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缓缓一笑,在深宫中浸淫得锋利的眼神重重一挑。
“要哀家明鉴?你是觉得哀家冤枉了你不曾?”
赵婉仪大脑飞速运转着,又听见太后道:“哀家本想等陛下病好了,再与你清算此事,如今你既然来了,哀家便今日将此事了解了罢!”
赵婉仪肃然道:“太后娘娘,妾身问心无愧。”
太后道:“那你的意思是,睿王的毒不是你下的?”
赵婉仪不知道太后对那件事情到底知道了多少,于是斟酌着道:“回太后娘娘,妾身是睿王的妻子,怎么会做出损害自己夫君身体的事情?还请太后娘娘仔细想想啊!”
太后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扔在赵婉仪眼前,“你自己看看,你康康这上面的是不是在诬陷你。”
赵婉仪拿过那张纸,展开一看,见上面赫然写着:睿王妃给睿王下毒,并且控制了睿王的心智。
她当即便道:“此事绝对是诬陷,妾身从未做过控制王爷心智之事!”
太后厉声道:“那你便是承认了自己给睿王下毒么!你怎可如此嘴硬?不见棺材不掉泪么!来人,传晋国公进来!”
赵婉仪一听此话,再看见了那张纸条,近日里发生的一切都串了起来,那个老太医、碧桃的死、以及小叶子的死,甚至今日太后和她的对峙,都是某个人在暗处设的一个局。
甚至可以说是从一开始,从沈郁堂中毒开始,这盘棋就在下着了。
到今日终于开始出明棋了么?
赵婉仪听见身后有衣袍布料摩擦的声音,她转过头去,看见晋国公皱着眉走近来,撩起衣角,庄重行了一个大礼:“臣,教女无方,请太后娘娘降罪!”
赵婉仪冷笑,这便是麻利地将自己弃了么?当初沈郁堂中毒,也是这一家子人设计而成,如今倒还要自己来将这一切罪名承担起来。
她看着晋国公,道:“父亲这一个替罪羊找得好啊,以为女儿死了这件事情就没人知道了么?”
晋国公慌忙道:“你胡说些什么,你这逆女,竟然做出给睿亲王下毒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是要拉着整个晋国公一起死么!”
他又转向太后:“太后娘娘,这件事虽然是臣的女儿所为,但是臣对此毫不知情,这逆女平日里和臣便不亲近,若是臣知道她会做出这般事情来,陈就算是打断她的腿,也定会阻止的啊!”
赵婉仪的意识里好像还有原主的残留,她突然感到了一股滔天的失望和恨意,就像埋藏了很久的火山,一朝喷发,锐不可当。
“父亲从未把我当成过女儿来看,甚至眼看着我去死也连眉头都不皱一下,你这像是为人父的样子么!你又何时当过我的父亲!”
晋国公心虚,眼神漂移,不敢看她:“放、放肆!你怎么敢这么与我说话!”
太后喝到:“够了!”
晋国公闭上嘴,太后便道:“赵爱卿不是说有证人么?带她上来,看睿王妃还有什么话可说。”
外面又响起一阵脚步声,一个穿着藕荷色小裙的丫鬟走了进来,她怯怯地低着头,走到晋国公身后,跪下便拜。
罗嬷嬷道:“你不必害怕,将你知道的都说给太后娘娘听。”
那小丫鬟抖抖索索地道:“是。奴婢是睿王妃未出嫁前的贴身丫鬟如雪,小姐未出嫁之前恋慕睿王爷,于是趁一次与睿王爷同在一场宴席,就给睿王爷下了毒。
如雪偷偷抬起眼,看了一眼太后,却一下子对上了她身边的罗嬷嬷,忙垂下目光:“小姐做这件事情的时候并未和奴婢说过,不然奴婢定是要告诉老爷的。后来奴婢知道的时候,为时已晚了。”
太后眼底是隐隐的怒气:“你在知道以后为何不上报?”
如雪怯怯道:“睿王妃威胁奴婢,要奴婢不许说出去,奴婢害怕,就,就......”
赵婉仪真要在心底鼓掌了,真是一番好说辞,将自己摘得一干二净,将一切都推到了她的身上!
她看着太后的神色,知道是自己说什么也无济于事了。
果然,太后沉沉开口:“赵氏,你能狡辩么?”
赵婉仪抬起眼,与太后直直对视:“妾身只有一句话,妾身是被冤枉的。”
太后冷冷地斥道:“事到如今,睿王也护不了你了!”
她正要说话,就听见外面通报一声:“陛下来了。”
众人赶忙跪在一旁,就见皇帝苍白着脸走进来,也没看别人,径直走到太后身边的座椅坐下来:“听闻母后动怒,所为何事?”
太后目光刮在赵婉仪的身上:“睿王妃意欲谋害睿王,哀家正在问罪。”
皇帝一怔,看向赵婉仪的目光也好像带了刺:“母后可是已经调查清楚了?”
