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个宁静的早晨。
我安静地在兰苑过着日子,胤禛也整日忙着朝廷的事,虽说事务繁杂,却是显得要自由些了,但京城的风风雨雨也时不时传回兰苑,此时的政局一片混乱
太子在康熙出巡后,真正的自主自在的处理的事务,全凭一已之想,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朝廷官员来了个大的翻新与整装,人心惶惶,太子的人马被安插到各个部门,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十四的人马从京城到地方,也被替换得差不多,速度之快,效率之高确实令人骇闻,胤禛显然已经听了谋士们的建议,采取了中立的战略,周旋于□□和八爷党中,疲于奔命。
虽说如此,可朝政经如此一番的任性改动,令平日处事公正,原则性强的胤禛也苦恼不已,却仍旧不得不照办。否则便是被两起而攻之。
回兰苑的次数越显得少了,不过时派小福子过来看我的情况,倒也没有放下心,这场变故早就在意料之中,太子此举断然也不会改变什么,只会是自食恶果,我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我也专心养胎了,等胎儿稳定,身子强健些,便开始做一些运动,不再整日缩在房里。
古代的生产便是过鬼门关,靠的只能是自己,几次经历难产和嘉慧的死,我更加注意起来,兰苑被我走了个遍,早起便到前院的树林和后山呼吸新的口气,多多走动,饮食注重营养,不贪多,以免胎儿过大。
我用现代的观念来养胎,自是让刑嫂她们不解,后果便是我必须详细地向胤禛解释一遍。
小福子来回奔命,煞是辛苦。
倒是因为我帮宁静顺利生产一事,让胤禛并未很决然反对我的意见,只不过时时让人留心,多多报备罢了。
日子便这样一天天过来,肚子也越来越大,中间胤禛时会提醒我,希望我改变主意,我往往只有令他遗憾。他照旧关心,可却越来越内敛,见我也不如先前轻松了。有时静静看着我,一看便是许久,却让人想不通他到底在想些什么,两人的关系显得极沉闷起来。
我却无法太关心这些,我担忧的是,产期的越临近,这兰苑上下的安全。
整日在一起,我和她们早已便建立了浓厚的感情,差不多一年的相濡以沫,细心关照,我却是越发替她们心疼起来,照这情形,我肯定要是在兰苑待产的,我几次想问胤禛他会怎么处理,可惜总被他冷着脸给挡了回来,他的怒火与耐心似乎一触即发。
我狠心剁下手指这是不可改变的,可惜却是剁的他的手指,伤口也留在了他的身上,永不磨灭的伤口。我选择的是两败俱伤。
我被戒指套得解脱不得,胤禛也同样陷在自己执著而疯狂的情网里。
我行动日益艰难,胤禛也终是上了心,搬回兰苑了。
仍旧是冷,却是一种阴沉的冷,一种绝望的冷,这让我十分不安,我不知道他这段时间来,经过的折磨与煎熬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可是不管如何,我却看不到他对我的宽容与放松,那个绳越系越紧了。
这次搬来的只是他一个人,连小福子都没有带。让人费解。
看着小桔她们为了我生产的事忙上忙下,一派喜气,我终是打定主意,一定要找胤禛谈谈了。
扶着肚子踏出房门,外面的月光很亮很圆,离中秋也没多少日子了啊。这孩子怕是这几日就要出来了。
我叹口气,步向书房。轻推开门,胤禛坐在桌前,挑灯看书,巨大的阴影浮在他的周围,清冷而孤寂,我有过一刹那的恍惚,似乎已经看到了一个帝王的孤单与威严,沉重与复杂,冷酷和恐惧。
我呆呆站在门口,说不出此时的心情,是心疼,是害怕还是其它。
复杂的他,造就了我复杂的心情。
他依旧埋首书中,可我知道,他知道我就站在门口,就这样望着他。
我缓缓走近,陷入那片灯光与阴影。
“我们能谈谈吗?”我低声询问,竟是怕打破这翻景象。
他指向窗边的软塌,像上次我们下棋一样,我们坐在了对面,仍旧对着清冷的月色,不过今晚的月光显得明亮与光耀多了。
没有棋子,没有黑与白,只有我们。没有对峙,却要谈的是生死攸关的问题。
棋里棋外,莫不是争与夺,追与杀。
“我……我可能也就是这几日了。”我不知道如何开口。
他淡淡扫向我,脸上没有表情。
“我……”我嗫嗫说不出话来,今晚我要求他,可是每次我求他,总是要付出代价和痛苦。
“把手伸出来。”他冷冷道。
我咬咬唇,疑惑的伸出了手。
啪的一声,被圈上了一串佛珠,我伸回手就着月光一看,原来还是我生春儿时给我的那串,后来也一直戴在他的手上。
我疑惑的看着他。
“这次我不希望你再取下来了。”
“我不信佛。”我拨弄的佛珠道。
“我信。”我自然是知道他信的,他自己无法一心理佛,便请了谋士觉安代他行佛,这份心怕是一般人无法做到的。
我点点头。
他稍有些缓和了脸色。
一时寂静,连呼吸都十分清楚,沉稳却显得有些重。
“我最后问你一次,仍旧不要改变主意是吗?”语气是万分的沉重与就此一博,他的呼吸有些急促,看我的眼神却是压抑的冷静。
我眼圈微红的看着他,我的无奈,我的挣扎,我的痛苦,我的必须,我的种种都无法让我去满足他的决定。
我的眼光转为歉意,附上了他紧握的双拳,感受着他冷冽的气息,一颗豆大的泪水掉落。在月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辉。
他微眯着双眼,双手一手,反握住我的手。“知道是什么后果吗?”
