人呢?”
“全都没有回来,生死不知,唯一回来的便是一辆空旷马车,拉着大哥的尸体,一个人都没有跟着。”
百里子衿退坐在床上,低着头看向地面,“我再进宫去面见皇上,问问他那道秘旨到底写的什么?我大哥到底做什么去了?”
说着起身便要朝外面走,却被慕少云给拦住了,“如果能去问皇上,刚刚大哥尸体被送回来的时候我便去问了!”
“二哥,你的意思是我们作为臣子,此刻去问皇上性质就不一样了,询问变成了质问,就成我们怀疑是皇上害了我们大哥,对吗?为此皇上想怎么治我们将军府得罪他,都可以随意?”
二哥闻言点了点头,“你能想出这个结果已是不错,如今将军府树大招风,我本以为皇上现在不好对我们将军府做些什么,免得落下一个陷害忠良的罪名,如今看来是小看了皇上的手段,咱们大哥愚昧忠良,一心为着天朝着想,把他脱离我们的身边,再下手,确实让人防不胜防。”
百里子衿看到自己二哥眼中闪过的那一丝狠绝,她知道要变天了,可是想起今日皇上在皇宫里同她说的那些话,她又觉得事情不可能只有表面上看到的那样。
“二哥,你打算怎么做?”
“皇上的这场病,病的太久了,亦不知是真是假,我们需要测一测!”二哥哥说完,摸了摸按几上那把皇上亲赐给他的匕首。
百里子矜的目光也随着二哥的动作看了过去,但不知为何,冷静下来之后,她却总觉得此事蹊跷,好像有哪里说不通?又仿佛一切都是顺的,终究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这种感觉就像是你出门的时候,总觉得自己忘带了一样东西,可就是想不起来忘带了什么。
“咱们父亲如何看待这件事?”百里子衿觉得她和二哥能想到的,父亲自然不会想不到。
二哥收回自己的手,“父亲不相信是皇上做的,自然也不愿意将这件事同皇上牵扯。”
听到二哥这样说,百里子衿脑袋里有了些许头绪,“那万一真的不是皇上做的呢?”
“此话怎讲?”慕少云看着自己妹妹,自从一年前慕浮云出事之后,他便总觉得自己眼前的这个妹妹与以往有些许不同的地方。
“我说不太清楚,但是好像有人故意要把整件事情都指向皇上,密旨是皇上下的,也是大哥去执行的,若当真大哥因此丢了性命,我们最恨的人,那么直接便是皇上本人,就算我们树大招风,皇上真的要惩治,他大可换一种方式,不会让我们知道是他所为。”
慕少云听了百里子衿的话,沉吟片刻,“你说的不无道理,可不代表他没有干系!”
“那当然!”百里子衿点点头,“那当然,可是最奇怪的就在这里了,二哥可知皇上今日叫我进宫还有什么事?”
“什么事?”二哥盯紧了百里子衿,眸子中略带焦急。
“皇上赏赐了我这个!”百里子衿说着,拿出皇上赏赐的金牌递与哥哥,同时说道,“我今日见到皇上,他并没有生病,如果他真的要暗害咱们大哥,他也一定会在我面前装病,可是他没有,而且非常信任我的还交给了我一件极其重要的事。”
慕少云接过金牌,当看到上面的字时,双眸中是抑制不住的惊愕,“这免死金牌只有两块,皇上竟是给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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