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兰蹙着眉,似在大篇论断在口中,要说,只是隐忍着,看着跪倒在地的我,心绪烦乱的敲着桌面,一声一声,扰乱人的神经。
“福晋,我可忍不住要说几句了,若兰,不管你这其中的原因是什么,你在未经太医的诊脉下,私自指使你的丫头买药,如果不是发现得早,这小产之罪,外面不明之人,断然怪在福晋治家不严,有失严明公正,就算到时爷回来,福晋也有嘴说不清,只得吞了这委屈”
吴氏此言一出,众丫头嬷嬷暗自点着头,冬香焦急的绞着手,急得冒汗。
吴氏起身斜眼冷哼道“何况,这事一揭发,你就匆匆出府,不过转眼工夫,这事就倒了个风向,皇父也只责你个自作主张之罪,依我看,这怕也是你权衡利弊,为免被指责谋害晴儿肚里的胎儿,想出来的脱身之计”
玉兰听闻,阴冷的瞅着我,不发一言,任由吴氏满口胡言。
“不敢我多想,好歹我们也是在同一个府里,平日里看你性情温顺,处处忍让,想不到真发生事情,你做得倒是如此的狠绝,毫不留情,连自己的亲骨肉都不顾,如今还厚颜,以满口的大义公正为掩,成全自己的私心,你是怕爷知道你这种恶行,看清你的真面目,对你绝了心吧,说什么为了皇父,为了大清子民,为了爷的安危!”
我不及等玉兰的回话,突地起身,脸色顿时失了血色,噌到吴氏面前道
“吴姐姐,请你慎言!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胡乱搅乱别人的视线,以慰你的私心!”
“我敬你早我入门,尊称你一声姐姐,往日你的言行,我不追究,今日你一番言论,不管是对是错,当着福晋的面,我就算当场赏你一巴掌也不为过!名份上,我主,你次,你凭什么在这里大呼小叫胡乱猜测定人罪名?!我人就在这里,跑不掉,皇父要如何罚我,我甘心领受,你说是我私心也罢,伟大做作也罢,这话你要破口任性传出去,我定不饶你!”
我脸色铁青,胸中一番怨气,全被她激出,我不能再退,由着她再挑起她们的不平,最终影响到胤祯,她无所谓,话冲出便出,胤祯对我的重视及内心对我的疑惑,她们又焉能全部了解。
我个人荣辱也不过是我受些气便罢,可我太了解胤祯的性子,初担大任,我每天都在为他担心,如果这事就这样不偏不正的传到他耳中,让他情何以堪,遥隔万里的我,又如何能够近身及时给他劝慰?通信的不利,遥遥相望,他那性子一定要搞个清楚明白才罢休,心里头挂着厚厚的心事,如何能一心打仗。
众人见我如此模样,均惊吓着脸,抽着凉气,吴氏更加是捂着胸,双眼圆瞪着看着我,一手指着我颤抖的说不出话来。
我僵硬的转过脖子,转身再朝玉兰跪下,重重缓缓道“这事还请福晋定夺”
字里行间,满是坚定,有些事我可以容忍,我们女人之间,争些嘴皮之利,我只当无伤大雅,让她们散些气罢,如若真要牵涉到胤祯,我如何再能让?!
玉兰也满脸惊讶看着我,好一会才回过神来,抿唇挥手让吴氏坐下,这才道“这事我自会考虑,皇父没定夺前,谁都不能胡乱编词,嫌我们这将军府还不够乱么!”
“这府是爷亲手交到我手上,好歹这还有我在,你们这样大吵大闹成何体统!越来越没有规矩了!若兰,你起来,放心,你的罪落不了,只待过完这个年,自当有个定论!”
冬香忙扶我起身。
“好了,都愣着干什么,小红,你去看一下,轿都备好没有”玉兰没好气的吩咐小红。
海蓝她见此情形自是不敢再有片刻耽搁,起身离座。
吴氏满脸红绿交错,煞是可观,气闷的跟在身后,却是不敢再扫向我。
正待出门,却见孙泰吩咐侍从抬着一顶小巧四人软轿上前,抱拳向我们几位请安,朝玉兰道
“福晋,奴才特立为舒舒觉罗侧福晋备了遮风圆轿,以便抬入宫内,侧福晋身子不宜吹风,田太医着重交待,可今晚腊八宴又非去不可,这才想到这个主意”
玉兰满脸难看的盯着这顶软轿,隐约可见袖下双拳紧握,显然承受着极大的怒气,可却偏生的发不出来。
平常的轿到宫门口便不能再入,只得徒步走进去,这紫禁城宫宫相连,重重重门,七拐八弯的,每回入宫都得预备不少时间。
这四人小轿进宫门,除了皇上,只有亲王有这个权利,难道……
“这合礼数么?!”玉兰冷冷道。
“福晋,这腊八宴的确很重要,可是侧福晋因此而落下病根的话,也说不过去,将军还在边关,皇上早早明言,对贝子府的福晋们一定要厚待,不能让将军在边关有后顾之忧”孙泰不急不徐道,暗自朝我点点头。
“福晋,由着他去吧,这群奴才爷安排在府里,意思还不明显吗,我们讨的不快够多了,哼”
海蓝冷冷扫了我一眼,扶着玉兰越过孙泰。
吴氏恨恨看了我一眼,紧跟上去。
我转身朝晴儿感激道“晴儿,谢谢你对我的相信,刚才连累到你了”
晴儿面无表情,淡淡道
“如若你真是这样的人,我这几年拗的气又有何价值可言,我不认输,只能选择相信你了;反之如果你真的为了这死胎,为表忠贞,以死证明,我才是真正瞧不起你”说毕护着肚转身离去。
我愣愣注视着她的背影,无尽的感概,这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女人啊。
“来,侧福晋,上轿吧”孙泰忙起身扶我。
我看着他叹口气道“孙泰,我倒宁愿落下病根,也不愿如此招摇,如今我这待罪之身,焉能如此相待?”