眨掉眼泪,压住涌上喉咙的那份胀痛,我悲哀的点点头。
“是你根本不在意的后果,是吗?”
“不是的!”我气愤的看着他。他明明知道我的苦,我的痛,我的伤,不是吗?
“那是怎样?”他眼里闪着光。
我痛苦的闭上眼,低下头
“你知道我根本无法做别的选择,不管如何,都是痛,可是我不管你相不相信,我能来到这里,是他,我们有着不可解释的缘份和牵连,这辈子,都不可能隔绝的缘份,我不信佛,也不相信命运,可是我却照的命运在续着我的缘,并且心甘情愿。”
这样说可以让他明白吗?我不是冷酷,我不是无情,我只是没办法辜负他。
“凭什么认定,你们就有缘?!”
他有着天子一样的自信与不平,这世间一切都应该掌握在他手里,他不愿意认输,也从不言败。
这已经注定了他的不释然。
“记得那只玉镯吗,那便是我们的缘,是我们的见证。”
“你们已经不拥有它了。”
我摇摇头,“我们的情,我们的爱是真的,真实的存在着,在我心里烙下了印,现在玉镯反而是虚,我们的情反而是实了。”
我的话显然打击到了他,可是事到如今,我还有退路吗。
“我知道了,你回房吧。”他闭上眼,靠上塌。
我心疼的看着他,心也在微微的颤抖,泪水复又落下。
终于我还是出口道,“胤禛,你打算怎么安排兰苑的人?”
这个时机开口显然是不对的,可是我还能找到机会吗。我已经伤他彻底了。
“死。”他丝毫不动。
我颤抖的抓过他的手,爬近他,缓缓道,“那我呢?”
他微微张眼,盯着我半晌,却露出冷酷的一笑,“我还没有死,你怎么可以先死。”
“我可以求你吗?”
“你还有什么代价可以求我?”他依然闭目。却是抽回了手。
“我不知道,我现在还有什么是你想要的。”
“你刚才已经拒绝了。”
“除了这个以外?”我抢声道。
他摇摇头。
我爬进他,手扯住了他的衣袖,急促道,“你再想想。”
“若兰,你可以救多少人?别自不量力,她们非死不可,这也是你造成的。”他冷酷道。
“你怎么可以这么不公平。”明明是他造成的一切,却一定要我承担。
“公平?”他嗤笑。
“你太幼稚了。”
我有些绝望,“求求你。”
低下身子,将他的手拉向我硕大的肚子,“不要再造这么多的杀孽,就当是为了孩子吧,好不好?”我希冀地望着他。
“若兰,这孩子注定了是要踩着别人的血向上走的。”他露出一丝阴冷,我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你……你怎么可以……”我吓得全身发抖,递过我的手腕,让佛珠凑近他的眼帘,“你看看,这是你的佛珠,你信佛啊。”
他抿着嘴注视着佛珠,“若兰,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我才要信佛。”
我近乎绝望,“我求求你。”我恳求的看着他,近乎低声下气。
“不过一些下人,这样做值得吗?”
“在我的眼中,不管是谁,都是一条生命,何况我们日日相处。”
“可是你连自己的孩子都不顾了,这样不显得做作?”他冷冷的讽刺我。
“胤禛,请你别再逼我了。”我心力交悴地埋首在他胸前。任眼泪浸润他的胸膛。
他低头看我皱皱眉,伸手想要推开我。
我紧紧抱住他,哭道,“胤禛,我求你。”
“我讨厌你的眼泪。”他嫌恶的道。
我忙挥手擦掉泪水,却仍不断的抽噎。睁双通红的眼看着他。
“你知道放她们走是什么后果?”他静静道。
我咬着唇不吭声,却仍倔强的回视他。
“我不能答应你。”他淡淡回应我,眼里却是毫不留情。
肚子一阵阵痛袭来,我咬住唇,不能,不能在这个时候,我还没有讲完。
我握紧拳撑住自己的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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