太后道:“人证物证俱在,陛下来说该如何处置罢。”
皇帝还是更加关心沈郁堂如今怎么样,便道:“睿王现在身体如何啊。”
角落里的一个老者走出来,正是太后派到睿王府的太医:“回陛下,睿王毒素浸入经脉,卑职为王爷施针几日才得控制,此毒猛烈,若是毒发,便会令人丧失心智。”
皇帝眼里的怒火已经不能够用滔天来讲了,他也是少年的时候上战场,因此发起怒来眼神中有血意。
“这样的王妃,留着也是祸害,母后既然查清楚了,便赐鹤顶红罢。”
赵婉仪心里一惊,抬眸看向太后,却先看见了罗嬷嬷似笑非笑地眼睛。
她紧紧抿住唇,落绢此时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忙跑出来,不住地叩头:“太后娘娘,陛下开恩!我家王妃是被冤枉的!王爷要是醒来发现王妃没了,他、他是要疯的呀!”
罗嬷嬷赶紧使了个眼神,便走出来两个小太监将落绢强行压下去了。
一旁的一个中年太监走出来,手中托盘上竟是早已备好了一盏酒杯
罗嬷嬷走下来,吩咐道;“将睿王妃请到偏殿罢,别脏了陛下和娘娘的眼。”
几个小太监出来,连拉带扯地将赵婉仪扯到了偏殿。
晋国公不敢抬起头,赵婉仪被扯走时的眼神让他不寒而栗,好像下一刻就要扑上来要他偿命。
罗嬷嬷拿起酒盏,送到赵婉仪面前:“睿王妃,请罢?”
酒盏里的液体清冽,幽幽地泛着青光。
罗嬷嬷的目光里含着揣度的神色,一手端着酒杯,奉到赵婉仪身前。
就好似一场较量,在看赵婉仪会不会如她所想的一般毫不反抗地喝下毒酒。
赵婉仪抬起眼睛,不知道为何眼神里没有一丝害怕的情绪。
罗嬷嬷便有些心虚,强行壮着胆子道:“睿王妃,您就不要做无谓的挣扎了,没有用的,陛下御口一开,这命令就收不回了。”
赵婉仪看着她,突然开口道:“我一直很好奇,你们背后的主子到底是谁。”
罗嬷嬷眼神狠狠一凛,强作镇定的脸上开始出现了一丝慌乱:“老奴听不明白睿王妃您在说些什么,老奴就一个主子,那便是太后娘娘。”
她给身后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小太监会意,走上来就要按住赵婉仪,却被她一个眼神吓回去了。
罗嬷嬷内心不安起来:“睿王妃,太后娘娘下令封锁了消息,您就不要妄想着睿王能够来救您了!”
赵婉仪说:“我要见我带进来的那个贴身侍女。”
罗嬷嬷皱起眉头,她觉得这件事情越快结束越好,赵婉仪越是拖延她便越觉得事情会有变动,于是没有回答,只是道:“睿王妃,还是请您尽快上路的好。”
赵婉仪身量比她要高一些,低下头俯视她的时候,甚至让她感到了威压。
“罗嬷嬷,我觉得你还是让我走得开心一点的好,嬷嬷应该也不想一个有怨气的人随时回来找你罢?”
罗嬷嬷信佛,身上都挂了几个佛像吊坠,听到这话,脸色一下子变了,犹豫半天,终于是咬咬牙道:“老奴谅您也走不出这个慈宁宫了!去,把睿王妃的贴身丫鬟叫进来。”
落绢进来的时候,以为是要她给赵婉仪进来收尸了,她强忍着内心的巨大悲痛走进去,却看见赵婉仪还活生生地站在她的面前!
她忙跑过去,跪在地上拉着赵婉仪的裙摆就开始大哭起来。
赵婉仪也心酸,但是她生生忍住了鼻间的酸涩之意,蹲下来,拉着落绢,低声道:“落绢,我今日是已经不能活着出这个宫门了,请你回王府告诉王爷,在我死后三日内不要将我下葬,一定要记住。”
落绢从悲痛中回过神来,听到赵婉仪的话,她的脸上出现了惊喜的神色,又怕罗嬷嬷发现什么,便埋下头,用更加小声的音量回道:“王妃,您……”
赵婉仪看见罗嬷嬷的神色已经开始有了窥探的意味,就不再多说,只道:“你一定要出宫去。”
落绢一惊,顺着她的目光也看到了罗嬷嬷脸上一闪而过的算计。
“王妃您放心,奴婢定会周全回府,把您的话传给王爷听的。”
罗嬷嬷阴阳怪气地道:“睿王妃,别磨蹭了罢?若是您还耽搁片刻,老奴就不知道会不会给您这位贴身的丫鬟也来一杯鹤顶红,以全你们的主仆情意呐。”
赵婉仪只道她很可能为了斩草除根,会将落绢也毒杀,于是便道:“落绢正经的主子是王爷,若是她有两个三长两短,嬷嬷看着王爷会不会来向您兴师问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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