“侧福晋,将军临走前,反复交待,一定要护你周全,不让你受委屈,是奴才没用,让福晋你屡遭委屈,如今又差点送命,奴才没有颜面面对将军了,万万不能让您身子再遭罪”孙泰满脸的羞愧。
我笑笑挥挥手“你何罪之有,这府里的女人,哪个好惹,你怎么也只是个下人,哪管得了许多;何况……”
我遥望天际,幽幽道“何况我也没有把握胤祯作何想法了”
“这点侧福晋不用担心,爷对您的心思,对您善良柔弱的性子,如何会受人挑拨呢”孙泰小心扶我上轿,安慰道。
“希望如此”我暖暖笑道。
“小心抬轿!伤了福晋,让你们的人头!”孙泰喝了一声起轿,指挥轿夫稳当出门,显然这四名轿夫也是有着功夫的,比平日里坐轿要稳妥多了。
冬香此时却是面目笑颜,满面春风的跟在孙泰身侧,低头说着什么。
我疲倦的靠上边缘,刚才一通怒火让本就赢弱的身子,有些支撑不住。
只要胤祯没事,这往后的处置,又有何关系呢。还有比这更差的景况么。
这看似风光热闹的腊八宴啊。
小轿一直抬到永和宫才停下,这四个脚程快,玉兰她们自在宫外下轿后,此刻便远远抛在后面。
冬香扶我下轿,孙泰便指挥四人到偏厅歇息。
清芳眉开眼笑的从屋内出来,清脆道“侧福晋,您来了,快快进来,我扶您”说毕同冬香一同热情扶我入门。
“清芳,额娘这里可另外熬了粥,有的话,端来一些给我府里的侍卫喝喝吧,这大冬天的,可冻得紧呢”我柔柔一笑,轻声交待道。
“侧福晋,您心真好,可不像外头人说的……”一边说着却声音慢慢低了下去,一双眼有些慌乱紧张的躲闪着。
我抿唇愣了一下。
“侧福晋,是奴婢多嘴!”清芳说着便要参拜下地。
我伤感一笑,轻扶住她下沉的身子,淡淡道“大过节的,别又跪又拜的,我岂是那般计较之人,快扶我进去见额娘吧”
“可不是,咱们福晋待人可好了,都是外头人胡说的,我跟着侧福晋好多年了,还不知道?!”冬香不满咕浓。
清芳说了声是,不再吭声,只是尽心的跟在身侧,这丫头跟在德妃身边也好多年了吧,一向聪明伶俐,脑筋清楚的,只是怕这阵子,关于我的传闻太多太乱,说坏之人居多,这才一时不察,失了往日的水准罢。
任你再清醒,这污浊的环境,团团熏着你,围着你,迷惑着你,不说眼睛,这心,怕也是蒙了厚厚的尘泥了。
我放开冬香清芳的手,独自盈盈拜倒下去,行了大礼,这才抬头调高的声道“若兰给额娘请安来了,额娘万福金安”
德妃舒服靠在软垫上,捧着精致华贵的手炉,眯着眼打量了我好一会,才浑浊不清的从喉咙深处哼了一声。
轻轻抬手赐我坐,又缓缓收了回去。
“好些日子没见了吧,这身子可还吃得消么,小产还没几天呢”声音不轻不重,听不出什么情绪。
往年我在她印象中虽不讨喜,却也不见得有什么坏的印象,加上生了春儿,关系倒是亲厚了许多,时常也得她的提点。只是这会,她也不知道用如何面对我吧。
“额娘,若兰让您失望了”我瞧她这神情,悲从中来,几欲落泪,即愧疚又悲切。
德妃拧紧眉摇摇手,不耐道“今个儿日子喜庆,不说这些,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不懂,也管不来,这永和宫可是一年比一年冷清,这堵添的够多的了”
我心如刀绞的抿唇住嘴,不由得缩了肩打了个冷颤,明明这屋里的温度让人舒适得紧的。
这诺大的京城,竟然连一个小小的空间都不给我一样。
清芳善意的往两旁的火碳再加了些新料,拍拍手,看了看我们这婆媳的冷清场面,低声朝我道
“侧福晋,娘娘自十四爷出征后,身子不太好,日日思虑,总是担心十四爷边关的情况;您也知道,娘娘与十四爷感情深厚,从未分离这么久过,加上这永和宫除了几个小阿哥时常来来外,还真是冷清多了”
我幽幽叹了口气,理解的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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